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13、佳人

　　令人惊艳不已的美貌：流畅的鹅蛋脸、清晰的下颌线，三庭五眼的排布，上扬的丹凤眼，高挺的驼峰鼻……

　　她站在那儿，就足以让人既会赞叹她的美而心动，也会因她的美而心绪平和。

　　她们驻足观望直到何韫青去拍摄，完全离开她们的视线范围，才回过神来。

　　“太美了吧！”

　　“她是谁呀，在哪个平台，账号叫什么？我要马上关注她！”

　　两个女生激动得音调都拔高了些。她们打开相机，看到照片，再三观察，有些失落。

　　“怎么没有真人好看啊！是你没拍好吗？”

　　另一个女生皱起眉头：“不上镜！我真的尽力拍了。”

　　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再不舍地看向何韫青消失的方向。她们马上打开手机查，有哪个剧组在湖城南浔古镇拍摄取景的，但是却没有人回复。

　　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了，第二天才开始拍管道升和赵孟頫的对手戏份。

　　扮演赵孟頫的丁景林是一位话剧演员，今年35岁，高大俊秀，很有威严感，扮起古代书生，也是一身浩然正气的感觉。不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高冷难相处，但他实际上却是一名段子手，经常能把大家逗笑。

　　何韫青刚刚和他对戏，比较僵硬一些，不够自然，他就在休息间隙，和她聊天，让她慢慢地适应在他身边的感觉。

　　他感觉到这个女演员还是不太容易打开、不容易进入角色，于是乎就拿出自己的扇子，开始给她变魔术。

　　他一边变魔术一边念念有词：“若是变得好，姑娘就赏脸和在下一起去吃臭豆腐吧！那个臭豆腐可臭可臭了，可以把满街的人都熏得捂住口鼻；但是吃起来可香可香了，拿十朵漂亮花儿都不换的！”

　　脸上那个表情夸张又精彩，变换那叫一个迅速，逗得何韫青不由得弯起嘴角。最后他说到“拿十朵漂亮花儿都不换的”，扇子后就变出一朵花，何韫青又惊又喜，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是怎么变的。

　　“依在下看，姑娘可比这朵花美多了！”一个正人君子学着油腔滑调的样子，真的有种矛盾的、莫名的喜感。

　　何韫青也明了他是在让她放松一些，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感激。

　　没想到，他们在廊下的这一段小魔术，被旁边路过的游客拍照的时候拍了下来、录了下来。那个女生先是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然后就传到了网上。

　　标题：“狠狠理解了江南多才子佳人”。

　　正文：“在南浔古镇旅游，偶遇两位在变魔术。江南美景，郎才女貌，太甜了！！！侵删。”古风的配乐，赏心悦目的画面，一下子就有数百条点击量。

　　昨天那两个拍到何韫青的女生，刷到了这条视频，很是激动。看了三遍之后，再拿出自己昨天拍的照片，马上去视频底下评论了。

　　“我们昨天在小莲庄遇到视频里的小姐姐了！不笑的时候是个清冷美人，视频里笑起来简直甜到我心里了！”

　　“她真人超级好看，我都看呆了，但是不上镜啊！本人比视频里的还要好看啊！”

　　正值江南好春光，是旅游佳期，带了#江南##湖城##南浔##古风##美女#……此类话题的帖子和视频都比较容易获得点击量，这个无意中被拍下的视频，一下午就到了1万的播放量，点赞、评论也是再不断增加，评论区也开始讨论起视频中的人来，一些汉服爱好者、喜欢舞蹈的人认出了何韫青。

　　“好眼熟啊，是不是做过汉服模特？”

　　“我怎么看着有点儿像是舞蹈演员何韫青呢？”

　　……

　　一夜之后，这条视频“爆”了，在苏昆的徐子恒都刷到了。

　　“咦？这不是韫青吗？”徐子恒看到视频中的人有些熟悉的感觉，再看地点是湖城南浔古镇，他再看了两遍，也不很确定，就转发给张琳，让张琳看看。张琳看了之后，不废话，直接转发给何韫青，让她看看是不是本人。

　　何韫青看到后，点赞数和底下的评论，让她吓了一大跳。她也不知道当时有路人、游客路过拍照录影，现在这个情况，要不要跟导演组反映一下，毕竟不知道这算不算提前泄露造型之类的。

　　何韫青先没有回复张琳，思虑再三，还是先找了步导。步导却说他也看到了，不需要处理，毕竟他们这不是商业片，不需要过度保密。再说了，他们就是在拍湖城宣传片，现在有关注度了，正好！

　　但是步导也说了，组委会觉得应该是走正常的宣传流程，不应滥用网络，扎扎实实拍好，而不是依附于流量。因此，宣传片的制片组、导演组都没有出面去回应。

　　步导在工作群里说，他会让一个负责后期宣传运营的工作人员以个人的账号先进行简单的评论、回应，但不做过多的解释，让其他人先不要去管那一个视频。之后的拍摄，也注意一下周围是否非工作人员，有的话，注意一下，尽量不要拍摄，可以适当地提醒，必要时也要阻止一下。

　　何韫青这才去回复张琳：【是我。当时在休息，路过的人拍到的。】

　　张琳简单问了一下何韫青拍摄的感觉如何，还一直给何韫青鼓励和肯定，还把视频转发到他们几个人的聚餐小群里去了。

　　【看，我们的韫青大美人！】

　　徐子恒赶紧跑出来说：【我先看到的！】

　　蒋婷婷发了个眼睛冒爱心的表情包：【韫青太温婉了吧！一笑倾城啊！】

　　江平生点开视频，屋檐下，何韫青看着对面的男子，嫣然一笑，轻轻柔柔地，却击中了江平生的心。

　　江平生手中的手机已经循环播放了这段视频十多次，光影隐隐印在他脸上。

　　他有点儿想她。

　　本以为，她只是匆匆过客。他是苏昆的过客，她更是他生命中短暂出现半月余的人，她离开后，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江平生会在踏入苏昆大门起，就有意无意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些什么；张琳和蒋婷婷在一块儿时，他会竖起耳朵听，期待她们说起何韫青的事；走到竹林旁、池边，关于她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闪现在脑海中……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柱子旁，何韫青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睛都睁大了些。看清楚来人，她才松了一口气，缓了过来。

　　“平生？你怎么来了？”

　　江平生闻声抬头：“拍完了吗？”何韫青摇头：“还没有，还有几条。你来南浔玩吗？”

　　江平生站直身子，走到她跟前，尽量让自己语调自然：“不是，就很好奇宣传片是怎么拍的，想看看。”他看向何韫青的脸，细眉特别称她的丹凤眼。

　　何韫青不想戳穿他的谎言，莞尔一笑：“哦！我们在洪济桥那边拍，走，待会儿一起过去呗。”

　　“这身装扮特别好看，很适合你。”江平生觉得，一身青蓝色的戏服穿在她何韫青身上，很清新典雅，很贴合诗画江南的调性。

　　“服装师设计得好。走吧，我就是过来拿个东西。”

　　“那你先去拍吧。我待会儿再过去。”

　　何韫青微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告诉江平生，她在这个组里挺好的。江平生觉得自己也能放心了。

　　放心？我为什么放心？我为什么担心？我为什么这么贸然就跑来找她了……

　　江平生后知后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看向何韫青往回走的背影，心中热热的，麻麻的，他确定了一件事。

　　江平生喜欢何韫青。

　　喜欢，看到她便心生欢喜，整个人都愉悦畅快起来了。

　　只不过他也明白，何韫青不喜欢他，也不太可能喜欢他。她对他，一直都是师姐对待师弟的态度。

　　没有关系，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我只是默默喜欢就好。

　　江平生花了十多分钟理清了自己的情绪，觉得能见到何韫青就已经很好了，于是乎就脚步轻快地走向他们。

　　江平生一到拍摄场地，就看到何韫青被围着补妆。她旁边站的两个人，一个拿着对讲机和剧本，看上去像是导演，一个拿着剧本和一杯水，穿着休闲的蓝白拼接衬衫，戴着眼睛，约莫三十出头，很斯文。

　　江平生正要走近，就看到那个蓝白衬衫男子给何韫青递过水去，何韫青抿嘴笑了笑，道了谢，接过水杯。

　　他没有回答，嘴角微微弯着，依旧看着何韫青。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眼神呢？

　　温柔的欣赏？克制中却带着缱绻？

　　江平生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少了一半。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刚刚好要走到何韫青跟前，剧组就要开拍了，何韫青只给他留下了个离去的背影。

　　她的裙摆漾起的弧度，在古老的石桥前，显得格外的契合，就好像是真的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她和扮演她侍女的演员一起立在银杏树下，然后慢慢走上桥，快到桥中间时，遇到了从桥另一边走过来的赵孟頫扮演者。二人相视一笑。

　　江平生立在一旁，看她拾级而上，步步生莲般的优雅从容。她认真投入的模样，非常美。

　　美得有一种神圣性，让人驻足停留。

　　她那么美好，自然有许多人会欣赏她、喜欢她、迷恋她，所以他现在觉得矛盾，一来是为自己所喜欢的人是如此美好而高兴，二来是觉得自己只可能是众多心仪她的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最无法和她并肩的那一个，自己的心意可能永远也无法让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