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到一朵莲花精》点几

17、第 17 章

　　九月初二。崇吾四字辈准备法镜试炼。

　　法镜顾名思义就是一面法像之镜。进入其中，法镜会根据各个弟子的薄弱之处产生各种幻境。最简单的就是不爱背经书的说不定会幻化出祖师爷考你经文。

　　不算新入门的弟子，学法术三年以上的弟子们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丁等先去考核。全须全尾的出来即算过关，在其中走不出来或者受伤的，到了一定时间，自动从法镜离开，当然这些副作用不会带出来。然后丙、乙、甲依次进入。

　　烛郁不会过问弟子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根据结果调整等级。用时最短的十人即为甲等，乙等为二十人。丙则为三人人。剩余是丙，不过关的则是丁。

　　今年丁等弟子成绩都算不错，都在时间快结束前出来了。莲花向小弟子们打听里面有什么。

　　小弟子有的说遇到一个狐妖勾引他留下，有的纯粹遇到法力高强的妖怪大战三百回合，有的说遇到高人教他法术让他流连忘返——可见太好学，也是一种弱点。

　　等乙等弟子都考核完了，烛郁才想起莲花来，喊她上去。让她也去试试。

　　莲花自无不可，也想测测自己能力如何。

　　一脚踏去法镜，莲花看到的却是一间女子的闺房。绣帘低垂，将闺房与外界悄然隔开。屋内，雕花床上锦被还绣着如意纹。

　　菱花镜前，珠翠首饰摆放得错落有致，旁边是一只白玉梳。

　　窗下有一方长塌，塌上有一个檀木圆桌，瓷瓶里插着几支梨花，还有一本摊开着的诗集，仿佛还留着女子翻读时的温度。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莲花转过身，只见一个脸型方正，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高大魁梧，身姿矫健，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

　　莲花张嘴唤他：“阿父。”

　　男子气质豪迈，声音却像对待稚儿般缓慢温和，“又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你。”

　　莲花道：“我哪也没去就在这里。”

　　男子摸摸她的头，似乎无数次回忆她的儿时：“你小时候就没有母亲，你又十分粘人，我走去哪里你都跟着。”

　　莲花道：“是，阿父总是把我放在肩上。我坐的高高的总能望得好远。”

　　男子又道：“走，我给你做了走马灯，领你去看看。”

　　一路上如同进入了仙境，天边半月近在眼前，朦胧的雾气如轻纱般缭绕在脚下，似梦似幻，缥缈幽谧。花池中的奇花异草闪烁着斑斓虹彩。远处，巍峨山峦于云雾间半遮半掩，瀑布如练，訇然泻下，溅起珠玉水花，其声若天籁，空谷回荡。

　　莲花来不及细看，便被拉进一间各种木雕、陶器的手作房间。

　　脚上差点被什么绊倒，低头一看一只木龟一边发出“嘶嘶”的叫声一边缓慢而机械地逃走了。

　　桌上还摆放着一个木盘，盘中水深一寸，一只木舟破开水面，瓷制的莲花莲叶随着水波晃动而摇曳，盘边站着瓷制的色彩艳丽的小翠鸟，嘴里叼着一尾不停挣扎的小鱼。

　　男子取过壁架上的走马灯递在她手中，精美的框架雕满莲花莲叶，剪纸上每一面都绘制了不同形态的红色鲤鱼。

　　男子挥手灭了房内的壁灯，灯罩中的流萤就飞舞起来，红鲤也游动了起来。它的背上铺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随着它的游动，光芒如波光粼粼的金浪般起伏荡漾。它的鱼鳍薄如蝉翼却坚韧有力，像是用最上等的金丝绸缎精心织就，边缘晕染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在水中轻轻摇曳时，恰似舞动的金纱，飘逸而灵动。

　　男子询问道：“喜欢吗？”

　　莲花摩挲着灯笼，连连点头道：“喜欢！阿父你真厉害！”

　　而男子伤感道：“如今你大了，连你的人父亲也找不到。”

　　莲花道：“阿父，我总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画面一转，父亲正与下属讨论莲花的亲事。与其说讨论，不如说是下属谮言。

　　下属声音时而高声激昂道：“那火神之子面容丑陋，怒目呲牙，红发黑肤，听说性格也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口喷天火。怎可将莲花许配给这种人！”

　　时而低声细语道：“火神不过仗着自己是玉帝面前红人，诬告您除魔不力，还让玉帝好一顿训斥！您可千万别答应他！莲花如此天真烂漫，东床还得从身边人选，这样莲花才能一直陪在您身边……”

　　莲花走了进去而那属下深深扫了莲花一眼便退下了。

　　莲花苦口婆心道：“他总是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父亲不要总是听他的！”

　　男子道：“不可无理！当年你母亲怀着你为治理羽山水患，不幸重伤，是他当机立断取你灵魄放入他的法宝净世莲花中，你今日才能站在我面前，他对你恩同再造。”

　　莲花道：“如果因为这件事您对他言听计从，我情愿不要这莲身！”

　　男子怒道：“你非三岁小儿，岂能如此胡言乱语！你让为父情何以堪！”

　　莲花撇过身子不说话，那男子走上跟前来温声哄道，“他说的全部在理，那火神之子相貌丑陋，怎可配吾女？再道火神向玉帝控我之过也属实。”

　　莲花扬起脑袋反驳道：“火神之子只有喷天火的时候才这样，平时我见过的最是斯文儒雅，再说，你之过还不是他造成的？他拉你为他儿子治瘴毒，延误你除魔之事！”

　　男子则只关注前半句：“你看上火神之子了？”

　　莲花摇摇头：“我并未看上不看上的，我……我的事不急，我还想多陪陪您。”

　　男子道：“好好好，你看沛如何？嫁给他，你就能长长久久地陪伴我。我就把职务交给他，我便从此谢事，与你的孩子做些玩意。”

　　莲花道：“想都别想！他的儿子我看不上！没想到您信任他到如此地步！他迟早会害了您！”

　　男子还未说话，莲花面前一道白光闪过，再次睁开眼，烛郁站在她面前。

　　“镜中何中神作绊住了你的脚啊？”烛郁心想莲花中秋节连着吃了三天月饼后，爱吃的毛病已经没有了，甚至还有些厌食，剩下的也就爱看着妖魔爱恋之书了。

　　莲花只是问道：“我还能进去吗？”

　　烛郁摇头：“法镜乃崇吾道玄老祖亲制法器，为防止弟子沉溺其中，设了禁止，一年只能进入一次。”

　　莲花脑海中反复回忆镜中场景，烛郁终于察觉到了异常：“镜中所见何事？”

　　莲花因为镜中场景，思绪非常混乱，只是道了声“容我静静。”便离开了，而烛郁因为弟子们还没试炼完，就随她去了。

　　等烛郁忙完回去的时候，莲花不在房间中，往庭中的莲花池畔行去，只见莲花飘在水面，耷拉着花瓣。周身的莹光都暗淡了。

　　烛郁只是坐在一旁不说话，那朵莲花把花瓣全部平摊在水面上，中间的莲心散发着无数细小的彩光：“镜中之像全部都是真实的吗？”

　　烛郁道：“不。大都因你所隐秘的想思构建而成。”

　　莲花“哦”了一声，心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太过孤单才给自己构建了一个爱女如命的父亲。又或者自己太过简单容易被骗又塑造了一个轻虑浅谋的父亲警醒自己？

　　烛郁劝解她：“很多弟子，包括我第一次进入法镜都走不出其中的所见所闻，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我的父亲，我不知因何缘故疯癫暴虐，毁天灭地，最后被人射杀，而他收敛我的魂魄，把我抛入尘世。而事实上我是个弃婴，如果师父没捡到我，我大概就被豺狼分食了。而我甚至都不是修仙的苗子，我肉体凡胎，玄虚子曾为我测骨，我乃最无仙缘的石根！我若有个天神父亲，我这凡尘一遭总该是为了成仙成神吧？而不是忙忙碌碌为了活上三百年。”

　　莲花想也是，自己真若有个爱女如命的父亲，怎么可能让自己在百水池‘囚禁’几千年。

　　呼了长长一口气，游到池边，花瓣全贴在了池边的鹅卵石上，却不知怎的并不想跟烛郁提及法镜中的‘父亲’，转开话题：“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在百水池几千年，所见天边祥云不过腾驾数次，哪有那么多成神成仙的？”

　　烛郁点头，“我早已接受，能活到三百岁，也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了。我只愿这一生降尽天下大恶之妖，览尽天下山海之阔。”

　　莲花点点头，“这点愿景好，可惜没有我。”

　　烛郁轻轻触碰她的花瓣，“你变回人身来。”

　　莲花随即变回原样，撑岸跳跃，坐在他身旁，脚还在水里晃悠着，“怎么了？”

　　烛郁望着她滴着水珠的侧脸，秀挺的鼻尖遮住了路边的灯光。而他微微倾身靠近她，捧起了她的脸，将自己的薄唇印了上去。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带着试探。渐渐地，他的手往下揽住了她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融入自己的身躯。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沉溺在这炽热而深情的吻里。

　　烛郁道：“我以后的愿景里，你都陪我一起？”

　　莲花靠在他怀里，听着彼此紊乱的心跳，只想对法镜中的‘父亲’道一声：“女儿已经有了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