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27、第二十七章

　　顾硕石对了几次钥匙孔，最后还是戚唯宇接了过去才顺利的把门打开。戚唯宇把人安顿在沙发上，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沏了杯糖水递进顾硕石的手里，顾硕石才反应过来，明明该是他照顾戚唯宇的。

　　“戚唯宇……”顾硕石有点茫然的看向戚唯宇，好像对如此简单的挣脱了易天的纠缠有些不确信，如果没有戚唯宇拦着他，他或许会疯魔的踏下油门，亦或者无所顾忌的打上一架。

　　“没事了，歇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戚唯宇顶着通红的脸颊，柔声安抚着顾硕石。

　　看着戚唯宇病倦的眼睛，顾硕石才终于回了神，一把拉起半蹲在他面前的戚唯宇，“我、我家有退烧药，我去给你拿。”

　　顾硕石端着杯子僵硬的站起身，即便找药的时候都没有放下，直到要把药盒拆开，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占着。顾硕石怔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其实是空白的。

　　“我来吧。”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戚唯宇，心里像漏了风，呼呼啦啦的刮过，吹得他生疼。不需要再问了，他终于知道那天顾硕石醉酒后两人拥吻，转天他为了留下顾硕石不惜说出他不介意顾硕石把自己当成别人，为什么顾硕石会面带痛色的告诉他，“我介意！”

　　这是顾硕石碰不得的伤疤！

　　“我做饭不好吃，你想吃什么点外卖吧。”顾硕石尴尬的说，摸了半天，却没找到电话，他根本不记得进门之后，戚唯宇已经把他的电话放在了边几上。

　　戚唯宇见顾硕石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真想抱住他，可却克制着自己只是抬手拉住了顾硕石的腕子，“我不饿，你呢？不如一会再说吧。”

　　“啊。那、那你吃了药躺会儿吧。”顾硕石抬步去收拾床上的书，他走得时候急，没来得及整理，“衬衫脱了吧，我给你找件T恤。”

　　戚唯宇顺从的接过顾硕石的衣服，却没有换，只是盯着顾硕石看，顾硕石反应了一下，“我去卫生间，你换吧。”

　　戚唯宇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让顾硕石故作镇定，他想告诉顾硕石，顾硕石可以像刚才失控时那样，在他这里寻得温暖和安慰。戚唯宇刚换好衣服，顾硕石便拿着凉毛巾走了出来，“你躺会儿。”

　　戚唯宇确实很不舒服，这会儿完全是强打精神，他头晕的很，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得盯着顾硕石，可是面色是骗不了人的，顾硕石看着戚唯宇的脸即便不是靠得那么近，也知道戚唯宇呼出的气体是熏热的，“快躺下吧！”

　　顾硕石拉开被子，示意戚唯宇赶紧躺下，戚唯宇才把热得发软的身子放松下来，可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顾硕石，看着顾硕石把叠的方正的毛巾放在他额头上，就算眼睛困倦的打架，也不肯睡，顾硕石看戚唯宇的样子莫名心软，“睡吧，我帮你换毛巾。”

　　“嗯。”听顾硕石这么说，戚唯宇终于跟困意缴械投降，难受的喘息着闭上了眼睛。顾硕石盯着戚唯宇发了会儿愣，想站起来喝杯水，谁知道刚一起身，戚唯宇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顾硕石的手。

　　“我渴了。”顾硕石解释道。

　　“啊……石头你能不能陪我躺会儿，你也累了吧。”那个一贯沉静从容的戚唯宇,眼睛里竟满是慌张，顾硕石的心突然就有点堵。顾硕石轻了一下嗓音才说，“好，我再给你换条毛巾。”

　　顾硕石给戚唯宇换了毛巾，又把人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才安静的躺在另一侧，见戚唯宇一直看他，终于偏过身子说了句，“我哪也不去，睡吧。”顾硕石不明白，戚唯宇是因为什么不安他怎么会是清楚的呢？

　　顾硕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又想到了易天。他从不否认自己是深爱着易天的，因为这样深爱，所以才忍受不了被那样对待，那个他打算共度余生、自以为三拜都拜了的人，竟然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幻像……顾硕石痛啊，疼啊，伤心啊，自苦啊，可是那时候却还是在意易天的、心疼易天的，那毕竟是他四年来都在好好呵护着的人。

　　顾硕石知道自己贱，可却不想再贱下去了。谁也不是谁的附庸，谁也不甘心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顾硕石想要个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他顾硕石的人，因为顾硕石在爱情里是这样的，他不是渴求公平付出，但起码是真心对待，他想要的是互相珍视，意笃情深。

　　更何况易天会在经年累月的求而不得中，一遍遍描摹肖潇的样子，在不断的祭奠和愧疚后，把那形象镀上不可逾越的光泽，就像顾硕石说的，他要怎么跟个死人争！所以顾硕石说好聚好散，就让他揣着易天或许也是爱他的期许，给彼此留点念想。

　　可是易天后来的所作所为连顾硕石那点卑微的渴求都敲碎了。顾硕石不能理解，如果深爱，为什么要伤害他圈禁他；如果深爱，为什么在他那么抗拒的情况下还要对他做那样的事情；如果深爱，为什么不是紧紧的抱在怀里互诉衷肠，而是逼迫他让他不敢抗争！因为不爱啊，易天要的不过是这个壳子！

　　顾硕石是在一下接着一下的短信提示音中醒过来，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连续不断的进了几十条信息，不用想顾硕石都知道是谁。顾硕石不想看，却盯着最上面那条简短的信息嗤笑出声，“石头，对不起，可我是真的爱你！”

　　在一起那么久，顾硕石都没听易天说过这句话，反而是分开之后被易天反反复复的提及，顾硕石不信，即便是真的，那十五天的清醒后，顾硕石也不想要了，只是易天没完没了的纠缠，顾硕石躲不开避不掉。

　　顾硕石站在落地窗前，睨着楼下那辆始终不肯离开的雷克萨斯，易天没在有过激的行为，搞得顾硕石连警都没法报！

　　顾硕石正在考虑之后该怎么办，床上的戚唯宇就喊着他的名字醒了过来，戚唯宇之前迷迷糊糊的醒过一次，那时候顾硕石也是睡着的。见顾硕石蜷成一团窝在他怀里，戚唯宇才终于踏实的睡下，没想刚才一捞却是满臂的空气，戚唯宇有点吓到了！

　　“这呢，这呢！”顾硕石赶紧过去，抬手摸了摸戚唯宇的额头，触手是微凉的汗，看来烧是退了。

　　虽然中午那会儿顾硕石胡思乱想了很多，可是听着戚唯宇有节奏的呼吸，顾硕石竟也睡了过去，直到那恼人的短信进来，他才从戚唯宇温热的怀抱里醒过来。顾硕石已经无力纠结自己睡着了就满世界抱东西的习惯，只是略微诧异的发现这短短的一觉睡得出奇的好，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好点了吗？”顾硕石迎着戚唯宇的目光，没有抽回戚唯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吧。”

　　“好多了。”戚唯宇浅浅一笑强压下心中余悸，他梦见自己伸开双臂去接从高处掉落的顾硕石，可是却没能接住，那人摔得血肉模糊，腥红染了一地。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嗯？”戚唯宇想顾硕石一定没什么胃口，外卖太油腻，不如他做的适合顾硕石。

　　“你身体可以吗？”

　　戚唯宇很高兴，顾硕石肯吃他做的东西，说明人已经缓过来了，“出了汗已经没事了，放心！想吃什么？”

　　“那你能吃火锅吗？”

　　戚唯宇反应了一下，原来顾硕石说的“你身体可以吗？”不是问戚唯宇能不能下厨，而是问戚唯宇的肠胃能不能消解火锅，戚唯宇心里暖得不行笑道，“麻辣火锅。”他知道顾硕石爱吃这口。

　　顾硕石摇头，“番茄的吧，我今天想吃番茄的。”

　　顾硕石询问戚唯宇想吃什么，若是别人戚唯宇一定会随口说都行，可是顾硕石问他，他便坐在顾硕石身边，一起跟顾硕石划拉着iPad上的菜品，“豆皮有吗？”

　　“油炸的还是鲜豆皮？”

　　“鲜豆皮吧，我不爱吃油炸的，你呢，要不就一样点一份？”

　　“我也不爱吃油炸的。虾滑要不？”顾硕石点选上又问。

　　“有吗？来一份吧。嘿，正好有丸拼，你不是喜欢吃这种东西嘛，也点一份吧？”

　　“这个我买过，贼难吃，一点都不Q弹，煮完了一个能涨成原来的两个大，全是淀粉！买这个吧，这个里面是爆浆芝士，再买个龙虾丸，咱们两个吃足够了。”

　　“嗯，听你的。家里有花生酱吗？没有的话也买一个吧，调在蘸料里会很香，你肯定爱吃。”

　　顾硕石从不拒绝美食，乖乖的下单。戚唯宇看着认认真真考虑买哪种火锅底料的顾硕石，突然好想吻吻他的脸，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寻常温暖。戚唯宇想一直这样陪着顾硕石，希望顾硕石也会满意这样简单的幸福，会实现吗？戚唯宇不知道，但他却已经打算拼尽全力去试试。

　　外卖小哥提着大包小裹的上了楼，顾硕石从猫眼里确认了才打开门。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边忙着洗菜切菜，一边聊着张斐遒导演对顾硕石的建议，直到菜品都上了桌，顾硕石才发现家里没蘸料。

　　顾硕石对着冰箱门寻思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从戚唯宇家回来，冰箱里的果蔬七七八八的烂了一堆，他顺道清理了一下，把一些临期的商品都给扔了……

　　“没事，小区里不是有超市吗，我下去买个上来，吃什么的，海鲜的还是原味的？”

　　“不用！”顾硕石一把拉住解了围裙的戚唯宇，“不是有花生酱吗？调一下就行。”

　　“味道不对的，再说也没多远，有个十分钟就回来了，正好锅底也能烧开。”戚唯宇以为顾硕石是怕他麻烦。

　　“那还是鲜必达吧，我这就点。”

　　点外卖就是再快也得一个小时，这跟下楼买个上来就能开饭比起来不是更麻烦！戚唯宇盯着顾硕石看了一会儿，轻声问，“他还没走呢？”

　　顾硕石眼皮微垂，弱弱的应了句，“嗯。”

　　戚唯宇抿了一下嘴唇，“石头今天我想在这借宿。”

　　顾硕石迟疑了一瞬间，最后也只“嗯”了一声。

　　戚唯宇淡笑，“那我去调酱料，等我。”

　　然后坐在车里仰头盯着四楼落地窗的易天，就看见两个男人穿着居家服围在餐桌旁，有说有笑的吃着饭，戚唯宇给顾硕石盛汤，顾硕石给戚唯宇捞菜。

　　那个对面而坐的人不该是他易天吗？！在那么多个寒冷的冬夜，顾硕石会特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火锅，为了易天考虑总是用大骨配上枸杞，淡淡点上些酱汁，让易天先喝一碗暖胃的汤，然后才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下入，等熟了一定是先给易天盛上满满一碟子的菜肉，仰着唇角催促道，“快吃，别凉了！”

　　易天闭上眼睛，那蒸腾的热气好像是熏呛附着在他的眼睛上，连鼻子都是酸的。顾硕石不要他了，像易天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隐去了冷漠和疯狂，安安静静的看着另一个人，为对方倒了一杯翻涌着气泡的纯浆。

　　“顾硕石，顾硕石，我错了，你回头看看我吧。”

　　易天一直等在楼下，他想再仰头与顾硕石对视，可自从戚唯宇醒了，顾硕石再也没朝楼下看过一眼，直到黑夜隐遁了喧嚣，四楼的落地窗也熄掉了灯火，易天也没等到顾硕石的出现，更没有等到戚唯宇的离开，易天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冷的。

　　易天盯着顾硕石家的窗户，指节捏得乱响，抬手开门却突然滞住，易天又想起陈申的话，“你有没有想过，顾硕石会因为你这样逼迫走极端？”

　　“不会的，石头不会的！”易天说完又补充道，“起码现在不会的吧？！”

　　陈申摇摇头，扔了一沓病例给易天，“他在俄罗斯的时候，是我托人找的医生！我知道他的状态，所以根本不赞成你去找他，你却不听！现在他人回来了，我更拦不住你，可我劝你，你若真想挽回就别逼他！”

　　“我爱他，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逼他什么了？！”易天接过病例快速的翻阅着，易天不接受陈申的说法。

　　听易天这么说，陈申强压下火气，“你这小子真是让人无语！我以为你想明白了，我以为你知道错了，可你跟姓戚的说了什么？没想逼他，那你又搬出莉姐的事情！”

　　“我不会的，我是让那姓戚的知难而退！别掺和我们的事！”易天的手骤然停住，读着那一行加粗的字体：患者有暴力倾向，有自残行为及自杀想法，双手多处击打伤、割刺伤，初步判定为精神分裂症。

　　“你真的差那么一丁点就把他逼疯了！”陈申知道易天看到了什么，“如果你爱他，就别再那么对他！如果他真不想回头，你放过他吧！你总不想顾硕石和肖潇一样，都是躺在墓地里的人吧！”

　　易天的手从车门上缓缓滑落挡住了眼睛，从指缝溢出的温热夹杂着一句哽咽，“顾硕石，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