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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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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伺候爷起居时,即使有无数独处的时间,也不会像旁人现象的那样寻机跃上龙门、一步翻身。她不想,因此也明白地用肢体语言这样来告诉所有的人。听说连福晋都觉得她很“怪”……也包括主子。
只不过今天她一直在想爷说的“不再害人”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是被阉了?不,不会。记得自打北朝以来宫刑就已被禁,何况这尤其不可能发生在黄带子贵族中的黄衣服身上。
那,难道是失势?这样的身份也会失势?也不可能吧!
然而,爷是从来不哄人的一个人,尤其不哄女人;何况她连个“女人”都不是。
他也没必要对着个婢女说谎不是?
心里纷乱胡猜着,不时还编织着虚幻的血腥场面……可终究她只是个小小奴婢、正经的奴才,该干的还是要干的。
整好床褥、熄灭外间书房多余的烛火,再伺候着睡前洗漱。
爷多数睡自己的主寝室,有时去了妻妾那里也不大留夜。看上去像个无情汉,其实他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和对方睡得好点罢了,起码早起时有自己信得过的贴身下人可以立即来服侍,而不必顾忌一堆。
熏过淡雅的香、又软又轻的大被都铺好了,四儿取过下仆端来的热水——粗活她是不用做的,比一般人家的日子要好过些呢——让爷主子边用热手巾捂会儿脸,边浸泡双脚;完了擦干,按摩一会再替他卸下外衣、躺下。
全程不带一丝杂念,却动作轻柔尽责,公事公办中透着无比的认真……这是以前那些年轻侍女或太监伺候时所没有的感觉,好像他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少年。他已经不当少年很久了……真是个奇怪的丫头!被伺候的人努力压下被那双小手所挑起的兴致。跟个不情愿的女孩子亲近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四儿,坐床边上。”他闭着眼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他以为世界整个都颠覆了……真想找个不相干的人说说……哈,什么时候他成了女人家了,不碎嘴皮子就难受?!
“是——”四儿没想别的,只是依言坐下。不乱猜测爷儿的用意,不恐慌、不窃喜,只安静、小心地坐着,等下文。
“太子……这次是彻底完了,不会再起复。话说得好,地不与天斗、子不与父斗,要不是这些年,一日复一日的积累,他也不会到这一步……”这是他的结论。往后,就是群雄逐鹿中原的似的了!他有心,也自认有实力去争!
四儿无意识地盯着爷握紧的拳头,只听得进一句:那个坏人完了。“真好啊……”
“只要我不学他,就行了,是不是?”不要锋芒毕露,更不可敛其风华。“夫不争,谁人与之争!”
阿弥陀佛,只要别害人、减赋税、少贪官,谁当太子都一样的。“这才是老百姓的福气……”
“……”她在嘀咕什么呀!刚涌起无限想望的人差点喷笑,又是念佛又是感慨的,接下来是不是要念诗词了?
她不用每天念经妄想咒死某个人了?太好了,不然传出去也许是杀头的罪!“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
“……呵呵……哈哈哈哈!”果然!这丫头真是有趣得紧!
四儿被爷的笑声吓住,停住了一切喃喃自语。然后,她讶异地对上一双神志清醒的眼。“爷,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好。白天的事情太多,”他拍了拍丫头搭在被面上的手背,可惜这姑娘不会对他起别的念头……真是扫兴的事情!“找个时间给你弟弟坟上说一声,说,他的仇,皇上给报了。”
皇上?四儿目瞪口呆,愣是许久才转过弯子来。哦,对也,这地位权势,不都是皇帝爷爷给的吗?谁给的,谁就可以收回去,一如这后园子里的女人们的风光,不也就是爷主儿的一句话吗?她用力点头,“是——”
“别再在梦里说,你不是四儿,你是小五了。”他都听了好几回,从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了解、疼惜。原来,遭殃的不仅仅是宗室、大臣、子民们,连个小小的、不相干的奴才也是啊!
“……是——”原来,她真的说出口了啊!
* * *
每夜重复的梦境。
压抑的、恐惧的、悲愤的、绝望的,还有哀伤的。没有画面情节,也面孔,只有几种浓烈地无法挣脱的情绪,相交织着、撕扯着,却无法清醒。
四儿正在梦中痛苦挣扎,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暖。那温暖不但不会冷却,还轻轻摇晃着。整个人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大人们呵护着的时候……
她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习惯性的手脚并用,紧紧拉住、扯住、抱住那温暖,不肯放。
——撒手呢,四儿!
——不放!哼!不放!
——那就不放手吧!
——嘻!不放呢!
她甜甜笑着,随着那温暖大幅晃动着。不怕,她牢牢抓着呢!
然后,她睁开眼——睁得突然而甜美。
然后,她看到不应该出现的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每隔一天就会对上好长时间,从他起身直到他睡下。
爷?她惊愕地张大嘴,完全不明白那摇晃着的温暖的宠爱,怎么会成了平日里老是严肃着一张面孔的爷!
“四儿,乖,舌头伸出来。”
哦……她很乖的。对,这是做梦。爷怎么会表情奇怪,甚至有丝恶作剧的笑容?一定是在做梦!
既然是梦境,于是她放心大胆去做着那些平时绝无法想到的事情。比如……
她想她似乎听到了溽热的唇舌纠缠的声音,衣料的撕扯和肌肤摩擦的声音,还有不知是她还是谁的咽喉深处的低吟喘息。
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实在不愿意从温暖相贴的美好感觉中彻底醒来,怕睁开眼,面对的是独自一人瞪着黑漆漆的房梁与冷清的空气。但当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有力手掌在身上揉捏时,她被吓醒了——却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不具威胁性的呜咽声。
他想干什么?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尚未恢复思考的脑袋竟然梗住了,根本想不起以前自己一直担惊受怕为的是哪桩。似乎跟主子有关……对了,与她交缠着的肌肤虽然暖手,但远不及主子的那样幼滑细腻、散着馨香——但她已经快记不得主子的香气是什么样的了,只觉得主子离自己好遥远,怎么也触摸不到……
“别哭,四儿,跟着我就成。”
谁?她努力睁大泪朦的眼,可是瞧不大清楚。但她清清楚楚感受到连自己都不晓得的所在,被身上的人探索着,摩挲着,让她几乎想尖喊出声。
不要再继续了……她想推开那个坚硬的身体,然而怎么也使不出力道,似乎怎么躲也躲不过恶劣的手。显然她微微的挣扎根本不会对身上的男人有任何作用,反添了几分暧昧。
“别再动——”
不理你!四儿很高兴对方突然与她分开少许距离,让她好好透一口气。天哪,刚才是被子盖得太严实了吗?理智提醒她有什么不对,可她既不想回到绝望的恶梦,也很怀念刚才摇晃着安慰她的温暖。
……痛。那是种无法描述的撕痛,与平日里干活受伤完全不同的疼痛,此外却还伴随着奇异的感觉。
她瞪大了眼,彻底迷惑于他所做的事情,也彻底地在迷乱的夜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