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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紫藤飘零,孤月映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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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家的偏宅,雨萱的卧室内,一盏温暖的灯光柔柔洒下,照亮了一家三口紧紧相依的画面。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透着精致与关怀,窗台上的紫藤依旧缠绕,清晨采摘的花放在花瓶里,带着一丝生命的气息。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自从林月出生的第三年后,雨萱的身体便每况愈下,虚弱得再也无法下床。林渊将所有家族生意交由父亲和弟弟暂代,只为留在偏宅中悉心照顾她,陪伴着她。此刻,他坐在床边,握着雨萱的手,眼神中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深情。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这个他最深爱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萱儿,今天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雨萱微微一笑,尽管脸色苍白,但那抹笑容却依旧温暖如初:“渊,不用这么担心我。我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和月儿陪在我身边。”
床边,五岁的林月穿着一身雪白的棉裙,小小的脸庞圆润可爱。她正倚在母亲身旁,用稚嫩的小手轻轻拂过雨萱的手背,目光中透着她这个年纪少有的懂事与依恋。林月是家中的希望与生命的延续,从她出生起,便由仆人张悦兰悉心照料,但雨萱依然用自己有限的力气参与着女儿的成长。哪怕只是让张悦兰把林月抱到床边,和她说几句话,雨萱也会觉得是无尽的满足。
“月儿,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呀?” 雨萱轻声问,目光中是无限的温柔。
林月扬起脸,笑得如同一轮小太阳:“妈妈,今天老师教我画画!我画了一棵开满花的紫藤树,是和花园里的紫藤一样的哦!”
雨萱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柔光。她努力抬起手,轻轻触碰林月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紫藤啊……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月儿,要成为一个像紫藤一样坚韧美好的人,好吗?”
林月用稚嫩的奶音答道:“好呀,妈妈,我会像紫藤花一样漂亮!”
雨萱听着女儿的天真回应,眼角竟涌出一滴泪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心中不舍的情绪却愈发浓烈。她轻轻抚摸林月的小手,目光中带着一种深深的爱与交托:“月儿,妈妈或许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但妈妈希望你长大后能做一个善良、坚强的女孩,好吗?”
林月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点点头:“好的,妈妈,月儿知道了。”
雨萱听着这句话,眼中涌起一片波光,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却已疲惫不堪。她轻声说道:“月儿,长大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林月睁大了清澈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月儿长大后要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去好多好多美丽的地方!月儿还要保护妈妈,不让妈妈再生病!”
雨萱微笑着,目光落在林月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舍与深深的爱意。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月儿……妈妈好累了……”
林月乖巧地点头,靠近雨萱,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妈妈,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花,看星星,好不好?”
林渊的目光紧锁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整个人僵住,仿佛连呼吸都被抽走了一般。他缓缓伸出手,颤抖着轻轻触碰她的脸庞,哽咽的声音终于破碎:“萱儿……不要离开我……不要走……我们要陪着月儿长大”
他抱紧她,泪水无声地滴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雨萱抬起手,虚弱地为林渊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的手微微颤抖,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摇了摇头,声音如风中的呢喃:“渊,不要哭。能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能有你和月儿,是我的福分。谢谢你让我拥有了……最美好的家。守护好月儿……对不起 ……”
雨萱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手指无力地从林渊的手中滑下。她的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微笑,如同一朵悄然凋谢的紫藤花,带着温柔与不舍,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旁的林月拉了拉林渊的衣袖,轻声问道:“爸爸,妈妈怎么这么快睡着了?”
林渊缓缓抬头,望着女儿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努力忍住心中的悲痛,轻轻将她抱起。他的声音颤抖,却尽量温柔:“是的,月儿,妈妈睡着了。她……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林月看着窗外夜空中升起的一轮明月,稚嫩的小手抹去雨萱的眼泪:“妈妈,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等月儿长大了,会画好多好多紫藤花送给你。”
这一晚,偏宅笼罩在一片静谧与哀伤中,所有的颜色都失去了光彩。窗外的紫藤随风微微摇曳,仿佛在诉说着雨萱的温柔与坚韧。她的离开,让林家失去了一个最温暖的存在,却也为林渊和林月留下了一段无法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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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萱离世的半年前,林渊心底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林月时常出现的疲惫,以及偶尔蹲下后起身时的轻微晕眩,他的内心隐隐被一种恐惧攫住。
一天傍晚,林渊在书房整理文件时,忽然听到林月的哭声从庭院传来。他连忙跑出去,只见林月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张悦兰正急急忙忙地扶起她,口中不停说道:“少爷,月小姐刚才说头晕,没站稳就摔了……”林渊赶紧抱起林月,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月儿,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
林月靠在父亲怀里,小声说道:“爸爸,月儿只是没有力气……不疼的……”她的声音软糯,语气却疲惫得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林渊的心揪紧了。他抱着林月回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叮嘱张悦兰给她准备热牛奶,自己却转身走进书房,拨通了李医生的电话:“李医生,我想带月儿去做详细检查,包括基因检测。她最近状况不对,可能和雨萱有关……”
电话那头的李医生沉默片刻,语气郑重:“好,林先生。尽快带她过来,我们全面检查。”
第二天,林渊带着林月前往医院,李医生亲自为她安排了详细的体检项目,包括血液化验、心脏检测、免疫系统评估,以及关键的基因检测。检查结果需要时间,而林渊只能带着不安的心情回到偏宅。他看着坐在沙发上认真摆弄积木的林月,那个小小的身影让他胸口隐隐发痛。
雨萱的病情已让林渊体会到深刻的无力感,而林月的健康问题更像一根暗藏的刺,让他不敢直视。
雨萱离世的一个月后,偏宅依旧被雨萱离世的悲痛笼罩,整个林家沉浸在一种低调而深沉的哀伤中。这一天,李医生亲自来到偏宅,面色凝重。林渊请她到书房,两人对坐,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李医生展开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声音低沉:“林先生,小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发现,她确实遗传了雨萱的基因缺陷。这种缺陷导致免疫系统功能低下,同时对身体各项器官的长期健康构成威胁。”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无奈,“根据我的观察,加上国外基因专家的评估……林月的病情,比雨萱当年的状况更复杂。”
林渊双拳紧握,关节泛白,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期待:“有多严重?……能治疗吗?”
李医生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林先生,目前这种基因缺陷的治疗还处于实验阶段,无法根治。更糟糕的是,林月的病情进展可能比雨萱更快……我们预估,她的生命或许……活不过二十五岁。”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重重地击在林渊的胸口。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检查报告无声地滑落到地上。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目光呆滞地盯着桌面,像是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二十五岁……” 林渊喃喃重复着,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抬起头看向李医生,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 “她才五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医生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同情:“林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减缓病情的进展,为小月争取更多的时间。”
林渊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他双手捂住脸,肩膀轻微颤抖,仿佛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雨萱的离世已经让他心碎,而林月的病情则彻底压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是林家的长孙,是家族的支柱,是所有人眼中冷静自持的男人,但此刻,他感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该怎么告诉她……” 他哽咽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才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对未来充满了那么多期待……我该怎么告诉她,她的生命会这么短暂……”
李医生的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她低声说道:“林先生,不要放弃希望。医学每天在进步,我们还有时间。你能做的,是陪着她,给她一个充满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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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偏宅的庭院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曾经盛开的紫藤藤蔓早已凋零,枯萎的枝条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林渊站在庭院中央,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任由凛冽的风从脸颊掠过,将他的手指冻得僵硬。他仰望着苍穹,冬夜的天空无星无月,仿佛也在嘲笑着他的无力。
他的目光深邃而迷茫,像是茫茫大海中失去了方向的一艘孤舟,眼中饱含着痛苦与绝望。他微微仰起头,唇角抖动,声音哽咽却透着撕心裂肺的悲痛:“萱儿……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实现对你的承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仿佛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寂。林渊闭上双眼,喉咙像被堵住一般,每一个字都沉重得让他难以呼吸:“我以为我可以……以为我能守护这个家,守护我们的女儿……但我错了。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崩溃。此时此刻,林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雨萱的离去、林月的病情,每一件事都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冰冷的雪地上。他的声音低沉,几乎被寒风吞没:“月儿,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
那一夜,林渊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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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宅的每一个角落,曾经充满了林渊和雨萱的足迹。然而,如今,这座曾经温暖如春的家只剩下了林月一个人。她在仆人们的悉心照顾下生活,日子平静却孤单。
五岁的林月站在庭院里,望着干枯的紫藤藤蔓,小手握着一片残留的枯叶,眼神中带着疑惑和隐隐的失落。她稚嫩的声音在寒风中轻轻响起:“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仆人张悦兰站在她身后,弯下腰轻轻替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语气温柔却无法掩饰眼底的心疼:“小姐,快回屋吧,外面冷。”
林月抬起头,望着天空,仿佛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她低声说道:“可是爸爸说过,会一直陪着月儿的……为什么他不在了呢?”
张悦兰的喉咙一紧,心中一阵酸楚,却只能强装镇定:“小姐,爸爸只是出去一会儿,等他办完事情就会回来陪你了。”
林月低下头,用小小的手攥紧斗篷的边缘,没有再说话。她的小脸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眼底却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孤独和倔强。
寒风呼啸,紫藤的枝条轻轻摆动,仿佛也在低声呢喃着: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