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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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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下很冷,冷意渗透她的四肢百骸。
黑暗使她的的痛苦更加清晰。
木里潇咬紧唇,口中尝到明显的铁锈味,却打死都不愿睁眼。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迎接生命的终结。
肩膀却忽然被什么人用手抓住。
——力道不重,试探性的动作。
是谁?在这里……
木里潇微微拧过头去,看见一个汉族女子的脸。
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牵引,缓缓落入女子的怀抱。
坚实的怀抱似乎唤醒了木里潇生的本能,有如抱住一块浮木,五指在对方背后紧紧扣着。
那女子的双腿如同鱼尾摆动带着她的身体浮了上去……
等她回来,我是不是该好好谢她?
木里潇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在浑身湿冷中打了个喷嚏:
“啊切!”
好冷,等那个什么公主出来了,一定要她先送我回去。
站在浴室里的赵嘉婉,仅和木里潇一墙之隔。
双手张开,呈“丅”字型,任由弦歌为她褪去里衣。
衣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肩颈。
弦歌最先注意的,却是那左肩下方细小的红痕。
不多不少,正好五枚。
“公主,您肩膀后头...怎么....”
她把赵嘉婉的里衣丢进脏衣篓中,有些惊愕地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嘉婉猜到意图:
“可能哪里磕着碰着了吧,没事。”
“怎么可能?这痕迹,分明就是被抓的。”
赵嘉婉眉头微皱,顿了一下:
“也许吧。”
恍若未觉地踏入浴盆。
澡豆里混着甘松与青木的味道,极力舒缓着赵嘉婉的神经。
她的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也不知那小丫头如何了。
门外木里潇正躺在赵嘉婉的床榻上,身体沁湿她的月白色衣。
听着浴室里时不时传来的舀水声音,浑身发痒。
要是,自己也能沐个浴就好了。
不久之后,弦歌端着呈着浴巾的托盘,率先从浴室里出来。
她看见帘子后隐约透出一个半身人影,赶忙把托盘搁到旁边的小桌上,走过去拉开了帘子:
“小丫头,你怎么自个儿醒了?”
木里潇猝不及防,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额...很冷,风吹得难受所以..”
弦歌正准备说什么,身后却响起了赵嘉婉的声音:
“是么?能否让我看看?”
温柔熟稔的嗓音,隐含些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由远及近,徐徐灌入她的耳膜。
“公…公主?”
弦歌没敢回头,直接愣在原地。
赵嘉婉的目光掠过她的身侧,淡淡地盯着木里潇:
“弦歌,帮这小姑娘洗洗身子,头也要洗,务必擦干,免得受了风邪。”
“是,奴婢明白。”
弦歌乖巧地应了嘉婉,凑过去轻声对木里潇说:
“小丫头,来,姐姐抱你去浴室。”
她坦荡地伸出双臂,欲把木里潇捞进怀里。
木里潇见状,像受到应激反应似地猛摇头: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似乎再晚一步,她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诶?可是…”
弦歌还想再劝,却没想到木里潇一下子就跳下了床:
三步并作两步,裹着赵嘉婉的衣袍,一路拖着地走。
可怜的月白色衣,肯定要被染上一层灰了。
“公主,我刚刚有那么恐怖嘛?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禁逗?”
弦歌吃瘪似的朝嘉婉努努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可能你靠得太近,吓到她了。”
赵嘉婉面无表情地分析,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浴室里,木里潇一个人浸在浴盆里面,用手把漂浮的花瓣拨来拨去,玩得不亦乐乎。
洛南的公主还真会享受,连沐浴都要在盆里洒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木里潇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她洗够了,想从浴盆里出去,四肢却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她放弃挣扎,整个人向后倒,小小的身体半躺着倚靠在浴盆边沿。
好晕,好困,好想睡。被水流裹着,好舒服 。
要不,我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木里潇阖上眼皮,放任自己被花瓣淹没。
门外——
赵嘉婉吃着小厨房热好的晚膳,还惦记着给木里潇多留一份。眼见自己都快吃完了,木里潇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
那丫头怎么洗这么久。
“弦歌,小丫头还没出来么?”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却没想到弦歌浑然忘了这茬,直到听见赵嘉婉的疑问才如梦方醒:
“公主,我,我不知道…啊,奴婢马上去看!”
木里潇瘫软在浴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剩一个头勉力支撑在水面上,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
吓得弦歌连忙抱起她就跑:
“公主!公主!大事不妙,丫头她,丫头她…”
“怎么了?”
赵嘉婉微微皱眉,往嘴里送了块小炒肉。
“奴婢也不知…您看看,要不要叫大夫?”
弦歌着急地把木里潇抱到赵嘉婉面前,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怀中的女孩赤着身子,嘴唇苍白,口中止不住地喘气。
赵嘉婉面不改色,把掌心覆上女孩的额头:
不烫,没有发烧。
“这丫头估摸着是缺氧了,把她抱到椅子上缓一会儿就好。”
赵嘉婉说罢,手老老实实垂在腿侧,声音淡淡,不带一丝情感。
“哦…奴婢知道了。”
弦歌讪讪地低下头去,为自己的咋咋呼呼感到难为情,把木里潇安置好以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夜色黑沉,桌上一盏烛火还在跳动。赵嘉婉走到木里潇身边,取了把小凳坐下来,静静观察她的情况。
木里潇身上穿着赵嘉婉小时候的旧衣服,头发半干半湿。
赵嘉婉凑过去,轻声问道:
“姑娘,醒了么?”
“嗯。”
木里潇浑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小小声应了一句。
赵嘉婉哑然失笑。轻轻用手拍拍她的脸:
“姑娘,姑娘?”
“嗯?”
木里潇揉揉惺忪的睡眼,脑袋迷糊地哼了一声。
赵嘉婉酝酿片刻,极耐心地劝哄:
“小厨房里有今日刚做的小炒肉,还有银耳莲子羹,你现在醒,指不定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态度比之前软和不少。
银耳莲子羹?那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很新鲜的样子。
木里潇来了兴趣,眼皮却睁不开。
脑子迟钝,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唔…可是我困。”
她的头好重,肚子也好饿。脑袋里装满了浆糊,什么都无法思考。
赵嘉婉见她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不急,我去给姑娘把脸擦擦。”
说罢,转身去盥洗室里端出一个装了水的铜盆。
盆里飘着用来擦脸的手巾,被赵嘉婉拧干敷到她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木里潇清醒了不少,干涸的嘴唇也一同被润泽。
待到那块手巾离开脸颊,她忍不住开口:
“我叫木里潇,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双。”
赵嘉婉犹豫片刻,信口胡诌了一个名讳。
“赵双?”
木里潇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把这个名字放在唇齿间细细咀嚼了一遍:
“好别致的名字。”
赵嘉婉大窘,低声辩解道:“哪有…”
木里潇却充耳不闻,半撒娇半耍赖地去拽赵嘉婉的衣袖:
“双儿姐姐,我饿啦,你方才不是说有什么银耳莲子羹么?快给本姑娘盛一碗来。”
“你…你唤我什么?”
赵嘉婉轻轻挣开木里潇的手,微微退了半步。
“双儿姐姐啊,不对吗?”
木里潇纳闷,脸上的表情很是不解。
“没,只是我乍一听不太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多听听不就行了?”
木里潇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回答。
赵嘉婉无语凝噎,默默扯开话题:
“姑娘不是嚷着要吃银耳莲子羹么?嘉…双儿为姑娘盛一碗去。”
“好啊!”
木里潇的注意力被银耳莲子羹吸引去了,冲赵嘉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待到对方抬脚离开后,她才蓦然想起一件事儿:
这真的是那个把自己当药渣的洛南公主么?怎么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难道这洛南城,不止一位公主?
木里潇苦思冥想,直到赵嘉婉回来了,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赵嘉婉出去的时候,特意给门留了道缝,这样只要稍稍一推,门就会敞开。
她用托盘端着一个碗,放在木里潇面前。
木里潇看见一碗黏稠,除了红枣和莲子外,飘满透明褶皱的羹汤,顿时惊了:
这不是烂木头上长的东西吗?这东西能吃?
银耳在北都遍地都是,可木里潇从没想过这东西能吃,要不是赵嘉婉神色平常,她都怀疑对方是在耍她。
毕竟她从小到大,吃得最多的就是生骨肉。
木里潇大起胆子,用勺子舀了一口,还来不及吹,赵嘉婉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
“慢点喝,当心烫。”
她讪讪一笑,呼呼吹了两口。
甜甜的,带着几缕似有若无的香气,舌尖一抿就化。
她忍不住多吃几口,不一会儿羹汤就见了底。
赵嘉婉见她吃得香,心里莫名升腾出一种满足感:
“稍等,我去添些饭菜给你。”
木里潇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吃完饭,木里潇停下筷子,自己先沉不住气,朝赵嘉婉开口:
“姐姐,你都不问问我,我是什么人么?”
“姑娘倘若不说,双儿又何必要问呢?”
赵嘉婉觉得奇怪,微微蹙紧了眉。
木里潇见她不搭茬,赶忙换了个话题:
“那…双儿姐姐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赵嘉婉思忖,说出早已备好的答案:
“姑娘若是不弃,在我这儿凑合一晚,如何?”
如今已是宵禁,要是被官兵发现,轻则流放,重则身兽异处。
就算是赵嘉婉,也不可能擅自离府。
木里潇却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这样不好吧?我和姐姐不过刚刚认识,哪能刚认识就在这儿留宿呀?”
“都是姑娘家,凑合睡一晚有什么要紧?”
“这…好吧。”
木里潇勉为其难地应下来,神色很是不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