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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漫无边际冰冷的恐惧 ...

  •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有倒在地板上,而是躺在山洞里的一张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我一惊之下差点又晕死过去,好在不久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我方才放下心来。

      山洞内烛光闪闪,他正坐在床畔,石台上的那个碗还在。

      看到他还在,我又倏地闭上眼睛,那一刻我不敢想更不敢看。

      耳际清晰地听到他充满磁性柔和声音:“你醒来了,肚子饿了吧,粥已经冷了,我再给你盛一碗热粥。”

      我没有理会他,依然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虽然紧闭双眼,我也能感觉到他拿着汤匙将粥递到我的嘴角,我肚子很饿,可我紧闭嘴唇,不让半点粥水进入自己的嘴里。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我只知道他双手沾满了我们温家人的鲜血,知道他曾把我的两个嫂嫂卖入青楼,让她们惨遭男人凌辱再被男人杀死,我不想步入她们的后尘。

      若我不是好好地活着,那就选择好好地死去吧!

      选择有尊严的死亡,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之后两日,他生怕我会自杀,无时无刻守在我身边,他跟我说话,我侧过身子不发一言,他煮东西给我吃,我紧闭双眼紧闭着双唇任凭粥水流下。

      整整三天,我不吃不喝只在不停地流眼泪。

      娘说,人是铁饭是钢,一个人如果三日不吃不喝就会活活饿死。

      眼前的黑影越来越大,绝食三日,我再度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娘,女儿现在好饿好饿,可女儿宁死也不吃这个恶贼的饭!

      娘,对不起,女儿要先你而去了。

      这时他来到床畔,见我又在流泪,便掏出丝巾替我擦干眼泪,我本想歪头拒绝,却没有半点力气。

      他轻声轻语地说他刚刚熬了一锅肉粥,劝我喝下去补补身子。

      我自是不理会他,依然紧闭双眼与双唇。

      他忽然抓住我,捏住我的下巴,把肉粥硬是往我口里灌,态度之强硬是前所未有的,我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他摆布,就这样他强着我喝了大半碗粥。等他的手刚一松开,我就用尽全力将一口热粥尽数喷在他脸上。

      我睁开眼看着他,只见他把脸斜了一斜,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带着粥水。

      我知道面前这个男人非常骄傲,复仇心也特别强,我把他喷得满脸都是,就是要激他生气,让他一怒之下一刀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被她卖到妓院里活受罪了。

      哪知他一点都不恼火,只是好似无奈似地笑了一笑,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粥水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垂眸看看手里的粥碗,脸上若有所思。

      他又走出山洞。

      那晚,可能是因为我被他硬灌了大半碗粥,他知道我暂时不会绝食而亡,便不再待在山洞里,而是守在山洞外面。

      这三天他几乎无时无刻待在我的身边,今夜他终于离开了,我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这种情况。

      我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三天,在我不吃不喝之时,他也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不眠不休的状态,三天过去了,不仅饿坏的我瘦得好似皮包骨头,他也消瘦了不少,他为何会这样子呢?难道对于他而言我是生是死真的很重要?

      “啊”!我蓦地听到他在洞外长啸,那啸声凄厉悠远,像一匹孤独的受伤的荒野野狼在悲惨地嚎叫,我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位神秘莫测男人的双手早已沾满血腥,我既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之女,今夜又喷了他一脸的粥水,他当时是没有发作,可现在发作了,他会不会冲入洞中把我撕成碎片?

      有这可能,这家伙长得人模人样,可我早已见识了他的凶残与狠毒,为了复仇他都快成为疯子了,罪恶滔天的六叔淫他亲姐灭他满门,他就要温家堡的人付出十倍的代价来祭奠自己被害的亲人,这是多么恐怖的报复力量!这两年来他连女人与孩子都不放过,他不仅把两位无辜的嫂嫂卖入青楼,还杀了五房的九弟,两年前九弟死在他手中时才仅仅九岁啊,九岁的孩子他都下得了毒手,何况是我?

      他进来了,他一步步地走进山洞来了,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在床上缩成一团,全身抖得如同筛糠,豆大的冷汗一颗颗地脸上滴下来,我嘴唇微微兮动,我想求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可上下嘴唇一直在打架,喉咙好像被卡住一样,我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男人,就算他这三天对我还不错,就算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对我有恶意,我也知道他本质上就是一头嗜血的狼,一条剧毒的蛇,我又怎能不怕?

      那是深入骨髓的害怕!

      看出我内心深处对他漫无边际冰冷的恐惧,他神情悲伤,缓缓地转头,又一步一步地走出山洞。

      他走了,这个瘟神终于走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一团泥般瘫倒在地上!

      我无力地坐在床上,就在这时,一首忧伤的山歌从山洞外面飘入我的耳际:

      “从南来了一群雁,也有成双也有孤单。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不看成双,只看孤单,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这是他在唱歌,歌声如此地悲伤凄凉,我仿佛看到风雨之夜一只孤雁哀鸣着飞于天际,它四处寻觅着它的家,可家在哪里?茫茫天地间它竟找不到一处可以栖息之地。

      他的亲人全都被我那无恶不作的六叔给害死了,他没有家了,他成为一只孤雁,我何尝不如是?我被他掳到这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想要见一下父母的面都成为奢求,我现在也是一只孤雁啊!

      为什么六叔要造这么大的孽?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缺却要毁灭别人正常的人生?为什么人世间会有这么多的不幸与这么深的仇恨?为什么啊?

      两行泪珠滚于腮上,我忍不住扑在床头呜呜失声痛哭,哽咽不成声。

      就这样,他在唱,我在哭,他的歌声不知何时在天空中消失,我也不知在何时睡着了。

      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是在梦境还是真实的山洞?在闪闪烛光里,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他走入山洞,站我的床头悲伤地看着我,嘴里低低地道:“不要怕,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揉了揉眼睛,山洞中只有我一人静静地躺着,他不在。

      看来我是在做梦!可能是因为他的歌声过于悲伤,我竟然做出这种梦来!

      可为何眼角一瞥时我会看到洞外那抹熟悉的身影,莫非我不是在做梦:他刚才真的进来了,见我快要醒来就走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翻来覆去直至到下半夜方才睡着,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不在,石台中放着两个空碗,锅里还有煮好的肉粥,只是已经冷了。

      洞内有柴薪,缸里有水,还有简单的炉具,我生火把粥加热,然后盛了两大碗,吃了起来。

      我不想死了,我想要逃出这个地方,肚子饿成背是没力气逃回家的。

      整整三天我只喝了大半碗粥,早已饿极,我一下子吃了三碗。

      吃完粥,我走出这个山洞,面前云雾缭绕,我恍若置身在云端。

      我在山崖顶台走了一圈,发现山洞就在一座极其陡峭的山峰顶上,因云深雾重,我在崖顶根本看不见它究竟有多深,我拉了拉那条曾经救过我性命的藤绳,发现它长得吓人,我知道,只有似他这样轻功极高的人,才能攀着藤绳自由上下,我手无缚鸡之力,即使有这条藤绳,想要顺着它溜下去也会是九死一生。即使我成功从此处成功地溜下去,后面这么高的巨石想必也是甚多,我根本没法子像猿猴那样自由攀爬。

      走遍整个崖顶后我怅然回转,呆呆地坐在洞中:看来我是没办法逃出去了!

      他出去一整天,直到月亮升上山谷时方才回来。

      烛影摇红,他提着一个篮子走入山洞,白衣如雪,乌发如墨,长眉入鬓,目光如星,一改之前劲装外衫黑色长裤金凤色披风的冷酷危险气质,整个人显得柔和很多。

      竹篮子中放满着新鲜欲滴的山果,他递给我一个果子,柔声道:“温姑娘,这是我今晚刚从山上采来的山果,已经洗好了,你吃吧。”

      我没有作声,没有伸手接他的柿子,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虽然感觉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恶意,我依然忐忑不安。

      他这几天见惯了我对他的无视与排斥,也不在意,见我不接那水果,便将水果重新放回篮子中。

      “温姑娘,昨晚我吓着你了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昨晚都差点被他吓死了。

      当然,我没有回答,只是微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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