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食铺》酥酥桃酥

3、第三章

　　苏家人刚到华宁街，苏娘子便让常青去街边先买些热汤喝着，再去一趟马行街收来年的租金，回来时顺路在热闹街多捎带些午食，下午在家打个盹儿再去徐衙内处送节礼。
　　苏宅内，仅余苏家三口。苏郎君拉着苏娘子，苏娘子牵着陶陶便进了陶陶常居住的左耳房。苏郎君先是拉上木门，之后便把陶陶常睡的紫檀木床榻小心挪开，掀起一块木板，一个昏暗的密道便显露出来。
　　“阿爹，这是藏宝室吗”陶陶的下巴要惊掉了。
　　“这是阿爹和阿娘一起给你存的嫁妆，放在村中实在不放心，华宁街这边整日里皆有官兵巡逻、且周围邻居皆是朝中官员，放在此处更为妥帖。”苏娘子边解释，边打开密室里的二十来个箱子。
　　“陶陶，你今年已满十二周岁，放在有些人家都可以议亲了，所以阿娘和阿爹在家里便商量了许久，想把这些东西交付与你，今日在驴车上，你说的那番话，让阿爹阿娘突然明白，你还太小、懂的事也少。阿娘阿爹往后要好生教导你，我和阿爹陪不了你一辈子，且最近几年，我们的身子骨明显是不好了，生怕哪一天有甚么事情，我们没个准备，你到时被人欺了去”
　　“阿爹阿娘，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和你们一起，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陶陶眼眶里已经蒙了一层水雾。
　　“乖陶，不说傻话，阿爹和阿娘一定努力多活几年，多和你一起看看这汴京城”苏郎君搂着妻女安抚道。
　　“紫檀木箱子里的是阿娘入宫多年所得的赏赐，黄花梨木箱子里是你阿爹祖上多年所积。余下几个箱子是你阿爹以前跟你徐伯共事时，救了你徐伯一次，你徐伯的家人强塞过来的。一应财物，阿娘在你小的时候均已登记造册。登记的册子便放在密室木板下方的夹层中，你方才应该已经看到过了。”
　　陶陶呆住了，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阿娘说的生怕哪天有甚么事情里，整个人陷在了无比的害怕里。陶陶转身就抱住苏娘子，不想说一句话。
　　“陶陶，想什么呢，咱先上去，这件事是阿爹阿娘和陶陶共同的秘密，以后不能和任何人声张，阿爹阿娘不需要你以后做甚么营生讨生活，你往后只要待在汴京城里内，过着衣足饭饱的平淡日子就可以”苏郎君从苏娘子怀里接过陶陶，抱着陶陶小心上去。
　　听到阿爹说的不能和任何人声张，一时之间陶陶突然想起自小便有的奇怪仙法。陶陶自记事起，有一次无意中按到眉间红痣，便进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是一个方正明亮的房屋，房屋内空无一物，只有门口处有一奇特物什，会发光，上面也有些字，但小时候她还看不懂，只进过三次便因着害怕再没进去过。陶陶小时候记得这个房屋可以藏东西，五六岁时弄坏的磨喝乐、不爱吃的红枣还有打碎的碟子，被当时的小陶陶藏在那个房屋内，七八岁时再次进去时，那些调皮捣蛋的证据居然还在，且那红枣还是丢进来时新鲜的样子。
　　苏氏夫妇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密室走出左耳房之后，陶陶便偷偷挪开她的床榻，在左耳房内和奇特房屋内几乎同时点了三分的玉华香，做完这些，又走进密室，按住眉心红痣，摸着其中一箱盛放古物的黄花梨箱子，将其收入奇怪房屋。之后陶陶便将床榻拉回，心事重重的在后院里走来走去。
　　“小娘子，来吃饭咯，常叔可是买了不少你爱的吃食，我刚刚跑去热闹街买了你最爱的灌浆，还给你买了蜜饯金橙子泡茶，我记得夏天时，你连喝了几日，前几次我来城里都没空买，这次才总算有时间去那边”常青叔在前院喊陶陶来用午食。
　　陶陶因着阿爹阿娘的肺腑之言，又总担心着奇特房屋内的那箱古物，整顿饭吃的甚没滋味，连平日爱吃的灌浆都少吃了两个。
　　苏郎君和苏娘子看孩子心绪不佳，午食后硬是拽着陶陶在后院亭子里聊了半天的为人之道，陶陶坚持听了半个时辰后便开始犯困，苏娘子看着心疼，便赶紧让陶陶回房休息。
　　陶陶回屋后，本想着在榻上睡会儿再去想其他的事，但一回屋便看到小方桌上的玉华香已经燃尽，瞬间便点起了对奇特房屋的好奇心。
　　按住眉心红痣，再次进入奇特房屋后，陶陶发现屋内的玉华香竟然还剩下将将一半，屋内放置的木箱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陶陶又从木箱里拿出一幅古画，来回进出了多次后，终于放心地将密室内的二十三个箱子、账册收到奇特房屋内。这样子才安心嘛，几个月才来一次，不如放在这屋子里，既能保护也能随时看到。
　　陶陶随之把床榻复位，松了一大口气后又进入奇特房屋内，之前几次进去只是看了房屋内部，并未去门口处查看。房屋门口处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奇特物什，发着光，上面写着“汴京交易小铺”六个大字，右下角还写着“点此进入”，陶陶犹豫了下，寻思着这应是什么卖东西的铺子，便轻点了右下角。
　　“此交易平台已经开启，开启人：宋朝汴京人氏，苏棠。接下来，我将会为您解释此平台的交易规则：苏棠，您可以通过在汴京城内开设铺子收集平台通用币，每接待一位宋朝人氏，即可获得平台币一枚，平台币可在交易小铺内使用，小铺内会向您提供上万种物品供您交换。”
　　“开启这个平台，对我有什么损害吗，如果有任何问题，我是否可以强制关闭此处平台”陶陶直接询问，阿爹说过，这世上没什么免费大馅饼。
　　“苏棠，您只需知道，这个平台是与您共生的，如果您有任何意外，交易小铺也会因此中止与主系统的信息交流，我将永远沉睡过去。”
　　“我无法判断真假”。
　　“崇裕二年，我因您沉睡，又因系统保护设定，主动成为您的下位系统，之后因为您只在五岁、六岁，七岁时进入小铺，且您当时未开启交易小铺，我无法同您进行沟通。”
　　“你因我而沉睡？”
　　“您可能无法理解，因为您所处朝代相关文史材料严重缺失，两千年后，我与主系统被当时的一批学者研究出来，被设定为收集各个历史时间段的风土人情，我初到宋朝便看到您差点掉入河中，便分出部分能量将您推回树下，在接触您的瞬间，我便强行被您绑定了，因为在后世，我和其他系统被研究出来的第一准则便是：人类是上位系统。因此从那开始，我便无法自行收集信息，只能等着您唤醒我。如果你还是担心，你可以随时按住平台右方的黑色凸起处强制关闭此平台，这个地方将只会保留存储功能，我也会因此消亡。”
　　系统说完后，发光面板处便出现了崇裕二年那日柳树下的影像，孩子在篮子里扭来扭去，离河边越来越近，在快到掉入河中的瞬间，篮子被瞬间推回柳树下，篮子中的孩子眉中出现了一颗红痣，孩子也沉沉睡去了。
　　“苏棠，也不知你会不会相信，收集本朝风土人情获取平台币是我同主系统争取的结果，一方面可以继续收集信息、另一方面你也可以因此受益。如果你拒绝接受这个功能，也可以直接命令我切断同主系统的沟通。”
　　“你能时时刻刻看到我的生活吗？会主动介入我的日常吗？”
　　“当然不会，我目前只是你的下位系统，且因为大部分能量都已经传输给你，已经无法维持其他功能，仅有的交易系统也是我消耗了余下能量换取的。”
　　“能量不能恢复吗，有什么我能帮的上你的，如果你愿意回去的话”
　　“能量一部分已经转化给你，成为这个储存空间了，另一部分已经消耗掉，如果能恢复的话，我之前就联系主系统把我唤回去了。”
　　“谢谢你救了我”陶陶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一想起对方救了自己，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苏棠，你不必内疚，我的设定便是如此，或许一切都是缘分。”
　　陶陶同小铺内的系统聊了好一会儿，了解了不少后世的情况，因听到系统外面阿娘喊她出去逛马行街，便同小铺系统告了别，“小铺，阿娘在喊我，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回到青桥村后，我的住处和阿爹阿娘太近了，到时就不能在这陪你聊天了”，“陶陶，你不来的时候，我都会进入休眠状态，我是系统，不会觉着无聊，你放心出去吧。”
　　常青和苏郎君午食后没过多久便去了徐衙内家里送节礼，以苏郎君和徐衙内的性子，酉时估计才能回家，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苏娘子想着不如带着陶陶出门买些城里时兴的玩意儿。
　　正逢着冬至日，城内人流如织，家家户户不是穿着新衣拜见亲友，就是举家去街市里凑热闹，马行街两边停靠着不少华丽奢靡的车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马行街在陶陶这个小吃货眼里，等于张官人干果铺家的糖蜜糕、炒栗子，还有吕家素粉铺又麻又酸的香辣素粉羹，以及各式杂货，陶陶之前最爱的桔色坠珠子绒球便是在徐家绒线铺所购。苏娘子十分知道自家孩子的喜好，先去干果铺里买了糖蜜糕、炒栗子、梅子姜、滴酥各半斤，又带着陶陶去了绒线铺另挑了两个鲜亮颜色的绒球发带，等路过吕家素粉铺也不忘交待“等逛完之后，再带你个小馋鬼回来买这素粉羹，多买几份，咱们到时在回家的路上吃，现在天冷，不喝点热的都遭不住。”小馋猫听完阿娘的保证后，立刻乖乖陪着阿娘在街上闲逛。
　　街上不仅铺子多，铺子前边还有不少小摊贩，大多是卖茶汤饮子、风味小吃的，零星还有些摊子买些香囊、串珠儿首饰、胭脂水粉的。
　　除夕将至，苏娘子也想着添些简单素净的首饰戴着玩，便带着陶陶去了马行街一家有名的舒家枕真头面铺，又想要精致有趣，又想要简单素雅，苏娘子挑的认真，好一会儿才选出了白玉缠丁香花长簪、丁香花细金耳环、金嵌珠镂空牡丹花戒指、坠珠细银链子，又给陶陶添了对小巧的海棠花镶珠银簪和小巧的一对丁香花细银耳环。买完这些，天色已晚，苏娘子忙带着陶陶去买了五份香辣素粉羹，又另加了些牛肉、打了几个蛋，带着陶陶匆忙回了苏宅。
　　常青和苏郎君已在苏宅等候多时了，见苏娘子和陶陶手上皆提着不少东西，忙接过来。
　　“这素粉羹和这牛肉、鸡蛋，咱们先分好，天气太冷，咱们路上吃完也暖和，先给碧云留一份。”苏娘子分完晚食后，又将其余吃食、首饰以及徐衙内家的回礼安置好，一家人坐着驴车晃晃悠悠的便回青桥村了。
　　吕家的香辣素粉羹，在店里吃上一碗只要七文钱，若是要外带，又没带上自家的碗，则需多另加上一文钱，吕家用竹筒做碗、再配上个盖子，又保温又不容易洒，在竹筒上方再穿个麻绳，这移动的保温饭盒便成了。
　　一路上，香辣可口的素粉羹也没堵住苏郎君的嘴，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不可声张，平平淡淡便是福”，苏娘子本想制止，不知怎的也加入了“陶陶，你可知今日阿娘买那些首饰花费多少？”
　　“四十六两，付钱时我看到了”陶陶想也没想便回答了。
　　“陶陶可知咱家主要的收入是甚么？”
　　“马行街铺子一年的租金是二百四十两，青桥村的五十亩地的租金是二十五两，阿爹在村学里授课，每年年底村学会补助阿爹五两银子，年底还能收到学子爹娘们送的节礼，加一起也就是二百八十两左右。”陶陶自八岁始，便跟着阿爹识字算数，自阿爹每日开始授课后，便跟着阿爹在村学学习。
　　“在青山村里，别人家的收入大致是多少，咱家在邻人眼里的收入又是多少？”
　　“晴娘、英娘家，有着自个儿的营生，不指望种田过日子，每年收入不少于三十两，像邱阿翁家，只靠着种田挣钱的，且田地也不多的，每年收成至多十两银子。咱们家在城里的宅子和那一个铺子从未给别人说过，邻居家里只知道咱家的五十亩地，加上阿爹的收入，满打满算便是四十两银子”陶陶边吃素粉羹边口齿不清的说着话。
　　“那阿娘今日为什么不都买金饰呢”？
　　“阿娘，你这样讲我便明白了，今日阿爹的那番话还有今天阿爹阿娘交代的那些事，我今儿个也想明白了，我知道你和阿爹来这青桥村是为了远离汴京城，想过些安宁日子，又因为我贪玩，时不时的要带我去汴京城玩乐，但又担心行事过于张扬，惹村中人艳羡，所以即便买首饰，也要买些素净简单的，你这些首饰看着只有金耳环值钱，村里富庶的人家也都买得起，也看不明白什么玉的，也不会觉着这些首饰金贵。”陶陶思路清晰，说起话来像隔壁邱阿翁家的秀才儿子，文绉绉的。
　　“是这个道理，陶陶聪慧，一点即透”苏娘子随即不再多说，和相公、孩子聊着家常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