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时光》酸奶娃

45、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淑颖她说有事，是要到这里来，或者是沈翔叫她来的？眼前的局面，如果是放在当年读高中的时候，祎卉很可能会断然回头离开。但是，如今的祎卉，不再会。如今的祎卉，已经慢慢开始学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行为，她的理智足以告诉她，在目前的状况下，最理性的样子是什么。或者，也可以这样说：长大也是一瞬间的事，就在这一瞬间，祎卉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可以算是个大人了。
　　吴祎卉没有任何不满、生气表现出来，她朝着淑颖自然的打着招呼——寒假的时候，淑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他的特殊感觉，不是吗？所以在这里碰到，也不是件多难堪的事——“嗨，淑颖。好巧哦，”然后，祎卉转换了对话对象：“沈翔，你能不能帮我问你爸借我几本古文的书？我突然想看了。”
　　沈翔愕然的看着祎卉，她真的是来借书的吗？她不会生气吧？她不会发火吧？她不会就此不理睬自己了吧？想到这里，沈翔又开始有恐惧的感觉。祎卉，很少会生气，但是，她一旦发起脾气来，不是会吵架的那种，而是不讲话。她这次……
　　“沈翔！你听见没有？是不是不肯借啊？”祎卉看着朝自己发呆的沈翔，再次提醒道。
　　“噢，你等等。”沈翔去了书房。
　　“林淑颖啊，过来坐吧，我的菜都烧好了。”沈翔的妈妈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热情地招呼着。
　　“啊，吴祎卉啊，”沈翔妈妈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对眼前这个女孩，这个惟一沈翔带进自己房间里接待的女孩，有非常特殊的感情。而且，她自己也很喜欢她，喜欢她那种毫不做作和单纯的表情，“这么巧？来吧，阿姨今天做了很多拿手菜，过来，一起坐下吃。”
　　“阿姨，不了。我没跟家里人说过不回家吃饭。我来问沈翔借书，他拿过来，我就走。”祎卉非常合理的拒绝着，当然，她内心里是非常不想吃这顿一定会消化不良的晚餐，人家又没请自己，干嘛要留下吃呢。
　　“不要客气。去，你到书房里打个电话，告诉家里人就行了。”也许是沈翔妈妈确实是诚心诚意的要留她，也许是沈翔妈妈早已看出了祎卉自以为很成熟的处理里的尴尬气氛。
　　祎卉不得已的走进了书房。她盯着正盲目的在书柜里翻书的沈翔，压低了声音：“就说我家没人接电话啊。我马上就回家。”沈翔转了过来，他的眼神，带着三分恳求和七分期待，他的眼神，祎卉看着、看着就开始心软。
　　“你，留下吃饭，不可以吗？”沈翔的声音比祎卉的更低，带着十二分肯定会被拒绝的腔调。
　　“……”祎卉继续心软着，但是她没有改变心意，“不了。我要回去的。你的书找好了没？”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书柜旁边，拿起沈翔找出的那本《清词选》接着说：“那不要找了，就这本可以了。开学前还你。”
　　沈翔一伸手就把祎卉拥进怀里，他的声音低到近乎于耳语：“对不起。”
　　祎卉很轻但很坚决的推开他：“没关系。”
　　沈翔担忧的瞧着祎卉，她知道我说对不起是为什么吗？就说没关系？
　　告别大家出来，祎卉无意识的扫到淑颖放在沙发上的，刚才正在看的是那本记载有他们高中时记忆的影集。走在路上，祎卉以为自己会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哭，但是没有，甚至于没有任何愤怒。太阳西下的夏季，让祎卉感觉有一丝寒冷。林淑颖为什么会在沈翔家吃饭？他们经常这样互相来往着吗？沈翔靠近自己难道是因为林淑颖拒绝了他？还有刚才沈翔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在宣布结束自己和他曾经的亲密吗？……随着一个又一个没头没脑的疑问冒出来，祎卉就越是觉得这晒在脸上的夕阳，完全就无法温暖自己。是啊，就像淑颖在寒假时说的那句话：掺和在一起。为什么要把自己掺和进去呢？沈翔根本都没有说过爱，只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有可能是单方面的爱，这真的值得吗？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一个会退而求其次的人吗？
　　“吴祎卉！咱们这是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吧？”刚刚走到师大家属院门口的祎卉，正准备与一个迎面过来的人擦肩而过时，听到了李嘉琨熟悉的声音。
　　发着愣的吴祎卉这才注意到，原来迎面过来的竟然是李嘉琨。地球好小啊，现在这种心情下的祎卉，其实谁也不想碰到。不过，也不能说是地球小，只是师大家属院比较小而已。她看着李嘉琨：“呃，差点没看见你。这应该是叫无缘对面不相识吧？”
　　“你是不是不打击我，这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就不会轮回了呀？”李嘉琨很不满意的喊。
　　祎卉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她吐吐舌头，补了一句：“一样啦，其实有没有缘，也就是一抬头、一瞪眼的功夫。这抬头瞪眼，差个半秒钟，千里来相会就变成对面不相识了。嘿嘿。不好意思啊，刚走神了，没看见。”
　　“呦，闺女，你的思想和头发一起见长嘛。几个月没聊天，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了。你跑我们师大院里来干嘛？找我还是找沈翔啊？”
　　祎卉扬扬手里的书，很简单的说：“来找沈翔，借本书。”
　　“心碎哦。你怎么就没想过来找我。晚饭吃了没有？”李嘉琨夸张的叫嚣。
　　“没有吃。”祎卉简单的解释。
　　“我家人又带我弟旅游去了。我刚买了方便面，打算回家吃呢，这么着，我请客，咱外面吃吧。想吃什么？”
　　“哦。去吃油泼面吧。好久没吃了呢。”
　　晚饭后，沈翔把林淑颖送到公交车站，看见不远处驶来的已经减速进站的汽车，沈翔急急的告别：“那你自己车上注意安全。回见。”此时，他的心里早已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看看时间还早，天也没有全黑，他打算去找一下祎卉。
　　“沈翔，你等等！”林淑颖看了看眼前停下的公交车，迟疑了一下，终于没有上去。
　　沈翔听到林淑颖的声音，不得不停下来已经转身迈开的脚步：“怎么了？”
　　“能不能陪我朝前走几站？我有话想跟你聊聊。”林淑颖依然是她轻轻柔柔的语调。
　　“……那好吧。”沈翔换了个位置，把林淑颖让在了自己的右侧，人行道的内侧。
　　“……你要说什么？”沈翔看看身边的淑颖，她要说话，但半站路都走掉了，却什么都没说过。
　　“我——你真的像张妤他们说的那样，你喜欢祎卉？”林淑颖终于说话了，但是，这是一句让沈翔完全没想到的话。
　　“也许。”沈翔的个性，很难开诚布公的去和一个朋友谈这样的话题，他没说你管不着，而是肯说也许，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
　　林淑颖当然清楚这也许和不是之间巨大的差别。她闭了闭眼睛，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我曾经，甚至于现在都一直……”
　　这次沈翔非常迅速的打断了林淑颖把话说完：“淑颖，我们能不能换个稍微轻松点的话题？”
　　“请你把我的话听完，”淑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主动帮你补习吗？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沈翔瞬间胀红了脸，他，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也不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这样直白的宣布自己的心事。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恬静而腼腆如淑颖，能够这么勇敢的用只言片语来表达感情，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