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狩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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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风凌随手拿起小勺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推到他面前的碗，薄薄的油花被拨开，透出澄澈的汤汁，他用勺子搅了搅汤水，陆以繁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却意外的理解他的意思。
他们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默契。
他自己从不是他自己，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人，他从前的人生是由无数个和他类似的人组成的，当他们的性格成长与预期不相符合时，他们就会被排除出主线，保证着他的成长永远符合预期。
这段话看似很荒诞，却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人转头就会忘记先前发生的事情，又为什么有些人会性格反复无常，因为他们，从来不是由一个意识构成的个体，那些短暂出现的自我已经被永远的排除出正常的生活。
而所谓个体，其实是一个被称为自我的群体。
他们从来不是自己，至少在其他的时间段，他们不是自己。
他只是E32，他不是“程风凌”。
程风凌微微叹了口气，埋头喝了一口汤，清汤顺着食管滑入胃部，让他不由地定了定心神。
“请不惜一切代价回到主线。”就在他低下头的瞬间，一个和之前一样的声音突然传到耳中。
程风凌抬头，茫然的环视了一圈，这个空间无疑只有他和G499两个人，而G499垂着头正在摆弄碗里的青菜叶子，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但当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G499像是脑门上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开口说：“不要试图回到主线。”
“什么？”程风凌并未听清。
“不要试图回到主线。”G499重复了一遍，程风凌看不清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也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那是个骗局。”
程风凌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但陆以繁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他也不好强行继续这个话题，虽然潜意识告诉他这事情还没完，但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而这件事情恰好是属于暂时可以搁置的问题。
现下有个比较重要的，嗯，称呼问题，他今天可不止看见了一个“陆以繁”，面对着这么多的陆以繁与“自己”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这里的人是不是以称号相互称呼：“我应该怎么称呼你，G499？还是陆以繁？”
“这两个称呼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陆以繁瞥了他一眼，眼神严肃的让程风凌不敢造次，“在人多的地方最好叫代号，你要记住，你们是不同的。”
程风凌再次停住了咀嚼的动作，他必须认识到自我的不同？他们是不同的这件事情很重要？那要是他认识不出怎么办？
“如果你想变成之前看到的怪物，你可以混淆这一切。”G499再次截胡了他的思维，程风凌胡乱的点点头，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了，每当他去回忆今天发生过的一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盘踞在他的脑海里，推动着他疲惫的思维再次迁跃。
先是一把枪，L50拿着的东西，他所处的国度是个禁枪的地区，这东西并不会真正的出现在他的生活日常中，也只有偶尔他会去一些枪械俱乐部玩一下；再是A2的下腿，他很难想象人从某个部分开始消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根本不愿意去回忆那个只剩下了一半的“自己”，也不太想知道G499伤口的由来；而G499所说的“交换”则成了一个似乎需要探究的事实......
程风凌把自己浸没在思维的海洋里，陆以繁也没打扰他，他似乎有着更多的心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厚重的纱布下血与药的味道混杂，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即使是吃着饭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虽然他和“陆以繁”是死对头，但面前这个长着一张同样臭脸的家伙对他还是不错的，程风凌这人一般对事不对人，再加上算是个伤患，因此吃完饭程风凌也没好意思让陆以繁把碗也洗了，便自告奋勇地把碗洗了。
冰冷的肥皂泡滑腻的黏糊在手上，程风凌像是在清洗自己的思绪一般，彻底的放空下去，只是还没等他彻底回过神来，就被一阵巨大的震动夺去了五感的控制。
“嗡——”巨大的轰鸣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动感几乎是让整个颅腔都开始共鸣，陆以繁突然出现在身后拽住他的衣袖，把手上泡沫还未干透的程风凌拽出了厨房，从门后的一个柜子里抽出一些程风凌看不出种类的武器塞进他手里。
“干嘛去？”
“狩猎。”
程风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却是顺从地跟在G499背后出了门。
这个空间似乎只有“他”和“陆以繁”，第一次大规模的看到自己和陆以繁还真是个新奇的体验，当然，如果一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场面那自然是更好。
程风凌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紧紧跟着G499，G499的动作很快，像只灵巧的猎豹，哪怕是日常锻炼得当的程风凌都几乎要跟不上他的动作，所有的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人流拥挤，只要慢上半拍，他就再也分不出哪个是他要找的人了。
似乎只是几个呼吸间，他就追着G499走到人群前列，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这所谓的“狩猎”算是什么了。
严格意义上，这根本不能叫做“狩猎”，顶多算是一种为了生存的厮杀。
扭曲的空间尽头出现了更多的“他们”，和之前在教室看见的那样，残缺的，明灭的像是一个崩坏的世界，他所听到的嗡鸣就是从这些“东西”身上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程风凌调整了下持枪的姿势，防止被过大的后坐力震到脱臼。
“冗余体，我们这么称呼他们，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坍缩，无法辨识自己的‘我们’。”陆以繁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每周都会来几次，别紧张。”
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程风凌看见了L50，他站在高出，表情严肃，A2却很惬意的笑着，那些被打碎的肢体扭曲着成为其他躯干的附生物，粘稠成黑色的看不出模样的生物。
眼前的世界被黑色的雨覆盖。
“我们要怎么做——”声音嘈杂，似乎那些碎裂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巨大的冲动，这个空间里像是有千百个人在同时说话，像是倾倒而下的巨大声浪。
程风凌拉长了嗓子问陆以繁，他这才发现这些枪支并不使用实体弹药，它发射出的东西与那些粘稠的黑色物体几乎是类似的，似乎也无需装填。
以毒攻毒吗？程风凌无意识地想。
声音被枪响撕碎，那些组合成的躯体挤进人流，他看见了鲜血的流出。
是真切的殷红色，但他的眼里却没有残肢，那些死去的他们似乎是被融进了黑色的躯壳里，然后那团变得更大，就好像他们成为了黑色洪流的一部分。
他在用双眼见证他与陆以繁的死亡，像是天下最滑稽的笑果，他看到“他们”在杀死他们，就像一场荒诞的弥天大梦，要不是场面不合适程风凌几乎要笑出声。
枪声还在响，程风凌的喉头翻涌，他现在只是这天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学生，又不是什么天生的杀人机器，空气里的血腥气和冗余体散发的莫名气味混合着灌进鼻腔，毫不意外的，他倚着离他最近的路灯，几乎把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顶住，清理员要到了。”陆以繁拍拍他的背，一边对准了冲进人群的冗余体，一边和他对话。
“什么？”程风凌擦擦嘴，喉咙口的酸味和铁锈味几乎掩盖不住。
那些东西还在不断糅杂，几乎是在合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一个被时间抛弃的怪物，他们都能听见，无数的“他们”在怒号，这一刻，声音震耳欲聋。
“回到主线！”
“请回到主线。”
“主线载入中...”
“载入失败...”
“已派出清理员1432...”
“清理时空：yh32...”
“清理员载入成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狩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