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季来

19、第 19 章

　　二人出得这醉乡苑，便奔至后巷。四下查看果然如方才所料，后巷僻静离街巷尚远，平日里少有人经过。
　　况且风月之地，若不是有心之人，平常百姓也断不会来此。叶初阳向上一望，“这离地面不过丈许距离懂轻功的，借助这房檐便能一跃入内。”

　　二人正欲离去，楼上琴音再度入耳，这俨然便是适才琴烟抚得那首曲子。与方才不同，此时除了琴音还伴着几句唱词。云客帆抬眼上望，叶初阳寻着云客帆的目光，那目光因着这琴声现出了几分沉醉之意。

　　叶初阳心中有了几分妒意，联想方才屋中的种种，妒意慢慢变成了怒火。而云客帆此刻的神情更让叶初阳一时间慌了神，任谁瞧见自己的意中人因为旁人而欢喜，都不免不悦。虽然云客帆仅仅是出于欣赏琴声，可这抚琴之人却是个绝色的佳人。

　　叶初阳望着那扇窗的方向哼了一声，而后气冲冲地拉起云客帆的手，一个闪身便转到了后侧巷口。叶初阳一只手将云客帆抵在墙上，眼睛直直地望向云客帆，云客帆不明所以。可他却望见了叶初阳眼中的炙热，那种直白的眼神弄得他不知所措，他只好别开了脸去。

　　叶初阳本就高他寸许，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云客帆不得不直直对上叶初阳的目光。
　　叶初阳靠近些许，带着怒意的嗓音在云客帆耳畔响起，“悦耳吗？”

　　叶初阳的靠近让他蓦然慌了神，一时间竟忘了动作，只能下意识般地点点头。
　　叶初阳眼睁睁看着他点头，更是妒意四起。左手撑开云客帆的手掌按在墙上，他的手包裹着云客帆的手，十指紧握着。右手仍旧捏着他的下巴，下一刻雨点般的亲吻落在了云客帆的唇上。

　　叶初阳的动作根本算不上温柔，生硬地撬开云客帆的牙关，肆意在他的口腔之中留下自己的气息。
　　起初云客帆唇角还发出几声不满，慢慢地他觉得自己腿好像有点软了，叶初阳见状搂着他的腰将他提起。

　　不同于开始的毫无章法，叶初阳动作变得细腻温柔，两人唇舌分离，叶初阳看着云客帆已经紧闭着的双眼，轻笑几声。

　　当云客帆以为已经结束时，忽而叶初阳的唇又开始在自己脸颊、鼻尖、眼睛，肆意横扫。他的体温早不知升腾了几分，耳朵唇角鲜红欲滴。叶初阳忍不住再次欺身而上，这次的动作轻如羽毛，慢慢地啃咬摩擦，不知过了多久，叶初阳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望着云客帆的眼神中尽是掩不住的柔情。

　　他再次俯身凑在云客帆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云客帆的耳畔，笑道，“云大人难道这辈子都不打算睁眼了？”

　　云客帆睁开双眼，缓缓别开脸去，不知晓心里作何他想？叶初阳却慌了神，刚才云客帆一直不曾推开他，他想着人家应当也是情愿的。可说出口的话却没了底气，“反正这登徒子的行迹也是做了，你若是想打我骂我，那就来吧！”

　　说得是打骂皆可，可他却还是揽着人家的腰，一点也不愿放开。只见云客帆抿了抿唇，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倾心，于我？”

　　叶初阳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自己都这般行迹了，怎的心意还不明了吗，无奈笑道，“你是傻的嘛，若不是欢喜你，我何必整日跟着你，护着你。日日都想着见到你，同你在一起。”

　　云客帆心中一动，上前回握着叶初阳的手，他虽说念了不少圣贤书，可此刻却不知该做何表达？他又猛然间忆起那日大雨的石桥头，叶初阳一步一步踩着雨水奔向他时，他的心跳得好快，如同现在一般的快。

　　半晌他默不作声，却见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上叶初阳的脸，从脸颊到眉眼，又从眉眼描绘到唇边。他脸上绯红一片，目光中溢满浓情蜜意，叶初阳看着他的动作，才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追问道，“阿客，也是心悦我的，对不对？”

　　云客帆的嘴唇还泛着红，他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叶初阳知晓他是害羞了。他伸出双手揽着云客帆的腰，脸颊不住地去蹭着云客帆的颈窝，过了许久，云客帆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欢喜。”

　　得到答允之后，叶初阳腻歪着更不想撒手，还是云客帆伸手推了推他，松开之际还不忘再次迅速地在云客帆嘴角印下一吻。
　　适才这般情形，两人的衣衫都有些许凌乱了。叶初阳嘴角噙着笑意帮云客帆把衣衫整理好，天色将暗，小巷中更显幽静。

　　心意互通之后，两人的手就没分开过。以往叶初阳还有所顾忌，此番之后更是肆无忌惮了。情话蜜语时时刻刻信手拈来，还总喜欢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做点小动作。

　　不经意间的捏脸、亲吻，只多不少。云客帆到底还是面皮薄，若是过分了些许，便会板起脸来佯装气恼。

　　二人走回正街之处，夜色间萤火点点，煞是好看。原来今日乃是中元时节，中元节乃称鬼节，传说这一日鬼门大开，逝去的亲人得以重返人间。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因此中元节民间素来便有放河灯之传统，借由河灯光亮为逝去的亲人照亮回程之路。

　　沿河已然汇聚不少人群，盏盏河灯飘于河面，承载着亲人的哀思流向远方。除了河灯之外，近些年民间百姓还会点天灯，孔明灯放飞以寄托哀思，希望远去的孔明灯可以带去亲人的思念。

　　河面上漂散着河灯，黑夜中升起的盏盏天灯，城中笼罩在一片光亮之中。云客帆望着空中盏盏远去的天灯，神情颇感落寞。
　　叶初阳捏了捏他的手心，唤回了他的注视，“阿客，可有思念之人？”

　　云客帆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自小便是遗孤，是一位私塾先生将我抚养长大，教我诗书。我进京赶考那年，先生便故去了。”
　　叶初阳坚定地双眼直视着他，“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室人，不论你去到何处，都挂念着我可好。”

　　云客帆莞尔一笑，叶初阳拉着他来到河边。他手里拿着买的两个河灯，两人蹲在河边，叶初阳将那两个河灯点燃，放置于河面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右手轻轻一推，两个河灯顺着水流而下。
　　云客帆奇道，“你刚对着河灯说了些什么？”

　　叶初阳眼中尽是真挚的情意，“我即已有了意中人，自然要先将此事告知父母才好。”
　　借着河面的火光，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倒映着彼此的影子，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粘腻起来。远处两道声音将着这暧昧的氛围戳破，“哥，云公子，师兄！”

　　那河对面高声的正是云清、桑榆和阿青，桑榆嘴上还喊着，“我就说那是初阳哥哥和云公子。”
　　三人上了拱桥到了对岸，云客帆和叶初阳就在原地等着她们。适才微风袭过，云客帆头上带了落叶。

　　叶初阳帮他取掉头上所携得落叶，还顺手打理了云客帆些许凌乱的发髻。云清的眼神不停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这过于直白的打量让云客帆有点难为情，面上一红，脑中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两人还紧握着的手。

　　云清转头又绕着两人走了一圈，拿着手指在两人面前点了几下，“你们，你们，原来如此，我知晓了。”
　　桑榆和云清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心下了然，她二人暧昧的神色在叶初阳和云客帆身上逡巡着，阿青不敢多言装作自己毫不在意。

　　叶初阳被她们俩看得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桑榆反驳道，“怎么不懂？我又不是小孩了。”

　　叶初阳眼神给两人了点警告，云清和桑榆一对视，吐了吐舌头。阿青见此情形也咯咯咯咯地开始发笑，叶初阳便赶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了日间人市交易之事。

　　说起人市交易之事，叶初阳和云客帆局促不安的心情才渐渐得以平复。待说道莫芊凝被苏管家认作又聋又哑之时，两人不禁同时发笑。
　　桑榆更是大笑出来，平日她跟莫芊凝很不对付，她不喜莫芊凝成日里冷冰冰的样子，还总对自己表哥很是不客气。

　　叶初阳看了她一眼，“小榆你以后跟阿芊不要吵嘴，况且阿芊此次是进四海山庄打探消息，其中指不定多少凶险。”
　　桑榆努努嘴，“谁要跟她吵嘴，她老是冷着脸，你对她那么好，连家中厨娘做菜都要做她爱吃的，可她还不领情。”

　　叶初阳摇摇头，知她是小孩子心性，若是对谁好，便要谁也对自己好，“我跟阿芊，之前有些事情是我做得欠妥，阿芊气恼也是应该的。况且阿芊长你两岁，以后别老直呼其名，要叫姐姐。”

　　桑榆心里不服气，嘴上却还是应允了，“知晓了。”
　　云客帆记挂着木枫和莫芊凝的状况，“清清，可跟阿芊与小木说了日后如何联系？”

　　云清道，“等他们摸清四海山庄的状况之后，阿芊自会设法与我们联系。阿芊武艺精湛人也机灵，无需担心的。”

　　云清盯着云客帆看了好几眼，心里还在想着现下如何称谓他才好，说道，“日后肯定是不能再叫云公子了，显得生分了些。云公子同师兄一样，师兄呐，便如我兄长一般，”她笑意盈盈地盯着云客帆，“公子与我又是本家，那我以后便唤公子一声兄长，如何？阿兄，云大哥？”

　　桑榆道，“清姐姐唤云大哥，那我也唤云大哥可好。”
　　兄妹之情对云客帆而言很是陌生，可今日云清和桑榆出口的那句“云大哥”，让他生平第一次想到了手足二字。

　　眼前两张娇俏的脸蛋上尽是满满地期待，一阵暖流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眼神里盈满了兄长望着妹妹的疼爱与呵护，“好！”
　　桑榆拉着云清、阿青去点天灯，云客帆和叶初阳便顺着街边随意逛逛。叶初阳扭头看他，他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叶初阳故意凑近他耳边，调笑道，“阿兄，阿兄。”
　　云客帆嗔怪着看他一眼，叶初阳便又出声道，“叫了两句阿兄，就欢喜成这样。算起年纪，我不也是某人的阿兄。”

　　云客帆知他是在打趣自己，那日在赌场之时，情急之下自己叫了他几句“阿兄”。
　　下一刻却见云客帆对着叶初阳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云客帆故意贴近叶初阳的耳边，唤了一声“阿兄，叶大哥。”

　　之后立时站定身子，看着叶初阳呆滞的样子开怀大笑。
　　倏尔间叶初阳的心跳仿佛停滞了一刻，眼前人的笑颜牢牢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岁岁年年，亦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