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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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少微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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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月临死之时，突然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回到了一百年前，那时候她还是魔界圣女，她的师尊也还在世，魔界公子们彼此和睦。
周围是魔界禁地，她正趴在哥哥赫连理的背上。
禁地不可用法术，她受了伤，四肢都动不了，只能赫连理背着她走。
果然是梦。这辈子自打她当上魔尊，再加上小说女主出现，他们兄妹二人早就反目成仇了。
她苦笑：“想不到魔在死前也会和凡人一样回光返照。”
赫连理：“说什么胡话。告诉我，你在乌有池里看到什么了。”
赫连月：“什么池子？”
“你跟我说禁地里有面池子，能未卜先知看见命定的事。”赫连理向来脾性不好，对妹妹也一样，“下任魔尊是谁，是我还是你师兄？”
赫连月张了张口，还没缓过来。
她昏昏沉沉，遍体生疼。一会想自称“本座”，一会儿想说他“不敬”。
但是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出来，无数记忆涌入神识，先吐出一口血。
这也不怪赫连月，她才刚被女主戕杀于森罗殿尊座之下。
她一辈子作恶多端，尽职尽责。前半生师尊还在世时，她顶着魔界圣女的头衔四处招惹是非，后半生老魔尊走了，她临危受命执掌大权，世人都叫她小魔尊。
本来继承尊位的不该是她。
上任魔尊生前没有爱侣，座下仅有三个弟子，正是魔界双公子和圣女。
大公子青阳昭是未来储君，品行高雅，在魔界有如一块不染凡尘的碧玉。
二公子赫连理行事野蛮乖戾，战功显赫，生了一副邪气的好相貌。
小徒弟就是她，魔界圣女赫连月。
她没什么野心，几百年混世度日。因为有师兄和哥哥在，天塌下来都轮不到她来扛。
平日的任务也无非是带领手下去向修仙门派挑衅一波，扰乱各大盛会，挑拨是非，扩大魔界影响力，招收有志成魔的青年。无心修行之时就整日跑去人界游玩，看世间的春风秋月。
师尊曾为她和青阳昭指婚。
她那时以为，所有人的人生都没什么不圆满。
直到魔尊不久后死了，这门婚事就成了临终托付。
魔界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婚事一拖再拖。
最初青阳昭和赫连理师兄弟二人挑起大梁，一个打理朝政事务，一个镇压众魔，才堪堪缓解局面。两人虽然没什么兄弟情，但配合得天衣无缝。
魔界大局平稳，未来君主与圣女大人，本应该完婚，百年好合。
谁知青梅打不过天降。有一日，赫连理出征山海界，带回来一个叫琼芙的女子。
外界都说，她是三界第一美人。
魔族向来不与外界之人动心，更何况是看中江山功名高于一切的赫连理。
赫连月开始还打趣，赫连理怎么善心大发，渐渐地发觉不对。
信鸦飞去人界替她打探消息。原来琼芙早在山海界就曾掀起腥风血雨，她所到之处，男人都拜为裙下之臣，为她甘愿赴死。女人要么归顺于她，要么与她为敌，妒火攻心。
但不论外界如何作恶，琼芙都冰清玉洁。挡她道路之人会自食恶果。
误入魔界之后，琼芙一不小心捞空了魔界的奇珍异宝，顺道救赎了魔道的各路诸侯权贵。
不单是赫连月的哥哥为了琼芙打算弃暗投明，想一把业火烧了这罪孽深重的魔界。她的夫来夫君青阳昭也因琼芙而悔婚，抛下魔界大权，一心向“善”。
什么是善？
只有神仙才是善，山海界的凡人们是善？
那千百年他们一同长大的魔界又算什么。
赫连月不甘心，她召集师尊旧部，继承魔尊之位。
她收复失地，出兵镇压山海界修仙门派，重振魔界荣光，也因此恶名远扬，仍然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死到临头才知道，什么都是假的。
三界是假的，是古早万人迷仙侠救赎文。
她的师兄是假的，亲生哥哥也是假的，是女主救赎的后宫之一之二。
她自己也是假的，是恶毒女反派。
一切都逃不过人设，但凡事件有关女主，她就被无限降智，心机恶毒。很多时候赫连月都言不由衷，行不由己。哪有什么小魔尊的样子，大局观都抛诸脑后。
处处跟女主使绊子，手段却相当愚蠢，更是走上了修炼万魔之境的不归路，下场当然非常惨烈。
她的一生都是围绕着女主而活的，就连战死也是。
讨伐小魔尊赫连月一战，魔道的年轻诸侯纷纷倒戈，投入琼芙阵营，只剩几个老头子还在赫连月身后主持大局。后来她才知道，这也是万人迷小说设定，丑的不收。
还好元老们都很有实力，合力压住了反水的青阳昭与赫连理。
森罗殿里，赫连月以一敌十，震碎琼芙的灵宠，打伤她的恩师，还试图将对方拉入自己的秘法，万魔之境。
但女主永远有光环的。
赫连月做的一切不仅是徒劳，还让琼芙觉醒了前世记忆与神力。
最终琼芙破开魔境，反败为胜。
神女端坐莲台，高高在上，只一抬手。赫连月便元神大伤，兵败如山倒。
赫连月大势已去，仍旧嘴上逞强，盯着远处被众星拱月的白衣神女：“如果师尊在世，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异类……”
如果师尊还在世……
对了，师尊是怎么死的来着？
她鬼使神差地想，为什么她不记得呢。
女主不可虐生，但是为了剧情，女配必须不得好死。
所以琼芙的后宫之一用降魔剑斩断赫连月的手足。幻境里的魔息化作无数只手，拖住赫连月的残躯，将她拉入众魔深渊。
赫连月眼前逐渐模糊，浮现一行字。
“小魔尊赫连月被拖入自己所创造的万魔之境，被众魔蚕食修为与躯体。”
“收复魔道之事终于尘埃落定。琼芙神女却心中一痛，她在魔界颠倒众生，其实只为寻找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倾城菡萏传·终卷·卷五》
接着，更多字出现了。无数小字在她眼前，百行千页，就像翻书一般，在她神识之中一闪而过，讲完了一个狗血万人迷修仙故事。赫连月恍然大悟。
以前她偶尔能看到一两行字。
她曾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得到上古魔神垂怜，开了天眼，能预知命运。没想到这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别人的。她是这个故事里被扭曲又潦草带过的一笔，和所有女炮灰一样，可怜可叹，自食恶果。
好狗血，好无情，好不可理喻。
《倾城菡萏传》，作者，我的命也是命。
……
好在黄泉有眼，她没有落入万魔之境受反噬之苦。
赫连月睁开眼，四肢百骸都在剧痛，但手脚都在。她回到了一百年前。
此中没有日月晨昏，暗山环绕。
目光所及之处魔息阵阵，并无边界。
哥哥赫连理正背着她沿着乌有池行走，寻找结界边缘。他也没想到禁地中心会有限制法术的结界，连他都无可奈何。
赫连理边寻路边问她：“哑巴了？你倒是说啊，下任魔尊到底是我还是青阳昭？师尊立谁为储？”
下任魔尊，立储，乌有池。
赫连月脑中有个诡异声音跟她说：“现在是汝死前一百年。换而言之，汝死于一百年后。吾能帮你摆脱宿命，拯救魔道。”
这个声音兼男兼女，兼老兼幼，像是无数声音同时开口，带着魔族特有的装神弄鬼。
赫连月逐渐想起来，她是被这个声音蛊惑来禁地的。
此时她还是魔界圣女，前任魔尊也还在世。
近来常常有个声音出现在她耳侧，又苍老又童稚，雌雄莫测。
只有她能听见。
那声音说：禁地之中有面乌有池，投入池中就能看到因果和命理。魔界的生死存亡，就看汝了。
这个阶段的她好奇心最重，整日不务正业，当然心动。
她法术不高。禁地周围有两只烛龙与许多禁戒之咒，只好央求赫连理跟自己一起潜伏。
赫连理还没被小说人设入侵，他满是野心，一心在前任魔尊面前积累功绩，想盖过青阳昭的风头，夺下储君之位。他答应了：能不能看师尊退位之后下任魔尊是谁，能看就去。
神秘声音说：谁能想到呢，最后继承魔尊之位的，既不是青阳昭，也不是赫连理。而是汝。
赫连月没有回答。
她太累了，趴在哥哥背上，问他：“哥，你会不会因为遇到一个人。因为她，就放弃魔道，放弃权力。”
赫连理莫名其妙：“山海界跟我使的美人计有百八十回了。谁会为了儿女情长放下大业。”
她小小地在心中叹息一声。
赫连理又说：“你要是在因果中看到有人为了小情小爱放弃魔尊之位，那肯定不是我。”
极远之处天光刺破暗云滚滚，魔息蓦然散去。
有人解开了禁地法咒，来捞他们出去。
她从不觉得魔界可怕。她在此处生长了近千年，小说之中再不堪的极恶之地，对她而言只是笑语喧哗的故里，而十恶不赦的魔头们，是看着她长大的诸侯元老，不是戏台上咿咿呀呀随意操纵的影人。
所以她，没法这么轻而易举地让这场戏唱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