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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捡到一只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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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傍晚,田家村后山的林间霞光如血,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穿过繁茂的树冠,洒下斑驳的光影。田青禾背着一捆柴火,顺着蜿蜒的小路往村里走。她的脚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山林静谧得连鸟雀归巢的振翅声都清晰可闻。
“今天山里真安静啊。”田青禾抬头望了望,红彤彤的夕阳被山峰切割成几块,不知为何,总让她心里有点发慌。
她走得急了些,肩膀被柴火勒得微微生疼。刚要抬手松一松绳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哑的呻吟声。
“喵呜——”
田青禾脚步一顿,耳朵微微动了动。
“什么声音?”
这声音轻微而破碎,夹杂在风里,仿佛随时会被吹散,但又像是一种濒死前的求助,带着莫名的哀切。她四下张望,周围是层叠的树影,枝叶间漏下点点晚霞的碎光。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背上的柴火,循着声音向林间走去。
草丛渐密,落叶越来越厚。拨开一簇灌木,她的目光被地上的一团白色吸引住了——那是一只狐狸。
狐狸蜷缩着身体,毛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初雪覆在枯枝上。它的身子微微起伏,呼吸急促,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的边缘呈现诡异的暗紫色,仿佛被某种剧毒侵蚀过。
最让田青禾在意的,是它的眼睛。一只金灿灿如琥珀,映着她的身影;另一只却红得诡异,仿佛燃着火光,那双瞳仁透出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狐狸?”她试探着唤了一声,慢慢蹲下身,“你受伤了?”
狐狸的耳朵微微一抖,眼皮缓缓睁开了一半。它的红瞳里满是戒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别怕,我不伤害你。”田青禾伸出手,想摸它的头,却被它龇牙咧嘴地躲开了。
“凶什么凶。”田青禾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都伤成这样了,还摆什么架子。”
狐狸没有回应,只是喘息着蜷紧了身体。它的毛上沾着血污和泥土,显得分外狼狈。
田青禾又低头看了一眼它腹部的伤口,眉头皱得更深。那道伤口太深,显然不是普通野兽能造成的。
“你这模样,怕不是惹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喃喃道,从怀里掏出随身的布条,开始给狐狸简单地包扎伤口。
狐狸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它静静地看着田青禾,那双红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命硬点,别死了。”田青禾把布条系好,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狐狸闭了闭眼,似乎默许了她的动作。
她叹了口气,把狐狸抱起来:“走吧,先把你带回去。”
田家村的夜晚总是静谧而悠长。暮色降临后,家家户户的油灯亮起,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村头的老槐树下传来大婶们拉家常的声音。
田青禾推开自家低矮的木门,屋内的气味混杂着柴火烟和泥土的清香。
“哎呀,今天又捡了个宝回来?”隔壁的孙婶探出头来,眼神好奇地打量着她怀里的狐狸,“这是哪里找来的?真白!”
“山里碰见的。”田青禾笑着回答,“受伤了,带回来养几天。”
孙婶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心太软了。哪天自己受伤了,也没人来捡你。”
田青禾撇了撇嘴:“那我自己能爬回来。”
她关上门,把狐狸放在堂屋的木榻上,又从厨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喝吧,补补元气。”她把碗放到狐狸面前。
狐狸静静地看着她,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汤的味道。片刻后,它低头舔了一口,随即迅速缩回舌头,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嫌弃。
“嫌弃?你可真会挑剔。”田青禾叉着腰,“爱喝不喝啊!”
狐狸没有再动,只是用爪子轻轻推了推碗,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田青禾啧了一声:“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
夜渐深,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屋顶时发出的轻微呜咽声。田青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屋内的狐狸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静静地聆听着什么。
“喂,你到底是什么来头?”田青禾低声自语,“不会真是什么成了精的妖怪吧?”
她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
“呼——”
那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田青禾皱了皱眉,下床推开门,冷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远处的村道上一片安静,只有油灯的微光在风中摇曳。
她刚想关门,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目光盯住了一般。她转过头,却发现屋内的狐狸正静静地站在榻上,红瞳中透出炽烈的光。
“咚、咚、咚——”
门外响起低沉的敲门声。
田青禾心里猛地一紧,拿起门边的柴刀:“谁啊?”
敲门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急促。
她咬了咬牙,推开门。
月光下,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站在门外,脸隐在阴影中,声音沙哑低沉:“姑娘,你捡了一只狐狸吧?”
田青禾的呼吸微微一滞,手紧紧握住了柴刀:“你想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苍白如纸,眼瞳深绿,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它,是我的。”
它,是我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他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
田青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里的柴刀握得更紧:“你是谁?为什么半夜敲门?”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缓缓迈进一步。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了田青禾的心头,让她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屋内的狐狸猛地低吼了一声,尾巴炸开,瞳孔中红光愈盛。它从木榻上一跃而下,四爪稳稳地立在地上,浑身绷紧如弓,盯着门口的男人。
田青禾第一次看到狐狸这副模样,心里一阵惊骇。
“它是上古赤尾天狐的后裔,对吧?”男人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得意,“这么稀有的血脉,怎么能落到一个凡人的手里?”
田青禾愣住了:“赤尾天狐?什么东西?”
男人没有理会她,目光始终盯着地上的狐狸:“把它交给我,姑娘。这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狐狸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里的低吼逐渐加重。田青禾看着它的模样,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疑惑
田青禾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里的慌乱:“它受了伤,我只是带它回来治伤,你要带走它,总得说个明白吧?”
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很聪明。但你不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田青禾下意识地问。
男人没有再回答,而是突然伸手。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枯瘦的手臂,手指修长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像是失去了血液。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手指朝狐狸抓去。
就在那一瞬间,狐狸突然猛地一跃,红瞳中爆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它的爪子狠狠拍向地面,瞬间扬起一阵狂风。
“嘭——”
风将门外的男人掀得倒退了几步,他脚下一滑,勉强稳住身形,眼神中多了一丝意外。
田青禾被风刮得踉跄,柴刀差点掉到地上。她睁大眼睛,看着狐狸站在屋内,背后蓬松的尾巴高高扬起,像是一把炽烈的火焰。
“你……”男人的目光在狐狸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来,果然是它。”
他没有再进攻,而是微微欠了欠身:“今天就到这里,但它是我的,你跑不掉。”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猛地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田青禾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她回头看向狐狸,发现它的瞳孔依旧泛着红光,像是燃烧着余火。
“你……”她的声音发颤,“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狐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它的尾巴慢慢垂下,红瞳中的光逐渐消散,似乎又变回了那只虚弱的白毛团子。
田青禾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过去,把柴刀放在一旁,蹲下身看着狐狸:“你不普通吧?那个男人说你是什么……赤尾天狐?这又是什么意思?”
狐狸依然不吭声,但那双金红相间的眼睛却缓缓移开,像是不愿与她对视。
田青禾叹了口气:“算了,你要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至少告诉我,刚才那个人为什么找你?”
狐狸抬起头,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犹豫。它轻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然后跳上木榻,蜷缩成一团。
“行吧。”田青禾无奈地站起身,“你不说,我就当没发生过。”
第二天,田青禾起得很早,但昨夜的事始终盘旋在她脑海里,让她无法安宁。
“青禾,今天怎么没去砍柴?”隔壁的孙婶笑着问。
“有点累,想歇一天。”田青禾勉强笑了笑,把昨夜的事压在心底。
但她很快发现,村子里似乎多了些奇怪的气氛。村头的大槐树下,几名老人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隐隐的担忧。
“听说了吗?后山的老猎户三天没回来了,他儿子去找,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是不是遇上了山里的东西?”
“最近山里的风越来越邪了,连鸟都飞得比以前低……”
这些话像是石子一样砸进了田青禾的心湖,激起一阵涟漪。她不动声色地听着,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那个斗篷男人的脸。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狐狸,它正趴在她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她总觉得,它其实在听。
“青禾,你今天抱着这狐狸一整天了?”孙婶好奇地问,“这玩意儿可不吉利啊。”
“不吉利?”田青禾愣了一下。
“是啊。”孙婶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们这山里,几百年前就有个传说,说是赤尾天狐住在山里。它能呼风唤雨,保人间平安,但也能降下灾祸,凡是和它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
田青禾心里猛地一跳。
“孙婶,你听谁说的?”她装作不在意地问。
“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啊。你瞧瞧这几天的风,邪门得很。”孙婶摇摇头,“青禾,劝你把这东西送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田青禾勉强笑了笑,没有多说话。但回到屋里时,她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夜晚再次降临。
田青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昏黄的油灯,心里始终无法平静。她低头看向狐狸,发现它正盯着窗外,眼中多了一丝凌厉的光。
她心里一紧:“是不是,又有东西来了?”
狐狸的尾巴微微扬起,红瞳中燃起了淡淡的光。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提醒她——危险,并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