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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文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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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阎和刘征兰蹲在路边早餐摊吃小生煎。
此时正是十一的第一天清晨,天空清澄,云富有层次,让人很难不相信天上有另个王国。空气中的浮尘闪着金色的光。来往的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幸福洋溢,没有一个是开车来的!
假期客流量比工作日少,蓝色彩钢板下面的小吃摊店主都开始了边角料赠送活动,颜阎腆着脸去要了一次酱香饼。
刘征兰跟她说:“你吃得下吗?剩了就算你浪费粮食,给我就不算。”
“我吃得下。”
“真的吗?”
颜阎吃得更快了。
刘征兰:“你别噎着。”
“我有豆浆。”
“可我没有酱香饼。”
“你想让我帮你要一份就直说!”
颜阎去要了第二份酱香饼。
经历了昨天的“随地大小变”事件,她们一致认为那个书包有问题,但又不敢随便把手伸进异空间。于是在假期的第一天,她们决定去书包的发现地——天文台,一探究竟。
世纪之交,一股天文热潮席卷全国。彼时地下资源丰富的榕城富得流油,校长大手一挥就建了天文台。如今它半球型的外观仍令许多学生欣慰。一想到它这么废物却仍然没被拆除,大家就对自己宽容了许多。
天文台位于学校旧楼。旧楼曾经是学生宿舍,由一栋两层、一栋四层的宿舍楼合并而成。随着榕城这个能源城市日渐凋敝而废弃,最近刚被改成活动楼。但高中生是没有活动可言的,所以它本质上仍是一栋废弃建筑,是许多校园传说的高发地。
刘征兰晃着长签介绍:“最近的传说是有学生的冤魂在徘徊,还会去小卖部偷吃的。”
“……那不就是纯小偷。”
“小卖部最近还真有人偷东西,阿姨都已经把告示挂在门口了,说谁偷东西就告诉校长。”
“万一是真冤魂怎么办?”
“这科学吗?”
“咱们都有异世界书包和变大变小笔了,你跟我说科学?”
刘征兰比划:“异世界书包可以是空间折叠,变大变小笔说不定是幻觉什么的。冤魂就是彻底的玄学了!”
“想开点。”颜阎嘬了两口豆浆,“大白天的,不会有冤魂的,它们的习性和蝙蝠差不多,是夜行动物。”
“最好压根没有冤魂。”
“没有冤魂咱俩去看啥。”
颜阎说的很有道理。两人怀着忐忑而矛盾的心情,带着豆浆和吃了一半的小煎包,借着“来学校补课”的理由糊弄了门卫,绕过学校门口的装饰性钟楼和教学楼,直奔旧楼。
旧楼有直达天文台的楼梯,但楼梯每一层都有自己的铁门,四楼通向天文台的门正好用铁链锁着。铁链上的灰抹都抹不掉,已经和铁链融为一体。
真正抵达天文台的道路十分曲折。
旧楼装修扫出来的旧家具堆在走廊里一扇正方形小窗户下,橱柜、折叠椅、老得吱嘎吱嘎叫唤的木桌子和落灰的旧画框在一起叠叠乐。两人踩着折叠椅,蹬住旧画框的上半部分,爬上橱柜,扭动身体把自己塞进正方形小窗户,这就爬上了二层小楼的楼顶。
紧接着,找到二层小楼和四层宿舍相接的那一面墙,上面焊着铁环做的楼梯,钻进铁环里再一环环爬上去,就能直达天文台本该用来观星的斜窗口。从斜窗口爬下去,踩到吊顶,从吊顶翻下去,跳到早就没用的桌子上。这才算是到达天文台。
“这么复杂的路你是怎么找到的?”颜阎致命询问。
“不是我,是康烁影。”刘征兰一边爬铁环楼梯一边腾出手摆了摆,“她带我爬的,她艺术节训练就来这儿。”
颜阎咋舌:“永远不要低估乐队人的执着!”
天文台里空无一人,地上脏兮兮的,古往今来发现这个地方的学生们留下的零食包装袋能在这里开大会。红油漆和黑色的肮脏沾满破桌。
天文台内部一览无余,没什么好躲的。她们把桌下的小柜子都开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没有冤魂。”颜阎乐呵呵,“我们只好去研究我们的书包了!”
刘征兰却心事重重。她实在不知道这个墙皮剥落的房间哪来的红油漆。不过考虑到这是学校,一切不合理的东西都合理了。
天文台外面的墙上有很多涂鸦。情侣在这里画爱心,无聊的前辈们留下联系方式,还有人拿朋友的名字写藏头诗。
最显眼的还是有人用油性笔写在门上的:“外星人呼叫中心。”颜阎对这行字很满意,看着它傻笑了一阵。
去路比来路短多了,这栋楼所有的楼梯间都留出了一小截窗户的缝隙。只要从四楼和天文台之间的窗户栏杆上滑下去,就能顺利滑倒三楼了。如果曾有小偷来访,他们一定会热泪盈眶地要求把这种安全通道普及全世界。
刘征兰走向安全通道之前,颜阎已经在楼梯间跑了一个来回。她向她报告:“四楼的铁门开着。”
“真的假的?”
“真的。四楼的铁门开着。”
“那还爬什么安全通道,走正门。”
下楼梯时伴随着轻轻的嗡鸣和口哨声,假期第一天的快乐让颜阎忍不住两步跳下台阶,回台询问刘征兰:“一会儿去不去买冰激凌?”
颜阎的笑容僵住了:“你没吹口哨?”
刘征兰:“我还以为你在吹口哨!”
“我压根不会吹口哨!”
楼梯下传来一声口哨。
一个背着枪带,亚麻色背头,一看就不该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男人笑眯眯地抱着胳膊,朝两人挑眉。和他气定神闲的外表相反的是,他全身都沾着氧化后黑乎乎的血,身上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他旁边的东西发出了刚才听到的嗡嗡声。
那东西披着一曾银色的薄膜,楼梯间的玻璃反射明媚的阳光,让那个东西的看起来就像被裹在泡泡里。泡泡里的东西很不规则,表面布满沟壑,感觉像行走的石头堆。
场景一时十分科幻。
颜阎转身就跑,还义气地拉上了刘征兰。
但她跑得太快太急,刘征兰被她拉倒在楼梯上。
一人一泡泡立刻上前。
人高得可怕,三两步迈上刘征兰身边,膝盖压住她的手臂,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另一只手从自己枪带的口袋中拿出一个极小的方形金属,塞进刘征兰鼻腔中。
刘征兰来不及挣扎,只看到对方烟紫色的眼睛靠近。而后一股凉意从鼻腔直冲天顶,仿佛什么东西钻进她的头颅,把她的神经整个犁了一遍。在她缓过神来之前,从未有过存在感的大脑忽然像是整个抽动了一下。她的神经混乱了,整个人瘫在地上抽搐。
泡泡追着颜阎上了楼梯,刚转过一个转角,就被一把造型古怪的枪抵住了身体。
“不许动!”颜阎怒喝,“都退后,把她放下!”
泡泡没有退后的意思,“嗡嗡嗡”的声音再次从它石头一样的身体中响起。
颜阎牙关紧咬,深绿色书包被她背在身前护住胸腹,枪也是她临时从里面抽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子弹。
万一被人抓住我持枪杀人就麻烦了,我总不能说是从异次元空间拿的。颜阎暗自叹气。
男人举起双手,表情却一点也不紧张,笑着蹲下来,在颜阎“不许动!”的威胁中,把刘征兰扶了起来。
“你好。”他吹了声口哨。
刘征兰惊愕地发现,那声口哨居然在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了中文。
泡泡说:“嗡嗡嗡(救命)!”
颜阎紧张地看着她,枪口缓缓移动:“兰啊,你要是被洗脑了,就算只有一发子弹,我也忍痛先崩你。”
“这下愿意听我们说说了吗?”男人在楼梯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刘征兰和颜阎都坐在离他三阶的台阶上,颜阎的枪口还顶着泡泡。刘征兰不停晃脑袋,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大堆脏话。
“回来吧。”男人对泡泡招招手,“她那个压根不是射线枪。”
泡泡委委屈屈地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去,丝毫不顾紧张到又端着枪站起来的颜阎。
刘征兰拉住她:“你那个不是真枪。”
“你怎么知道?”
“那个人说的。”
“你能听懂?”
“刚懂的。”
由于颜阎不愿意接受鼻腔植入,男人就拿出一个下端圆润的耳骨夹递过来,示意她戴在耳朵上。颜阎夹上之后,泡泡人说了一句:“能听见吗?”
颜阎一下子站起来。
“我英语考试岂不是无敌了!”她说。
刘征兰梆梆给了她两拳。
根据男人的介绍,两个人勉强理解了现状。
“就是说,你是外星人,它是……呃……外星石头。你坠机了,不知道怎么坠落到这里了。这两天就是你在当小卖部小偷。它是来接应你的朋友?”颜阎简单总结,获得了一致好评。
刘征兰冷笑一声:“你这话放到九十年代还有人信。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谁说外星人就一定长得像人?”
泡泡委屈地举起手:“我不是人,我是石头。”
“再说了,人类一直在做探测,为什么没有发现外星电波!”刘征兰再次发难。
“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电波频率不同。”男人气定神闲地撑着身子看向两人,“而且你们的星系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偏僻了,完全是已探索宇宙的边境了,我们没事都不来的。电波传不到很正常。”
刘征兰低声对颜阎说:“我们太阳系房价要跌了。”
“我和我的战友,在逃命。路过你们的母星时,一艘小型跳跃舰出现了。你们的文明程度制造不出这种飞行器,我追过去查看,然后我的飞行器就坏了。对面的跳跃舰里走出来一个人,把我拖进它的跳跃舰里,又进了我战友的飞行器,然后我就被送到这里了。”男人的手指点着大腿,语气阴森森,“这么看来,你们两个嫌疑就很大了。”
刘征兰又想冷笑,但碍于科技差距没敢,只能嘟囔:“关我俩什么事,我俩国都没出过,还出外太空呢。”
男人拍了拍泡泡的表面,泡泡从薄膜里递出一只很卡通的鸟头,男人掰开鸟头,露出鸟嘴里万花筒形状的东西,然后拧开鸟头上竖起的三根毛,按下里面的银色按钮。
鸟嘴里的长筒在楼梯左边的墙上投影出一个画面,似乎是从屋顶监视着一个白色房间的正门。房间的窗户外是深邃的夜空。不知什么原因,画面上有几块黑色的斑点,并呈现出时不时的花屏和黑屏。
房间门打开了,一个人握着一把小臂长的尖头工具,身体外侧萦绕着一层和泡泡很像的薄膜,无视重力,飘然落地,向监控视线之外走过去。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架着昏厥的男人走出来,跳向房间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监控停下了。
“你们看出来了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她们也很困惑。
监控画质清晰,但是偏偏人影的脸模糊不清。只有一件事十分明确。
那个人,穿着她们学校的女式校服。
颜阎大叫:“外太空不穿宇航服就已经很奇怪了,穿女式校服是为什么啊!”
“其实穿了。”泡泡说,“新时代宇航服是我这样的。你们文明程度太低没见过而已。”
颜阎面向男人:“你们告诉我们这些,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男人两手一摊:“很简单。你们自己应该也猜到了。把监控里这个人找出来,不许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
“……女式校服的人多的是,我们怎么找!”
“九月二十八日,根据天体光线,应该是正午过后。”
颜阎质疑:“周三的事?我们昨天下午也来了,压根没看到你们!”
男人说:“我倒是看到你们两个了。听到头顶有动静,我就躲到铁门前了,幸好当时你们没有下来看,不然就要提前和我对上了。”顿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你们今天还会来。”
想到她俩傻呵呵拿走绿色小背包时还有个人在暗处盯着她俩,颜阎和刘征兰都打了个哆嗦。
“总而言之,这些事绝对不能说出来。要是说出来——”男人指了指刘征兰,“她脑袋里的东西就会爆炸。”
刘征兰猛然站起:“这不是个纯粹的翻译器?”
“你说呢?”
“记好哦,不能说出去。”男人朝她们晃晃手指,然后带着泡泡悠哉悠哉地从楼梯走了下去,“否则会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