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不争光》吾印良品

19、苹果风波

　　早晨九点多钟的操场上，太阳暖洋洋的，风儿也甚是喧嚣，许安闭着眼，懒洋洋地划拉着广播体操。赵婷婷站在她前头，边回头伸展双臂边说：“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你送不送苹果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湖一中有了一个传统，圣诞节给自己的好朋友和喜欢的人送苹果。初中的时候，许安就经常收到别人送的苹果，有的时候也会收到橙子和蛇果。许安并不理解为什么圣诞节会和告白联系在一起，但是她选择尊重这个传统，蒋新认为这是白湖地区水果摊想的营销策略。姜雨辰则提议，她们之间送来送去没意思，干脆谁都不买，简简单单快快乐乐过一个节。

　　“明天吃晚饭你陪我去挑一个苹果。”许安睁眼，打定主意给张崧送一个。

　　每次做操到跳跃运动，许安就觉得很滑稽。天气冷，大家都像在大润发冻得濒死的鱼，还要鼓起劲抖一抖跳一跳，乱七八糟毫无整齐度可言。更可笑的是这个动作还需要转方向，和别人面对面看着彼此扑腾的样子。当然，无论后面的人怎么散漫，领操的班长和前面的好学生李知依旧规规矩矩、挑不出一点毛病。

　　好不容易做完操，还要绕学校跑一圈。从1班等到24班，所以每次许安她们都要唠一会才能出发。赵婷婷突然很激动，拉着许安指过去：“快看我cp!”许安顺着看去，只有乌泱泱的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个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一个是长腿高个另一个矮一点。

　　“第一个想出跑操这个馊主意的人一定已经毕业好多年了。”赵婷婷跑着，咬牙切齿，奔跑过程急促的呼吸加速了冷风的摄入速度，让她鼻子通红。她朝最前面的姜雨辰喊：“慢一点啊，老姜，我们最外圈的跟不上啦。”

　　许安和赵婷婷、蒋新、姚丽萍一起来到书店里挑苹果。白湖一中在县城中心，车水马龙，周围最多的还是小吃和书店。只不过书店里已经不仅仅只卖书了，各种礼品应有尽有。临近双旦，这些店铺是最先感知到节日气氛的，已经在窗户上贴满了圣诞树、雪花的装饰以及即将到来的2015。

　　几个人在店里转悠，蒋新和姚丽萍在图书区溜达着，蒋新在看动漫，姚丽萍从书架里拿出一本精美的书，悄悄问蒋新：“你觉得这个送给许安当生日礼物怎么样？”

　　“杜拉斯《情人》，的确是很有名的书，但是许安好像不怎么喜欢看书啊。”

　　“我知道，所以挑了一本篇幅短的，而且这个讲爱情，她最近坠入情网应该会很感兴趣。”

　　“可是，这是悲剧啊，你挑一个happy ending的呗。”

　　姚丽萍把书放回书架里，happy ending？文学里的爱情好像都是be吧，《茶花女》《包法利夫人》《飘》，她想来想去，总不能送许安《简·爱吧》，这是小学生必读书目啊。

　　她想出不来，暂时抛下许安，专心致志找自己喜欢的书目。在枯燥的学业压力下，高中生是热爱文学的，这一阵子班里男生流行读《红与黑》，一个男生在周记里高谈阔论，郑贤生就让他向全班介绍这本名著。课间几个人曾一起讨论这本书，巧合的是李知、林致远和她都不喜欢这本书。

　　李知课间如果不写作业就一定在读书，虽然她从来不主动点评、推荐，也从来不会在周记里写读后感。甚至她的作文在自己看来平平无奇，但是不知为何，姚丽萍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她想起李知最近在读毛姆，她想找到李知读的那本书，可是具体名字又想不起来了。她徘徊在书架那，拿着《面纱》《刀锋》犹豫不决。她努力回想李知那本书的封面，想着想着不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

　　“啊，对不起，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弯腰捡起对方掉落地上的书，余光看了一眼，竟然也是毛姆的书《月亮与六便士》。

　　男孩拍了拍书上的灰，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一个很深的酒窝：“没事，好巧啊，我们都爱看毛姆。”

　　姚丽萍因为想不起来李知那本书，本来准备把书放回去，问清楚了再买，听了这话也就有点不好意思，抱着两本书去结账了，她想着两本总有一本是对的吧。

　　许安和赵婷婷挑苹果，赵婷婷拿了一个苹果闻闻：“我说许安，你一会送他苹果就等于直接摊开了说我喜欢你了。”

　　“对啊，我也没想着藏着啊。”

　　赵婷婷把苹果放下，迟疑地问道：“你觉得他对你有感觉吗？”

　　许安回想周六的见面细节，叹了一口气：“好像没有。”

　　赵婷婷也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想？”

　　许安手里握着冰凉的苹果，目光坚定：“我还是想试试，不管成不成我都不想留遗憾。”

　　“好，我支持你。”赵婷婷笑嘻嘻挽着她胳膊，“走，我们去结账。”虽然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她总觉得张崧喜欢的不是许安这种类型。

　　两个人去结账的时候，蒋新和姚丽萍已经在收银台前等着了，姚丽萍手里还拿着两本书。赵婷婷看着走出去的那个人，好像在哪见过，但是始终想不起来，她问了另外三个人也没有答案。

　　回到教室里，许安的桌子上已经放了几个苹果，范猴眼巴巴问许安能不能分给他一个。许安正愁没法处理，开心地给了他一个，然后问其他人要不要。赵婷婷生理期，姚丽萍说她吃不下了，姜雨辰抛起她从家带的橘子表示拒绝。剩下的人许安一人给了一个，最后一个递给林致远：“借花献佛，平安夜快乐。”

　　林致远冷冷地说：“我最不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苹果。”

　　许安哦了一声，心里很不开心，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苹果，不要就不要，干嘛摆臭脸。

　　范猴看见气氛不对劲，坐在桌子上笑眯眯把手伸过来：“他不要我要，我最爱吃苹果了！”

　　许安笑着把苹果丢给他，看见张崧正在座位上，赵婷婷拍拍她的肩膀，姚丽萍小声给她加油。她鼓足勇气，拿出自己准备的那个纸盒子，小心翼翼地往后排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她脑子里面却想到了千万种张崧的反映。可能他会大吃一惊，拒绝好意；可能他会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他会哈哈大笑，以为这是自己的玩笑；当然许安最希望看到他能够开心地收下自己的苹果，含情脉脉地说“我也准备了一个苹果给你”。

　　许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心脏砰砰乱跳，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点热，她急忙用冰冷的手冷却脸上的温度。终于走到了他面前，她深吸一口气，笑着开口：“张崧，这是我送给你的苹果，平安夜快乐，希望你以后都开心平安。”

　　张崧的反映出乎许安的所有意料之外，她看着对方大方地收下苹果，耳朵里传来“谢了”两个字。

　　就这样？她有点不敢确定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愣在原地看着张崧。

　　张崧也有些不解，为什么许安要这样盯着自己？哦，他明白了，许安在等他的反馈。他笑得有点抱歉，为自己反应的迟缓，三下五除二拆开纸盒子，掏出苹果。他有些犹豫，毕竟苹果还没有洗，可是许安就站在自己面前等着反馈，这个时候跑去厕所洗苹果也太没有情商了。

　　我是一个有情商的人，他想着。他擦擦苹果，咬了一大口，伴随着清脆的声音，苹果的四分之一都进了嘴里。他点了点头：“这苹果真甜。”

　　范猴等一众知情人士都目睹了这一幕，包括李知都围观了全程。许安走回来的表情比来的时候更复杂，三分无语三分丢脸四分生气。她闷闷不乐地坐回了位置上，一言不发。

　　周围先是死一样的寂静。突然李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周乐天哈哈哈仰倒，靠在后桌上，赵婷婷边笑边捂着肚子，又“哎哟”两声，好像是大笑引起了姨妈痛。蒋新靠在姜雨辰肩膀上，笑得直不起来腰，姜雨辰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姚丽萍还算给许安面子，拿着作业挡脸，可是抖动的上半身也出卖了她。最夸张的是范猴，他本来在吃苹果，嘴里还没咽下去，现在笑呛了，满脸通红地咳嗽。林致远给范猴递水，看见许安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没有笑出声，只是嘴角和颧骨都忍不住向上走。

　　大家笑了好久，蒋新颤颤巍巍地扶着姜雨辰说：“我宣布，这是我2014年看过最好笑的小品，春晚都比不上你俩。”

　　赵婷婷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我们本来都为你捏一把汗，害怕张崧的反应，没想到他真的是一个奇葩。”

　　周乐天拍拍许安肩膀：“安姐，我给你问问，这傻小子咋想的。”

　　范猴还在那咳，只是脸已经不红了，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却也要凑热闹，小声地说：“等等，我也去。”

　　李知总结：“To eat or not to eat, that’s a question 。”

　　没一会，两个人大笑回来报告军情，周乐天作揖：“报大王，后面那个黑脸妖精说他以为你是拿你的追求者的苹果卖他人情。”

　　范猴也演上了：“八戒说的是，俺老孙去迟了，那妖精好生厉害，苹果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师傅，徒弟们只拿回了这个。”说完，把纸盒子双手奉上。

　　许安听完解释，扭过头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现在就希望这一天赶紧过去，她这辈子都不想过圣诞节了。

　　林致远接过这个纸盒子，摊平定睛一看，上面还有许安一笔一画写上的merry Chrismas，后面还画了一个小爱心。他笑了笑，给自己心上人写的祝福也有错别字，可见，她对这个人也不是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