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春山》夏五夏

3、祭奠

　　顾文谦把季知鸢送回了家后，利用上午还剩的时间，去了一趟晏家。
　　老管家在看到顾文谦的时候满眼都是惊诧，顾文谦与晏卫年轻的时候长得有八分像，但是比晏卫更有野性。
　　老管家通报了晏老太太，晏家老太太是知道顾怀川的，是当年晏卫当兵时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甚至在晏妍马上出生的时候，晏卫还带着媳妇去了趟美国看望顾怀川，所以当顾怀川的儿子顾文谦登门的时候，晏老太太并未不觉得诧异，在晏老太太同意后，老管家引着顾文谦来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抬起头看到顾文谦的瞬间，仿佛看到自己离去的儿子，久久回不来神，直到老管家轻声呼唤她，她才晃过神来盯着顾文谦。“你是顾怀川的儿子？”“老太太，是我，但是您刚刚看了我那么久，没觉得我更像晏卫吗？”“你是说......”“当年晏卫去美国看顾怀川，两位夫人同时临盆，孩子被错抱了。”顾文谦平静地拿出亲子鉴定递给老太太。
　　亲子鉴定的纸有些褶皱发黄，这是早些年顾文谦在顾怀川住院的时候，发现自己跟顾怀川的血型对不上，根据当时出生的情况，推断出错抱的可能性，便自己来江州，打听到晏卫的住处，跟随他，在他常去的高尔夫球场找的头发，做的亲子鉴定。结果并不意外，在顾文谦的意料之中，毕竟无论是顾怀川还是晏卫，都是纯爱战士，没有别的可能。
　　顾文谦拿到结果后，在江州呆了几天，默默跟随晏卫去公司开会，去球场打球，去会所应酬，去给小女儿买泡芙，或者是，自己去江边坐一会。
　　顾文谦在晏付杰回家的路上，拦住了他的车。顾文谦还是想要从晏付杰这里了解自己的父亲，年龄的相仿让顾文谦能够与晏付杰有更多的交流，晏付杰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弟弟很是惊喜，两个人畅聊了三天三夜。
　　从顾文谦的童年聊到陆军野战队退役，再到创业打下自己的天地，晏付杰为眼前的人感到骄傲，也给他提出了很多自己的建议。
　　晏付杰也讲述了父亲短暂的军旅生涯结束后，白手起家，创建晏家商业帝国，与母亲的校园爱情开花结果，母亲在生下顾文谦不久后因病离世，父亲遵从母亲的遗愿捐献了她所有能用的器官，自己忠诚地守护着这个家。
　　顾文谦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了更具象的了解，但当时的他并不希望这个平衡被打破，于是与晏付杰约定互相保持联络，并暂时保守这个秘密。顾怀川夫妇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对顾怀川夫妇也必须进到赡养的义务，也许有一天必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但他感觉那个时机并未到，而现在顾文谦觉得他必须站出来，为了晏家，为了顾怀川与晏卫的情谊，也为了自己。
　　顾文谦轻轻地诉说着这一切，对面的晏老太太早就泪流满面。许是丧子之痛让她压抑着巨大的悲痛撑起这个家，也因此变得枯萎，但顾文谦的出现又让她好像在马上溺水的时候，看到了伸向自己的一只手。无论是上天看不得晏家父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去，还是不忍心一个年迈的老人承受所有，总之，顾文谦的到来，把原本已经定稿的剧本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老宋，去把老爷和大少爷旁边的那间房间收拾出来给文谦住。”“张姐，去抓紧煮碗姜汤给小少爷。”老太太似乎又有了情感的寄托。顾文谦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对于晏老太太而言，此刻能有些事情做要比闲着更让她心里觉得安慰，虽然他的情感还并未完全进入到自己的角色。
　　老太太拉起顾文谦的手，带他参观起这个家来。稀疏的人气使客厅有些安静，登上楼梯，第一间是晏妍的房间，此刻晏妍没有在家，早上老太太和晏妍带着老管家，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一起去了海棠山，离开时晏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又是小女孩，所以哥哥和爸爸格外得宠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晏妍的思念更浓烈，一祭奠完就不知去向。
　　顾文谦与晏老太太目前达成的共识是，暂时不把晏妍和顾文谦抱错的消息告诉晏妍，毕竟她对晏家父子离去的事实还没有完全接受，再让她知道自己是被抱错的更影响她的心情。 其实对于晏妍，顾文谦的内心是觉得，抱错并不是晏妍的问题，而且晏妍是顾怀川的女儿，即使没抱错，晏卫也会很照顾她的，所以调查这件事情没有必要让她参与进来，让她尽情地做个没有烦恼的小女孩就好了,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晏老太太带顾文谦参观，一方面希望顾文谦能够多一点地了解自己的家人，另外一方面也是对顾文谦展现出极大的信任，这种信任不仅是因为顾文谦有七分像晏卫，更是一种来自血脉的第六感。
　　晏付杰的房间在晏妍的右手边，推开房门，里面依旧能看出经常被打扫的痕迹，暗黑的布置和极简的陈设布置看得出晏付杰是一个低调稳重的人。
　　再看晏卫的房间，被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仿佛在诉说晏卫军旅生涯的光辉过往。
　　晏老太太简单介绍完以后，对顾文谦说，“文谦，你想要调查这件事情，我也想要一个答案，晏家人不应该不明不白，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孩子，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比起真相，我想要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优先保重好自己，活着的人比离开的人更重要，你父亲和哥哥，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老太太的话，像是轻柔的风拂过顾文谦的心头，泛起了一丝涟漪。
　　顾文谦在征得晏老太太同意后，进入晏付杰的房间。
　　办公桌下的抽屉，除了中间的抽屉，上下层的抽屉都上了锁，顾文谦大概看了一下中间抽屉，是一些光盘，硬盘之类的。
　　顾文谦想要用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才发现电脑是待机的状态。
　　按理说晏付杰这种严谨的性格，离开前电脑是会随手关闭的，而且顾文谦查看了晏付杰的硬盘，里面的内容都是公司极其重要的报表数据，甚至还有一些商业机密，如果这些东西不锁起来，顾文谦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应该锁起来。
　　再来到晏卫的房间，里面没有电脑，根据顾文谦之前悄悄跟随晏卫的那几天来看，晏卫实际上是把晏家的产业交给晏付杰来打理，他自己就为他站台，高兴就对外社交一下。
　　晏卫的房间风格很鲜明，保留着军人的习惯，甚至连通讯录都有一本手写的。
　　顾文谦对晏卫的印象是，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念旧的人像是个拾荒者，在自己过往里，捡起一个一个回忆装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顾文谦从晏卫的房间退了出来，为晏卫保留他房间最初的模样。
　　顾文谦与老管家老宋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得知在晏家父子出事没多久，晏家就发生了火灾，消防的人员进入到室内，扑灭的很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顾文谦认为火灾并非偶然，一定是隐藏了什么。
　　从现实的状况来看，晏家出事，受益最大的就是赵家，几乎接盘了晏家所有的项目。
　　但以赵立老谋深算的性格，又不像是会做出这么莽撞行为的人，又或者是什么事情，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当然，江州盘根错节，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目前来说唯一的切入点就是那场火灾。
　　顾文谦陪宴老太太用过午餐，将她安抚睡着后便悄然离开。
　　“博安，有件事想要拜托你，最快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们见一面”“好，晚上老地方。”
　　顾文谦随又拨通了季知鸢的电话沟通下午的行程，电话里得知季知鸢生病发烧了，便买了药来到了季知鸢家，季知鸢发烧没有出来开门，告诉了顾文谦密码让他自己开门进来。“190511，自己开门进来吧”季知鸢虚弱地说着电话。
　　顾文谦琢磨着19年5月11日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让季知鸢拿来做密码。
　　巧合的是，这是自己找回亲生父亲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