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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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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晦打开手抄的简谱铺在钢琴的谱台上,骨节分明的手摩擦着纸张,手指还是微颤着,其实这个谱子他已经改过挺多次,早已烂熟于心,但是他想给时潇最好的——
夜色朦胧,月光清皎。
银光透过半开的绘着蓝色勿忘我的彩色花窗照进琴房,柔软的风裹挟着淡淡的合欢花香,玉白月光像蔓延开来的水藻密密麻麻在房间铺展,蓦然林晦身影凭添几分虚幻。
林晦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黑白键间游曳,跳音,刮奏,八度,曲名议作情书的音符仿若翻飞的精灵倾泻而出。
清如溅玉的琴音美的像太阳西落下的果冻浪花,粼粼音符,如星云般空幻深邃,渐渐低音中偶有明珠跳跃,然而寥寥无几。
云飞霞蔚中,繁音渐盛,不同音符下氤氲着的情思夹着林晦纷飞的思绪,塞满这方只有钢琴和两人的天地。
一曲终了,林晦起身欲抱起他提前找人藏在钢琴软罩后的花束——他特意挑的大朵的白荔枝。
林晦皱眉看着空荡荡的钢琴后,他的花呢?
时潇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戏谑道:“——你在找花吗?”
林晦诧异地回头,怔愣着看着抱着洁白花束含笑的时潇,有种猝不及防的如遭雷击的触电感。
林晦呆呆地接过轻弱柔软的奶白色花束,清甜的荔枝香扑面而来,怔愣得连话都语无伦次:“时潇,这次能答应我吗?”
时潇挑了挑眉,虽然他不知道林晦执拗的从他嘴里获得许可的原因。
......但这次没有‘我错了’。
时潇语气略带笑意,径直转身:“嗯,答应了。”
林晦抱着花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按他的策划,时潇就算不扑过来亲他一下,也不至于转身就走,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哪步计划出了错。
聂双无力地扶额:“所以你琴弹了,白表了,还成功了,结果就吃了个饭,牵了个手,恕我直言,跟你之前有区别吗?你还是我弟吗?不求你翻云覆雨,好歹也别被人玩弄鼓掌吧,你精明圆滑喂狗了,柳金穗说她姨妈打算回国了,对,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就看到时候你是打算搓成见家长的局,还是打算继续玩过家家。”
聂双不死心,语重心长劝林晦:“要不你别谈恋爱,专心破你的案吧,哦对了,最开始是不是让我查时潇来着?”
林晦余光瞥见时潇走出卧室,立刻拿起手机若无其事:“哦,你说那事啊,算了,你别查了,改天我跟时潇一起去查。”
林晦利落挂断电话,迎上时潇:“时潇,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吗?怎么起那么早。”
林晦今天倒是得上班,时潇好不容易轮了半天假,竟然也起得那么早。
时潇挑了挑眉,随后回道:“我加班,黎杰那边有新情况。”
“......”
林晦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时潇,睨了眼花瓶里插着的一点枯萎迹象都没的大白玫瑰,认命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提前上班打卡。
林晦按着抽搐的额角,咬牙切齿冲黎杰小声道:“......大帅,你说的新情况就是指你在照片中,发现那些雕像有类似花朵的纹路?”
黎杰咬着时潇给他的煎饼果子,含糊不清回。
“不然嘞,你可不知道我昨天盯屏幕,眼睛都快盯瞎了,硬生生从那些奇奇怪怪的雕像里找出那么关键性的线索,你没看时队把煎饼都赏我了吗?这说明什么,肯定说明我功劳那是大大的呀,......时队真好,我差点以为我值夜班完事,还得去吃咱食堂早饭——”
林晦嘴角微抽。
时潇不仅把他早饭给黎杰,好不容易休半天假,硬生生又给自己义务加班。
黎杰挠了挠头。
“不过也奇怪,你说方天理不清不楚地藏个不完整的雕像清单干什么,誰做的不知道,誰买的也不知道,价格呢也不知道,我有种预感,以咱时队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咱好像还得走访,保不齐还得去人家私人收藏室看看,人家还够呛让咱看。”
时潇滑动着鼠标,一张一张的翻着图片。
“黎杰,这些纹式不是一种?”
黎杰赶紧咽下嘴里的煎饼,凑上前回答:“这还真不一样,好像种类还挺多的,什么梅花,山茶花,樱花,月季,绣球,可多了,我昨天打眼看过去好像还有点油菜花,也不知道这些做雕像的什么爱好。”
时潇喊向办案区那头的吴漾:“吴漾。”
“来啦~”吴漾听到时潇的声音,立刻大声‘唉’了一声,跑过来。
时潇皱起眉:“方天理家的雕像都查过了,地下室,收藏室——”
“早查了,都拍照取证了,包括方天理出事以前两个月内,方天理或买或送的那些艺术品类的能查的全都查了,手续都是正常的,表面上的税也都交齐了。”吴漾想了一会儿,痛快回。
时潇拧紧眉头,语速很快,“有没有发现类人雕像上的有花暗纹?”
吴漾挠了挠头,他是觉得挺扯的,压低声音:“......这还真不太清楚,等我一会儿把那些照片取来看有没有,对了时队,那个U盘里意味不明的编号,已经找人查了,反正不是产品编号,现在市面上没找到类似的,方天理文档表头上也没写——”
时潇眼神一暗,摇了摇头:“不用,那些照片你调出来就行,一会儿让林晦一起拿到我办公室,你们先查其他要紧的案子。”
时潇目送吴漾离开,转身冲着啃完煎饼的黎杰吩咐:“黎杰,卓定远呢?”
黎杰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开口:“好像今天他不上班,应该相亲去了吧?时队,你找他什么事呀?”
时潇眉心蹙了蹙,联络人的事儿时潇一般都是派给卓定远,既然卓定远不在,时潇瞥向老神在在的林晦。
“——林晦,你去联系看守所,让人把开地下赌场的王霖提出来,有事问他。”
林晦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糖,毫不犹豫回:“不过......还是上次那个辖区的看守所吗?”
“......”
时潇眯着眼暗忖,派任务还是得派给靠谱的。
讯问室里,王霖低下头用手摩挲着刮的泛青的头皮,满脸无所谓地看着时潇:“又是你,警官,......我留在外面的十几万好花吗?”
时潇嘴角微勾:“你开私自开设地下赌场的罪证应该已经找全了吧?也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通知过你了,应该已经快开庭审理了,......那你想要罪加一等吗?比如说汤郍?”
王霖顿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我都说了,我跟汤郍没关系——”
时潇不为所动,语气听不出起伏。
“汤郍携家带口跑路,没带你,王霖,你不愤怒吗?他给你的钱,你基本上不敢花吧,你看着那些油皮纸扎的严严实实的袋子心安吗?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现在不知所踪,你晚上躺在铁板床上,睡的着吗?”
王霖下三白的眼角耷拉着,略小常人一圈的黑色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冷静下来,默不作声。
时潇漆黑的瞳孔紧盯王霖,语气就像通知。
“牛皮纸袋上残留的指纹验了,上面指纹的确和在汤郍家中指纹相吻合,教管员说你里面待着也没少惹事,是怕我们抓不到汤郍,把你推出去顶罪?午夜梦回间没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有......你知道监狱里面也会分三六九等吗?
时潇眼神嘲讽,话还是慢条斯理讲的:“哦对,没少进去,应该知道,最底层就是你们这种拐卖儿童的社会渣滓!”
王霖愤怒拍着审讯椅,手铐与审讯椅之间剧烈碰撞,铁器相撞的哐哐声在空旷的讯问室回荡。
“我、说、了,我压根没有参与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从始至终,我根本没有参与过,那钱是汤郍用来堵我嘴的,我真的只是撞破——”
时潇俊眉倒竖:“——撞破什么!”
王霖心中剧烈挣扎,终于说出口。
“汤郍和火灾死的那个劳什子人私下交易,我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撞破他们两个交易张相片,汤郍就给我那么多钱,后来我守着那些钱,我也不敢花,我生怕花了之后,你们警察就会找上门——”
***
大腹便便的汤郍喝得醉醺醺,拍着胸脯跟愁容满面的方天理保证:“方老兄,你放心,这事我连我妈都没说,你放心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方天理撕开牛皮纸信封,看到相片时,表情缓和一瞬,语气肃然。
“钱,稍后我会打给你老婆的账户,嘴给我闭严了——”
汤郍满意点头:“——你放心,我办事,嗝~你还能不放心吗?”
***
王霖语气平静了不少。
“我当时正跟汤郍在家喝酒,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喝到一半,他听到敲门声,出去迎住一个男人,当时我不认识,后来艺术馆馆长自焚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我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方天理,后来我俩酒醒了,汤郍反复问我还记得喝酒时发生什么了没。”
***
汤郍一脚踢醒晕头转向的王霖,恶狠狠道:“——起来!起来。该死的,方天理怎么提前来了。”
王霖一脸茫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喝倒在桌子底下。
“干什么,我这是在哪儿呢?唉,对了,汤郍咱俩是不是喝酒来着,来来来,继续喝。”
汤郍愤怒踢开椅子:“喝喝喝,就知道喝,你刚刚看到什么没——”
王霖挠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有个男人过来找你,你好像给他一个啥来着?”
汤郍一脸阴鸷,脸色忽青忽白。
***
王霖无力靠在审讯椅上,神情是如释重负后的疲惫。
“当时他问我记不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还问我记不记得他具体给了我什么,我酒醒了一点,就干脆说不知道,我们在房间里喝的,汤郍还特地把他老婆支出去,我当时也是从门缝看到的——我没想拿着这事威胁他,他自己却如临大敌,靠,他妈的他就是想拖我下水!”
“......后来他给了我六万块钱,你们搜出来的那些钱有不少是我开地下赌场自己赚的,我不敢花,只敢存在家里,村里的年轻人赌输了钱,平常也都不来找我,我又不敢出去——”王霖额头渐渐抵到审讯桌上的板子。
砰。
林晦快步赶上时潇,低声道:“时潇,你信王霖的话吗?”
时潇毫不犹豫回:“开始他交代的待查证,后面他自己忏悔的,一个字都、不、信。”
林晦轻笑出声,他也觉得是——
什么不敢花,年轻人都不找他,他才蜗居在家,王霖要是不敢,能在村里开三年,满嘴瞎话。
“不过,王霖交代的那张相片,会是方天理家中搜出来的那个找不到户籍的小女孩吗?”
时潇低下头,安排经侦的人员查汤郍他老婆的名下银行卡的流水,核实王霖话的真伪,随口回:“不知道,王霖不是说他自己也没看清吗?”
王霖说,一开始时潇拿地下赌场诈他那次,他下意识以为时潇问他的儿童指的就是汤郍给方天理相片那事,毕竟汤郍以前的身份太耐人寻味了。
林晦低头琢磨,汤郍携家带口逃出国就为了花几年的时间从孤儿院拐走几个孩子,这事儿怎么看都觉得挺诡异。
该死的,为什么汤郍一出国就跟石沉大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