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求鞘》夏庭听雨

2、不打不相识（2）

　　清风和煦，光景正好。

　　衍安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街头巷尾，大小铺子，生意火热，各式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人群之中，时而还能见着卖糖葫芦的小贩来回穿梭，叫卖声不断。

　　如此大好景象，无不体现着这座雄城的繁华与家国的安宁。

　　一路顺着衍安城主街的方向望去，街道之上，却见一处地方有约莫百十来号人聚集，而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的二人，正是方才的晏清与拦他路的那位姑娘。

　　“就你这样式的，也配与我大哥交情颇深？”

　　那姑娘望着眼前的晏清，一脸嫌弃。

　　“宣武国太子是你大哥？”

　　晏清忽地眼前一亮。

　　见晏清这般表情，那姑娘愈加鄙夷，于是有好声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不行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晏清也大概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于是便自觉地贴了上去：

　　“行，一定行。”

　　“你看，我们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呢！”

　　可即便晏清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面前的姑娘却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谁跟你不打不相识？”

　　“你说认识我大哥就认识我大哥啊，又没人给你作证。”

　　“这年头，骗子可不少。”

　　晏清当真是无语至极，这姑娘就真的是油盐不进呗，此事难道还能骗她不成？

　　“是与不是，去见过你大哥不就知道了？”

　　被逼无奈，晏清总算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姑娘听后，则直接把脸凑上前来，指着晏清的鼻子说道：

　　“宣武储君，岂是你这来路不明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此话过后，晏清心中愈发郁闷难平，就差抓耳挠腮了，最终只好干脆放话：

　　“好，太子殿下不是你大哥吗？”

　　“就由你带我进宫去面见你大哥，若是太子殿下不认我，我这个人就在这里，由你处置。”

　　“管你是抓进大牢严刑拷打还是把我踹出衍安城，都随你便！”

　　看晏清气急败坏的样子，那姑娘不知道有多开心，于是当即拍板道：

　　“好，就依你的，到时候你可别抵赖！”

　　“我还就不信了，我大哥会和你这样不守规矩的家伙交好。”

　　听过两人的对话，晏清身后的两个官家侍卫如之前一般对视了一眼过后，又齐齐将目光落在那姑娘的身上。

　　那姑娘瞧见二人投来的目光，当即吩咐道：

　　“这人本殿下带走了，你们回去交差的时候如实说来便是。”

　　这两名专程前来捉拿晏清的侍卫对此也不敢多言，自觉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人群后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头戴银冠，身着一袭白玉色华衣，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晏清二叔的独子，也就是他的堂弟——晏安平，此时的晏安平，正努力地扒开着人群，总算是姗姗来迟。

　　然，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晏安平则是甚为不解，于是也只好立在原处，静观其变。

　　人群中，晏清与眼前的姑娘再不争执，最终，还是那姑娘喊了一句：

　　“走，小桃，我们回宫。”

　　随即，就见那姑娘转过身去，将手中的佩剑扔到早早在一旁等候的丫鬟手里，就要回去。

　　见自家殿下话毕，那丫鬟连忙扑了上去，围着那姑娘全身上下东瞧瞧，西瞧瞧，满脸委屈，都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说道：

　　“殿下，你可算是没事儿，那么高的房子你说跳就跳，可吓死我了。”

　　看着自家丫鬟哭哭啼啼的模样，那姑娘连忙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哎呀，小桃，我能有什么事啊，你看，这不好好的吗？好了，咱们回宫。”

　　那丫鬟紧抱着自家殿下的手臂，依旧带哭腔地说道：

　　“殿下，下次可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那姑娘只管连连点头应是，不过，他仍不忘回头叮嘱身后的晏清：

　　“喂，那个家伙，还不快跟上，告诉你，这里可是皇城，不要打半路上逃跑的主意！”

　　晏清声音稍大地回道：

　　“你可放心吧你！”

　　随后，他便拉起不明所以的晏安平，随那姑娘离开了。

　　而此处聚集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去，不过，他们三五成群，走在大街上，和方才聚集在一起一样，彼此之间，依旧议论纷纷。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敢在衍安城上空御剑！”

　　“就是，你说御剑就御剑吧，还被咱们这位三殿下给撞见了，若是没有个交代，指不定怎么捉弄他！”

　　“……”

　　看热闹的人都走得也差不多了，这时，晏清身边的晏安平终于开口问道：

　　“晏清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晏清搂着晏安平的脖子，只答：“也没什么，路上跟你慢慢说。”

　　“咱们啊，先跟着这位殿下入宫去。”

　　“还有，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入城前也不知道提醒提醒你晏清哥皇城禁空，到最后，你自己倒是步行入城了！”

　　“不过，好在你晏清哥机灵，不然今天就真栽在这里了！”

　　晏安平不同晏清的恣意招摇，他要谦卑内敛的多，面对晏清的质问，他只是小声地说道：

　　“晏清哥，你御剑那么快，一路上也没等我啊……”

　　“啊这……”晏清挠了挠头，尴尬得要命，简直无言以对。

　　……

　　宣武皇宫。

　　太子所居宫殿——泰萍殿。

　　泰萍殿前院，一处石桌前，有两名男子面对而坐，手中黑白棋子纷至落入棋盘之上，不知已对弈几时了。

　　其中，执黑子的是一名身着鲜红金纹大袍的男子，他不曾束发，满头过肩的青丝从中分开，加上其俊俏的面庞，倒是给人以一种洒脱之感。

　　此人名为帝华，字锦承，便是之前晏清嘴里提起过的帝华大哥，宣武国的太子殿下。

　　而执白子的人则名为晏子衿，字拾夕，南华国的太子殿下，也便是晏清的大哥。

　　晏子衿身着一袭精致的，多偏青蓝少紫，如孔雀一般颜色，但要淡雅得多的长袍，虽同样没有束发，但与帝华不同的是，他满头的发丝却是不曾从任何一处分开，而是完全披散在耳廓后方，露出额头的美人尖与额角，这般模样，相比帝华，看上来倒是要稳重些许。

　　“拾夕，我们相识该是有四年了吧，时间过得好快。”

　　帝华率先开口。

　　“时光匆匆，转眼四个春秋便一去不复返了。”

　　晏子衿不免感叹。

　　“还记得四年前，你初至衍安城游说辩论的模样，如今我依旧记忆犹新。”帝华欣然道。

　　听到这里，晏子衿忆起从前，微微抬头，道:

　　“还好与你得见，四年努力下来，如今，我们总算是让原先势同水火的宣武南华两国归于和睦。”

　　“一切都很值得。”

　　“说到底，最得多亏的还是你，迈出了出使我宣武的这一步，若是我，怕是做不到。”帝华由衷地赞叹眼前的男子。

　　然而，晏子衿却反驳道：

　　“非也。”

　　“其实你我都知道，两国之事，若是少了我们任何一方的推动，都不可能走到如今大好局面的这一步，我们也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话毕，两人皆是惺惺相惜地抬起头来，四年忙活，终究化作两人的释然一笑。

　　“如今两国和睦，天下还算太平，你我广邀南北两国年轻修士齐聚衍安，参加南北会武，还望莫要有人跳出来捣乱才好。”帝华忧心忡忡。

　　“自是不必太过忧虑，有你我坐镇，不会出太大的乱子的，当然，不出乱子最好。”晏子衿道。

　　“这样最好……”帝华祈盼着。

　　“诶，你再分心，这盘棋可又要败了。”正是这时，晏子衿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闻言，帝华这才认真观测棋局，不想己方又陷入了难以挽回的劣势。

　　“拾夕，许多地方我都不如你做得好，棋局亦是，此生，怕是难以与你比肩。”帝华突然莫名道，看其模样，似乎还很确信的样子。

　　“言之有误，人非棋，岂能草草定论？棋局不过是我等消遣的玩物罢了。棋局是小，人生事大，棋子身处棋盘之中，终归是有边界的，而我等所栖身的天地，怕是穷尽我们一生也难以觅见其边界。所以，人生在世，无限可能，大可不必过于拘泥于眼前小事，而使自己变得不够纯粹了。”晏子衿语气坚定，话后，他甚至还直接凭借两指将一枚棋子碾为齑粉，最终待其随风消散了。

　　“拾夕，高山流水，此生得你这样的知己足矣，这些年来，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太多东西。”望着随风消散的棋粉与眼前言辞恳切的晏子衿，帝华由衷欣慰。

　　“我在锦承身上同样也学到许多。”晏子衿颔首回应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对方都极为恭敬。

　　后来，帝华也将精力完全集中到了眼前的棋局上，开始寻找破局之法。

　　只是正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泰萍殿的宫墙。

　　“大哥，大哥在吗？”

　　帝华听见声音，也不着急对子了，而是偏过头去，朝泰萍殿院门的方向看去。

　　少时，便见方才大街上阻拦晏清去路的姑娘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那姑娘走进泰萍殿，望见帝华与晏子衿皆在院中，于是招呼道：

　　“大哥。”

　　“拾夕大哥也在呀。”

　　晏子衿点头以作回应。

　　帝华则是起身，习以为常地来到那姑娘身旁，抬起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开口道：“小妹，你来了，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抬起头，看了看帝华，当即便言道：“今日我上街，拦了一个在衍安城御剑的家伙，照例是要将他逐出城去的，可那家伙却说与大哥你认识，于是我便将他带过来了。”

　　“我就想着，若是那家伙敢骗我，非得给他好看不可！”

　　说完，那姑娘便转过身去，喊道仍在院外未曾露面的晏清：

　　“喂，那个谁？你进来吧。”

　　听见喊话，晏清当即带着晏安平跨入了泰萍殿的院门。

　　方才踏入院门，晏清与晏安平便抱拳，向院内两名男子依次行礼道：

　　“帝华大哥，大哥。”

　　“帝华大哥，拾夕大哥。”

　　见此二人，晏子衿依旧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起身，反观帝华则是迎了上去，甚至有些激动：

　　“咦，是小清啊，还有安平，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晏清欣然答道：“帝华大哥，我们也才刚到衍安城……”

　　正在晏清与帝华交谈之际，伫立在原地的这位姑娘却猛然间有些懵了，他看了看晏子衿，又瞧了瞧晏清，“这家伙叫拾夕大哥为大哥，他该不会是……”看样子，她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想到此处，她急着插嘴，问自家大哥道：“大哥，这个家伙是？”

　　帝华看了一眼自家小妹，随即介绍道：

　　“这是晏清，字如许，你拾夕大哥的三弟。”

　　“这是安平，晏安平，字无疾，小清堂弟。”

　　紧接着，他又向晏清二人介绍道自家小妹：

　　“小清，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这位便是我家小妹，帝瑶，字莫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