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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遇 ...

  •   阖臼在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后,愣住了。
      “罔顾生死,无畏自然。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记忆中男人原本温润如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薄怒,却在片刻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脑海深处的那张脸,恍惚间,竟与这一刻的萧年年重叠。
      阖臼仿佛听到了爱人的声音,霎时间委屈了起来。可还不等他沉浸在记忆中细想过去,萧年年又是一巴掌让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乌云压顶,萧年年带着他隐藏在云层间,黑压一片之中,一团正在燃烧的火光,以极快的速度在坠落。
      “看到了吗,那是被你的雷鸣击中,即将死亡的三百人。”
      萧年年哽咽着掰正他的头,云层之中,那团火光原来是一架正在燃烧的客机,然而此刻正在摇摇欲坠。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感觉是吗?薄林还真是爱你啊,怎么就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半成神格。”
      萧年年看着那双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眼眸,眼中压抑不住的哀伤和愤怒,一个闪现,带着程愿出现在那段正在坠落的飞机机舱之中。
      机舱内乘客们绝望的叫喊着,求生的欲望却早已被正在极速下坠的飞机狠狠碾碎,所有人近乎濒死一般的痛苦,眼睁睁看向自己走向毁灭却无能为力。
      阖臼早已站不稳当跌落在地,死死的抱住机舱尾部临近的座椅,极速的失重感让他不住的痛苦哀嚎。
      萧年年麻木的抵在早已晃荡摇摆的厕所门槛处,无数道金色的丝线自她身后探出,万千的哀怨情绪自金线传入她的神识,然后一点一点流遍她的全身,那些极度的恐惧和绝望,霎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又好似上瘾一般,萧年年任由自己全数接受这些濒临死亡的恐怖。
      萧年年颤抖着全身,用尽意志控制住自己的手,然后蹲下,用力按在早已瘫软在地的阖臼的额头上。
      冷汗早已侵满了阖臼的头发,汗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往下滴落,而萧年年的手此时宛如冰窖一般,贴在阖臼额头的瞬间,像是空气凝霜般幽冷,冷气竟仿佛钻进了骨头里。
      随着一道金芒微闪,客舱内众人如万箭穿心般的濒死恐惧感,也被阖臼全权接受。
      霎时间,阖臼疼的甚至叫喊不出来,竟直直昏了过去。
      萧年年看着昏过去的阖臼,轻笑了一声,然后颤颤巍巍的用力提起阖臼,指决成拳,言出法随之间,两人便重现出现在了云层之间。
      而那团摇摇欲坠的火光,此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走向必死的结局。
      萧年年悲悯的看着那团火光直直撞向山峰,早已干涩的眼角却还是晕出了浅浅的泪痕。
      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火光犹如烟花般顺势炸开,而后熄灭,唯余下一股浓郁的黑烟缓缓升起,逐渐在空气中四散,消失不见。
      世界仿佛静止一般,天空中,黑云缓缓散开,阳光自云端一角将薄雾掀开,萧年年转头,云层之上的天地,宛如一线,光线有些猩红刺眼,打亮了天际的银边,日光普照之下,只剩萧年年一声声重重的喘息。
      木苓将洪水缓慢引近了较近的河流,一众兽灵也在其安抚下回归了正常,河水退下归于平静。
      萧年年提着早已瘫软的阖臼缓缓降落地面,落地时已经微微有些站不稳。
      程愿看着疲惫的萧年年,正准备打开车门,萧年年却突然大声阻止了。
      “等一下,先别下车。”
      “啊?好,好。”
      只见萧年年随手将阖臼扔在地上,而后抬手势了个诀,车顶的阵法陡然消失,萧年年这才朝程愿挥挥手,招呼他下来。
      程愿将孟小彻放到一边,看着倒在地上的阖臼,又看向一旁累到不想张口的萧年年,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人是谁啊?现在怎么办?我把他扶进车里?”
      “嗯。”
      萧年年压下喉咙间的血腥,静静的平复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向晕着的阖臼。
      刚才的打斗耗费她了不少力气,眼下她只有半成灵魄的事情阖臼并不知晓,但以他的脑子,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必须尽快解决他。薄林啊薄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给我添麻烦啊。”
      萧年年心下思索着,而后打从车座上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秦桓发了一个定位,并附上——再安排一辆车。
      看着萧年年极其严肃的模样,程愿没有上前,而是思考片刻后,抬起阖臼的手腕给他号了个脉。
      然而阖臼的手腕之间,竟摸不到脉搏。
      程愿意料之中的惊讶了一下,而后抬手轻轻附在了他的胸口上。
      果然,心率在只在三十左右,按照人类的体质这程度已经是要抢救了,而眼前的人,却只是昏睡过去似乎并无不适,看来这家伙不是人类。
      程愿站在车边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是有了幼时的记忆做铺垫,他,一个信奉科学的医生,这短短半天却经历了:宣告死亡却突然出现且十几年未长大的孩子,能把车前盖踩烂的非人类,会说人话的四耳猴子,突然上涨又下降的河水,闪着金光且能隔绝水流的阵法,以及,会飞的....萧年年。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切未免来的也太快了。
      好在程愿只觉得有些梦幻,但还是很快的选择接受。
      然而,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一直安静的孟小彻,突然狠狠抓住程愿的手臂,然后用力地咬了一口。
      “啊!!”
      程愿痛的惨叫起来,萧年年回过神,便看见程愿捂着自己被咬的渗血的手臂,一旁的孟小彻正舔了舔嘴角的血液,眉间金铃正不断闪烁着,与此同时,他眼中开始渐渐泛起银光。
      萧年年皱了眉,快步上前一把将程愿拉至身后,然后伸出一指轻点在了孟小彻眉间的金铃上:“镇!”
      瞬间,孟小彻也晕了过去。
      萧年年回头看向程愿,有些担忧。
      “怎么样?”
      “没事....那个.....”
      程愿捂着手臂,看了看车里躺着的两人,又看了看萧年年。萧年年看了看他的伤口,也看了看程愿,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怕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吓到他了,便轻声解释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回去说。”
      秦桓的办事速度没得说,不一会便来了一辆新的保姆车。
      与此同时,一辆辆救护车正鸣着笛从远处驶来,极快得与他们擦肩而过。
      程愿有些疑惑的问到:“这是出了什么事?”
      司机正在联系拖车,刚挂了电话便听到程愿的疑问。
      “程少爷,峰凌山那边有一辆飞机失事了,这些救护车是赶去救人的,说是撞山了,不知道还有没幸存的。”
      “飞机失事?.....”
      程愿低声喃喃道,回想起刚才天空中不停闪烁的雷鸣闪电,而后看向了旁边已经睡着的萧年年,没有再说话。
      ——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一束淡蓝色的微光微微闪烁着,四周仿佛一片虚空,极致的黑色贪婪的吸收着这点微弱的光,突然,蓝光开始变色,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红色。
      ——
      萧年年猛的睁眼,车内一片安静,孟小彻和阖臼还晕着,程愿也正熟睡。
      她抬起手,两指抵上眉心,不过片刻间,便出现在了刚才梦中那团蓝光身边。
      蓝光无任何异动,乖巧的散发着淡淡的幽蓝,同时,在看见萧年年出现的那一刻亲昵的飘了过去,蹭了蹭她的发梢。
      突然,四周泛起一圈暗黄色的镜子,将萧年年和那团蓝光围了起来。
      血红色的咒术花纹有些诡异的诱惑和美丽。然而,陡然一声巨响,镜子上突然出现了形体各异的黑雾,雾气有的化出了手脚,有的只化出了一张人脸,紧紧贴在镜子上想要钻出来。
      “你真的以为你能一直困住我吗?放我出去!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
      一道道声音糅杂在一起,有孩子的,妇人的,老人的,各种音色模糊到难以辨认。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从不断地威胁到哀求到再到发疯似的咆哮,循环往复。
      它们被称为刹鬼。
      而这,是九狱,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九狱,后土最深之处,有时人们也称这里为,黄泉。
      上一世,萧年年将十万刹鬼尽数囚在这里,并生生剥下了一半的灵魄,用于镇守封印,职为守灵。但三天前,灵魄不翼而飞,却唯独留下这团魂火,假意震慑着封印中的怪物们。
      萧年年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镜子不断地颤抖,身边的蓝光也在瞬间陡然变大。蓝光映照在萧年年的脸上,一明一暗之间,看不清萧年年的表情。
      “你去哪了?醒来没看到你,不过东西我都吩咐人搬进去了啊。”
      程愿看着从阴影处走出来的萧年年,轻声说着。萧年年没有回答,反而看了一眼程愿,而后视线移动到他简单用衣服包住的手臂。
      “你手臂的伤,记得处理一下。”
      “好。”
      程愿应了一声,而后继续招呼人搬行李。萧年年看着程愿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轻轻撩起衣袖,被灼伤的部位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但比起以前,速度还是慢了很多。
      东区的别墅建的十分精致典雅,是萧年年喜欢的风格,当然也是秦桓费了些心思建的。
      别墅内装修精致但不夸张,清雅的宋式感十分有韵味。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是一汪清澈的莲池,正值微雨,点点水珠尽数落在莲池上,泛起阵阵涟漪,淡薄的雾气轻轻柔柔地浮在池面上,好不惬意。
      萧年年难得放松一下,手边茶香四溢,袅袅热气氤氲着她的双眼。
      “姐姐。”怯怯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
      萧年年咽下微微苦涩的茶水,茶香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她侧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孟小彻,毫不意外。“过来吧。”
      孟小彻脚上的拖鞋有些大,走起路来有些一甩一甩的不跟脚。
      萧年年给孟小彻斟了一杯茶,然后轻声问道,“沈玄,你认识我吗?”
      孟小彻拿起茶杯的动作陡然愣住了,面对萧年年突如其来的提问,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你跟我认识一个老朋友有些神似。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萧年年自顾自的说着,给自己的茶杯添了些茶水。
      “刚才咬橙子的不是你吧,咬橙子的那个人,才是孟小彻对不对?”萧年年笑了笑,然后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说说吧,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姐姐。”
      沈玄坐在原位,周身的气质却肉眼可见的改变了,刚才顿住的双手此刻却十分顺畅的将茶杯送至口边。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沈玄的声音有些薄,却十分有力量。
      “不重要。”萧年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而后给沈玄的茶杯也添了些。
      “梨花雨,溪桥村,你救了我。”沈玄轻嗅着杯中茶香,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得体,明明是一副小孩的模样,却并不会显得违和。
      萧年年喝茶的手猛的一顿,再次抬眼看向沈玄却是忍不住的震惊。
      沈玄,渊医家最后一代家主。
      渊医家医术超凡,世代传承,其历任家主更是阵法大师,利用阵法使人起死回生,其家族名声大噪,名扬在外。但所谓起死回生,不过是因为渊医家有一脉旁支,拥有其自愈的能力,渊医家主便利用阵法,将自家旁支的灵魄渡进患者体内,进行治愈。通过这一方法,只要患者还有最后一口气,都能所谓‘起死回生’。
      然而,虽然被治愈的患者会有好转,但原本的灵魄却会被狠狠挤碎,死后不用说重塑,甚至无法回归于自然。同时,旁支一脉的灵魄也将承受不可逆的伤害,并以极快的速度衰老死亡。
      因此随着这样逆天的治疗越来越多,破碎的灵魄游荡在世间也变得越来越多,生牌无渡死牌无汲,它们竟开始吸食世间怨念,化为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怪物,甚至开始嗜血食人,出现了无差别的攻击,世人称其为刹鬼。
      沈玄上位后,其在位的第一件事却是摧毁了法阵。后遭家族暗算,最终死在了萧年年面前。
      ——
      小雨淅淅,一片废墟之中,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衫的男人孤零零躺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被雨水打的湿做一团,面上的银色面具满是血迹,十分不体面。萧年年蹒跚的爬过去,跪坐在男人身边,轻轻托起他的头,握起衣袖一下一下擦拭着面具上被雨水打的斑驳的血渍,而后面具被轻轻摘下,生命在寂静中消失的悄无声息。
      ——
      “原来你叫沈玄。”
      沈玄将萧年年眼中的震惊尽收眼底,而后拿起茶杯轻轻举向萧年年,眼角笑意盈盈。
      “年年,别来无恙。”
      窗外的小雨还在下着,西边却浅浅抹出一道夕阳,顺着看过去,能看见天边淡淡的彩虹。
      萧年年回过神来,举杯示意。
      “沈玄,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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