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伊露事件簿》泠川青睐

6、魔女与观星者

　　「14」魔女与观星者

　　直到第二天下午，伊露想起一件事。
　　昨夜她忘记去采摘月光草，距离下次月圆还要很久。
　　怎么办呢？
　　如果是普通的药材，她会使用生长魔法，但是没有魔法能让满月重现。
　　魔女无法控制时间。
　　只有神明才可以。
　　求助神明大人吗？
　　伊露思考着，走到花园。
　　忽然，枝桠伸展到面前。
　　蓬松树冠上，挂着采摘好的月光草。
　　“给你……昨晚的月光很亮，我……自作主张摘下来了。”
　　树精灵吃力解释着。
　　伊露眼前一亮：“很及时，谢谢你。”
　　“能帮上忙……就好。”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指尖从树梢拂过，伊露问。
　　树精灵沉默一会。
　　风沙沙吹过，它说：“想请你，代替我……去看观星者。”
　　观星者？
　　观星者每天观测天气，天气预报会通过飞空艇在小镇上方公布，抬头就能看见。
　　观星者好像不经常出门，不喜欢别人拜访，也从来没有对伊露发起过委托。
　　但是小镇上的大家，连同伊露，都深深依赖观星者。
　　“好呀。我想大家都很感谢她。”伊露说。
　　树精灵抖动枝桠，从树冠中落下一片叶子，飘落到伊露手中，变成一枚闪闪发亮的翠绿星星。
　　“她不能……看见我。她不认识我的。所以……只要过去看看她，就好。这是……礼物。拜访的，见面礼。”
　　伊露原本打算送些药材过去。她接过翠绿星星。
　　“我出发啦。”

　　风掠过脸颊，天空晕开靓丽的蓝，云朵醇厚洁白，伊露降落在观星台门前。
　　还没等她按响门铃，门便打开。
　　没有人出来，门内是暗色调的灰，伊露走进去。
　　室内幽暗，伊露以为没有人在，身后的门自动闭合，她回过头，黑袍人影正关上门。
　　“你好，观星者。”伊露说，“我是魔女伊露。”
　　“我是莎莉，观星者。”黑袍人走在幽幽光线中，长袍落地，让她看起来像在地面滑动行走。
　　走了一半，莎莉突然自言自语：“我们是初次见面——对吗？”后半句好像在问伊露。
　　“我想是的。”伊露回答。
　　“那我应该请你……做些什么？”
　　“我想，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伊露递出那枚翠绿的星，“这是礼物，来自一个……生灵。”
　　树精灵嘱托她不要说，她不说。可是她不能就这样掩盖树精灵存在的事实。
　　光线昏暗，莎莉一开始没能看清那是星星。
　　某时某分某秒，魔力悄悄降临。
　　一束光从头顶落下，伊露看向光源处。
　　屋顶看起来是透明的，被黑色遮挡，因此所有落在屋内的光都显得幽暗，阳光恰巧穿过垂挂在屋顶的天体模型，光线汇聚成一束，射向观星者身旁。
　　伊露手中的星熠熠生辉。
　　像一颗种子，暗中生花。
　　莎莉从伊露手中接过那枚星。
　　伊露垂下手臂，于是光束从她们之间通过，照在一旁的水晶上。
　　水晶开始发亮，伊露这时才发现，房间各处摆满了水晶。
　　一颗，又一颗，水晶传递日光，黑暗随之减退。
　　最后，头顶的天体模型亮起来。
　　水晶闪烁，天体旋转。
　　现在整个房间只有观星者是黑色的。光照耀着她，她注视手中的星。
　　莎莉……好像，在发抖？
　　伊露忽然这样想。
　　她也像一颗种子了，支撑着黑色的躯干。可是又不同。
　　也许在很久以前，莎莉曾被漆黑卷入漩涡，那时她……面对了吗？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去面对它们？
　　现在不同。
　　翠绿的种子在她手中，化作黑暗中的生机。
　　冰雪消融。
　　“谢谢。”莎莉说。她把那枚星按在胸前，翠绿在黑袍胸口处牢牢镶嵌。
　　“我该带你去看。”莎莉说，“跟我来吧。”
　　瞭望台很高，比所有建筑都要高。向下看，屋顶鳞次栉比，伊露能认出街巷和建筑。
　　风还是那样轻柔。
　　她看见黄昏绮丽。
　　奇幻色彩在天际勾勒出梦中景致，像是被推开浓墨的画，远远交织出垂下眼帘时瞥见的一抹余光。
　　伊露抬头。
　　星光点缀。
　　莎莉没有仰望繁星。
　　观星者站在所有光芒之下，黑袍被风吹动，胸前一枚绿星，亮亮的。
　　她曾经，一定这样，孤身一人观看天空。
　　她付出过这样的代价。
　　伊露问：“为什么要看星星？”
　　尽管她知道是为了观测天气。可是她想，莎莉一定是付出过代价的。
　　那是个没来由的想法。
　　莎莉说：“为了观察是否有灾难降临。”
　　不是，观测天气？
　　莎莉太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于是伊露问：“这里……有灾难吗？”
　　“曾经有过。”
　　莎莉的语调像讲故事，一个严肃的故事。
　　“曾经世界上遍布灾难。现在一派祥和，但仍旧有人要担任观星者。”
　　灾难。伊露想，她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
　　莎莉真的在讲故事。
　　“曾经，有人想抓住一缕风。”
　　伊露想，或许曾经她是那个抓不住风的人。
　　“漫天星辰，她乘风而上。”
　　“然后呢？”伊露问。
　　“现在她拥有一颗星。”莎莉好像笑了笑。
　　伊露也好像明白什么，她说：“也许这不是一个美满的故事，但它很好。”
　　“为什么？”察觉到不该发问前，莎莉已经这样问。
　　“因为世界的表面应该是美丽的。”
　　魔女说出这句话。
　　莎莉表情未变。
　　“傍晚我该回去了，再见。”
　　小小的魔女在瞭望台上乘风而起。风托住她，她向远处飞行。
　　在这里，风永不流逝。
　　在这里。
　　……风从不蔓延。
　　观星者注视魔女离去的背影，抚摸胸前熠熠发光的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