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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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鼓励她：“任何人面对未知都会害怕，害怕自己选错了路。”
“但是没关系，人生就是个试错的过程。很多时候，你要错过，才知道怎么改，你要敢闯，才有赢的机会。”
单纯的莴苣姑娘受到鼓励，又有了信心，眼睛闪闪发光，对着七色花许下另一个愿望。
“我希望这颗莴苣，变成通天的莴苣，带我去天上看看。”
花瓣又消失了一片。
大莴苣也随之疯狂生长，直插云霄。
当然，莴苣旁的旋转楼梯也跟着一起，延伸到了云端。
莴苣姑娘改变了轨迹，迈着欢快的脚步，蹦蹦跳跳地向上爬去。
她没想到，她的长发会忽然被窗口的女巫紧紧拽住。
这当然是我放出的暗号。
不是我背刺。
不经历这一关，她永远逃不出高塔。
女巫用力扯着她的长发，大骂：“你这个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逃？！”
“我为了不让你吃苦受罪，面对危险，为了不让你被外面不怀好意的人欺骗，特意给你建了座高塔，把你藏起来，保护起来。”
“你倒好，自己赶着去受死？！”
“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女孩来说有多可怕吗？！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娇嫩的女孩，到处都有人想把你生吞活剥！！”
莴苣姑娘痛得流泪，但长久养成的顺从惯性，让她只敢小声反驳：“我怎么知道，你之前又没跟我说……”
但这句话还是被女巫听到了，她更为愤怒，语气更激烈。
“你还学会顶嘴了？你这个没脑子没骨头的贱东西！”
“我是你母亲，我还能害你不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按我说的做，肯定不会错，为什么非要去自讨苦吃？！”
“被骗过一次还不够，你还想出去吃亏？！认清现实吧，除了你妈，没有谁会真心对你！！”
“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别逼我亲自动手！否则，我一定狠狠抽你一顿，再让你三天不吃饭！”
莴苣姑娘害怕得浑身颤抖，向我求救。
她尖声叫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能被抓回去！”
“只要我惹妈妈生气，她就会打我，饿我，还让我跪着，把我关到小黑屋……”
“救救我，我不想这样！”
我提醒她：“你快点许愿。”
“我们练过很多次，你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怕，去做你该做的事。”
莴苣姑娘想起了什么。
她抽抽搭搭地许愿道：
“我……希望有一把锋利的剪刀，能剪掉我的长发，让女巫不能再控制我……”
可是这次，七色花却没有实现她的愿望。
她惊慌失措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许愿失效了？！”
我回答：“因为你许愿时不够坚定。”
“你是不是还舍不得你的长发？”
她还没回答，就被女巫尖利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剪掉你的长发？”
“我为了给你养护它，花了那么多心思，用了最贵的护理液！”
“我那么忙，还是坚持每天为你梳头，抹油，让你的头发永远柔顺亮丽，让见过你的人都羡慕，夸赞！”
“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怎么能那么不知感恩？”
“要不是我帮你摆脱了贫穷的父母，让你过上了无忧的生活，你根本养不出这样一头长发，也根本不会有这样娇嫩的肌肤！你早就被脏活累活磋磨，变得无比粗糙！”
“我只是希望你一直留在我身边陪我，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可你竟然要走，还要把你的长发剪掉？！这么荒唐的事，我绝不允许！！”
莴苣姑娘又是泪水涟涟。
这一次带上了浓浓的愧疚。
“她说的有道理。”
“我好像……真的很忘恩负义。”
“经过王子的事，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确实不如我想的那么美丽。”
“她是真的为我好，真的担心我受伤才把我关起。或许我只配得到这么个待遇。”
我对她说：“她对你有恩，你可以用别的方式报答。而不是牺牲自己，被她一直软禁。”
“你是你自己，不是谁的玩具，哪怕那个人，对你有恩，哪怕那个人，和你再亲。”
“逃避危险并不可耻，但你有没有想过，困于一处任人摆布，也很危险？”
“你想清楚，决定权在你，你要是愿意回去，我不会阻拦。”
“但我得提前说明白，如果你自己选择回去，我不会再救你，不会再帮你出来。”
女巫还在下面不断叫骂。
她手中力道越来越大，扯得莴苣姑娘头皮发麻。
莴苣姑娘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她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坚定。
她再一次大声地许下了那个愿望。
一把锋利的剪刀应声而现，剪断她光泽亮丽的长发。
女巫倒在地上，抱着莴苣姑娘断掉的长发，骂骂咧咧，嚎啕大哭。
莴苣姑娘狠着心，没有回头去看她。
她一步步地顺着通天的莴苣往上爬，步履缓慢，但无比坚定。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的，又是大肆感谢，又是回忆过去，又是畅想未来。
“亲爱的荆棘，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给你打造个华丽的金盒子装起来，再放上好多好多花环，让很多很多人来膜拜你！”
……听着好像灵堂。谢谢，大可不必。
“说真的，我总觉得你特别有亲切感，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的老熟人一样。你好像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总能设身处地为我考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废话，我都看着你把自己作死好几轮了，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好像做梦一样。我身体从未如此轻快过，像是可以随时飞起来，原来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也有可能只是你之前头发太重了，剪掉了就轻松了。
“还有两个愿望没用，我该许什么呢？”
“养一条飞龙？种一棵宝石树？驾驶太阳马车？住到月亮宫殿？开一间魔法学校？承包所有仙人的炼丹炉？……”
“每次我跟妈妈说这些，她都骂我幼稚，不切实际，可是那些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
“要说实际点的梦想，大家可能都有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有……”
“当一个潜水员？当一个飞行员？当一个环游世界的美食家？包下所有我喜欢的演员，跟我一起演我创作的剧？……”
“可是每一个都被妈妈否定了……”
“只要我想出去做什么，妈妈都能找出无数个否定的理由……”
“她不喜欢我到外面抛头露面，连我在家开直播的想法也……”
说着，她迷茫了起来。
“等一下，直播……？！”
“童话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默不作声，等她自己想起来。
只是，看她原地抱头，头痛欲裂地想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因为这里不是童话世界，你也不是莴苣姑娘。”
她像是被什么重锤击中。
记忆一下子打开许多裂隙。
她回想起了什么呢？不会是多好的东西。
糟糕的爸，懦弱的妈，把她关在家里，养成了傻白甜的养母，骗她感情的渣男，痛苦挣扎的婚姻。
她曾以为逃离了养母的控制就能赢来自由幸福的人生，却不知她认定的救赎者是个大骗子，用甜言蜜语哄她私奔以后，便露出了恶徒的原型。
这就是她破碎的前半生。这就是她发疯染上癔症的原因。
她的生母生父付不起治疗费，她的养母视她为耻辱，放任她自生自灭。
这就是她真正的人生。她不是莴苣姑娘，但确实有理由觉得自己像她。
她们都有着被随意卖掉，被养成傻子，被糖衣炮弹欺骗的人生。
她们都为了逃离家庭高塔，被骗入婚姻的地狱。
《莴苣姑娘》的本质又何尝是一个温馨浪漫的故事呢？
没有一个觉醒了的女人会相信，诱惑无知少女未婚先孕的王子，婚后真的会让莴苣姑娘幸福。
觉醒后的她愣在原地，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
过了许久，她擦干眼泪，对我说道：
“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可是，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救我？”
“你肯定不是个普通NPC，对吧？”
“你肯定不是我妄想出来的，对吧？”
“我要是早就能妄想出你这种角色，也就不会疯了。”
我笑了。
“我？我是组织分派给你的调谐者。我们这一行，专门负责潜入特殊患者的精神世界，帮助她们改造深层梦境，调谐核心矛盾。”
“等你醒来，会有人告诉你更详细的事。”
“我不能再跟你多说什么了。”
“你活着觉醒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接下来的路，你一个人走吧。”
“我要回去汇报工作了。”
这一行的规矩就是不能跟任务对象产生私人联系，以免她们对自己依赖过强。
毕竟我们真正的任务不是当她们的救赎，而是让她们发现救赎自己的力量。
她不满地说道：
“你说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从她腰间撤离，懒懒地说道：
“我没说什么形式。精神上一直陪着你，也不算食言。”
见我要离开，她急了。
“你至少再最后送送我吧！你就不想看看，云端是什么吗？！”
我回答她：
“那是你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你真的想让我看到吗？”
她忽然脸红了，故作坦然地摆摆手，对我说慢走不送。
我其实挺遗憾。
我还真的想看。
可是职业规矩摆在那里，她觉醒了，我就没有借口以完成任务为名，去窥探更多了。
我给组织发出了“任务成功”的信号，组织很快收到，把我传送了出去。
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
她脊背挺得笔直，一往无前地沿着巨大的莴苣，向金光闪闪的云端爬去。
越接近云端，那灿烂的金光就把她染得越闪亮。
她步履轻盈，矫捷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个长久困于高塔，怯懦柔弱的姑娘。
我对她大喊一声：
“亲爱的，务必记住，你不是莴苣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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