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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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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郭欢内心有些微的寂寞,仿佛再回不去昨日时光。
车辚辚,马声嘶,长安朱雀门依旧是一片繁忙喧嚣景色。叶元贺护送父先们的灵柩通过朱雀门。
冯执认得外伤科圣手叶元贺,他上前同昔年的救命恩人叙话,感叹世事无常。
冯执看着叶家长长的灵柩车队只余叹息。四十年前叶忠义一介书生,凭借才华学识得到先皇的赏识。之后叶忠义步步高升,官至建安刺史。从而创造出一个百二十多囗人的大家族。
转眼间便大厦已倾,如今只剩做太医的儿子和白丁孙子两个男丁。冯执看着运载着的四十二具棺椁的大车心有戚戚。
前路多少艰难险阻,世人也要落叶归根。
叶流云带着崔珏回到他的祖籍华州横塘。横塘与江南隔着长江天堑。
叶家在华州是名门大户,但叶元贺一家已然落败,回乡少不得被族人们当成破落户嫌弃。
叶元贺安葬好父兄之后,为了生计便同叶流云商议,他们将余钱,在县府买下间倒闭药铺,叔侄重新开设间′裕华医馆′。
崔珏文牒上依旧叫崔珏,却是长安卻玉县人。叶流云怕母亲同崔珏起冲突,只撒谎讲崔珏是恩师孙无忌的外孙女,恩师孙无忌远行托他代为看护小师妹。
叶赵氏媚儿很反感素未谋面的崔氏族人。她从不感激崔建安夫妻的救命之恩,反而憎恶别人把儿子教育得太优秀,总怕优秀的儿子被人抢走。
崔珏同叶家人一起住大院,叶元贺夫妇和三个待嫁女儿,叶赵氏媚儿皆没对她生疑。一家子在横塘定居,日子过得还算平安喜乐。
叶流云为免崔珏在家同母亲叔婶们生闲气,便经常带她出诊。刘流云同家人讲崔珏医术天斌极高,悬壶济世做个名医医女也当得的。
叶氏裕华医馆在华州渐渐声名鹊起,叶神医之名渐成家喻户晓。两代神医名暇华州。
转眼春华秋实,日夜轮转。崔珏渐渐适应医馆叶家两地转的平静生活。崔珏似乎忘记了过往伤痛,认真跟着师兄生活。
春意盎然,栀子花开花香满了春夜,崔珏催着叶流云打烊关铺。她和叶莹约好夜里去捕流萤。
小厮们正欲关铺门,一群衙役凶神恶煞闯进医馆,问一遍叶流云的名字。他们便不管大家的反应,强制拖着叶流云塞进马车,口中呼喊“神医救命!”
崔珏一见慌忙提背上医箱匆匆赶上马车。一众人忙乱惊惶,叶流云镇定吩咐小厮回家禀告,他们去县衙出诊。
马车在大街上急驰,衙差前后开道。也不知衙役们惊惶奔突个什公劲。
大家跑到县府,叶流云被请进县令内宅。两人走进府尹寝居便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府尹躺倒床侧面若紫金,奄奄奄一息却咬着牙说:“去把曹正曹文书叫来,我是自己捅的,耍刀没耍好自己捅的,自己捅的……”
他旁边坐着个徐娘半老的美貌女人。她一只手压着府尹伤口,一只手抺眼泪,还咬牙切齿说:“你少说两句吧!留着力气活下来,才是你自己玩脱手,自捅的!你死了凶手难逃法网。”
叶流云上前先是看了府尹的精神气息,再探脉察看伤口。叶流云气定神闲地拿出银针给府尹封闭几个出血点,见血流速停下。
叶流云才对美貌夫人说:“府尹大人是伤到了肝腑。流血不少,庆幸夫人处理得不错,压制住了出血点,用药也不错。”
叶流云接过崔珏递的纱条子,擦净可上的血说:“需要剖开腹部,缝合肝腑,清理血污。才能有六、七分救府尹的命的机会。只靠药物疗伤,一成活命机会。三个时辰后剖腹活命只三成,天亮之后就不必找裕华医馆了。”
叶流云牵着崔珏的手走到屏风外间。叶流云接过仆奴递的笔在纸上写下刀术所需之物。他写完美妇走来咬牙说:“治!老爷说了给你剖腹治伤。”
叶流云递给美妇两页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条项盟约。“让你们当事的签名画押,这是刀术规矩。”
美妇人看了又看拿不了主意。叶流云则和师妹坐下喝茶吃些糕点。
片刻屏间里来了不少人老少皆有,人们没敢说话,只听府尹在交待遗嘱。
叶流云趁机问仆从拿来饭食,兄妹两人吃好喝好。美貌夫人,及其两儿一女拿来合约书。叶流云看见府尹签名且下了私印官印。其父亲子嗣也签名。
“神医,我们相信叶神医救死的能力。密室按神医要求备好,神医请移步。”府尹公子彬彬有礼。
师兄妹秉承师训穿束刀术服,走进熏蒸过的密室,里面上千支火烛通明。府尹已经喝过迷药,躺在高台上。
师兄妹俩也不是第一次做刀术,行医来两人给难产妇人剖腹取子已经家常便饭。叶流云快速利落地划开他腹部,找到伤处清理内腹积血,再快速拔掉插在府尹肝上的刀。层层缝合。
崔珏认真严肃递剪刀镊子针细工具,还有时间帮他擦汗。
两刻钟师兄妹结束刀术。比剖妇取子更快。
崔珏整理好医箱,叶流云接手提着,两人走出密室。府尹一家十八口人还焦急地团团转。叶流云说:“按我写下的要求做。病人发高烧,便再到医馆寻医拿“三黄伏地汤煎喝”七日后再复诊,诚惠一千纹银或赤金一百。只要同济堂的银票。”
一大家子不敢相信,跑进密室一看真没再流血,腹上包扎妥当捆扎的腹腑上压着炒焦的两斤盐包。
一大家子跪求叶流云留下守府尹三天,他们再付九千两纹银。叶流云把美夫人递上的银票仔细验查后递给崔珏说:“最多留到明晨辰时,省得坏了我的规矩。”
兄妹俩在府衙后院住下。清晨,崔珏清洁整理妥当踏出客院。她突然看见花园假山洞囗,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带血迹内衣的人。
她赤着双雪白莹亮的小巧玉脚。蜷坐隐藏在假山洞囗,头发上衣裳上全是雾湿露水,应该是在花园露宿一夜。
崔珏轻轻走过,裙裾佩环轻轻相击。少女惶恐不安她抬头望向轻响声处。她睁着双惊恐又隐含绝望的杏儿眼。两人视线相碰。
少女畏畏缩缩退到洞穴更深处,可惜假山洞是假的,再蜷曲身子她也钻不进洞里。
“我杀死了他,我终于杀死了他,我杀死了……”
崔珏站在亭柱旁听着少女沙哑着嗓子喊叫着。
崔珏有些震惊了,这么一个单薄脆弱的少女,会是杀府尹的凶手,这也太离奇了。
叶流云迎着朝霞之光向崔珏走来,叶流云和她并站一起问:“看着什么花儿,草儿了,怎地你这表情有见神鬼似的惊讶!看到啥震惊事了?”
崔珏神秘地观察好四周,没见异常方才轻悄悄在他耳边说:“可能刺杀府尹的凶手藏在花园里。”崔珏示意叶流云看向假山洞。
叶流云看着了,也有片刻的惊讶。兄妹俩互视一眼自觉应该假装没看见。
叶流云看诊一番府尹,府尹已清醒,他身体状况良好。他对府尹家人医嘱一番。两兄妹赶紧辞行。
府衙外齐楚楚跑来一群美貌妇人,为首一人凶悍地喊叫:“那杀害老爷的狐狸精呢!逃到那儿了?别想包庇便宜了她,赶快抓起来家法国法一起严罚……”
陪同美艳凶悍妇人的秉笔师爷曹正和捕头为难地说:“夫人,夫人,老爷已经记录案底。老爷耍刀自误,误伤而以。与旁人无干系啊!……”捕头拦住欲闯后衙的一群艳妇。
“老爷啊!你好糊涂啊!她对你痛下杀手,你却袒护她……”
“老爷啊!你没良心……”
妇人假哭干嚎着同衙役拉扯着阻挠他们拦截她带来的人。妇人带来的百十个凶悍恶奴涌进内院。
片刻有婆子拖着个赤足乱发只穿内衣的少女过来。她们个个如狼似虎,把少女推倒在众人跟前。立即有鲜血从少女的脚上、腿上额角流淌下。
“夫人整个府衙就这贱货最怪异,她还一直喊:“我杀了他。”这个肯定是杀老爷的杀人犯,凶手,狐狸精……”有悍奴向妇人邀功禀告。
凶悍妇人不再与衙役撒泼。跑上前抓住少女的头发扯起她头脸来。
“杜秋娘,竟是你!怎能是你……”
府尹夫人凶悍又霸道,认出少女的身份,她整个人更加的狂怒疯癫起来。
妇人扯住少女的头发先抓破少女白皙亮丽的脸庞。还一边骂喝道:“狐狸精,一家子狐狸精。一家子浪货。你娘偷汉子当娼妇养活你,你小小年纪也当娼妇……”
“撕烂你这妖艳贱货的脸,看你偷不偷人,呸,□□贱货,母女共偷一个奸夫……”
恶妇凶悍如同疯虎,不仅扯头发扯得血淋淋,把少女的脸也抓得皮肉破损鲜血淋淋。妇人似乎还不过瘾,对少□□打脚踢。
满院数百男男女女竟皆坐视不理,任由恶妇欺凌个小女孩。少女刚开始还惨叫着反抗,没几下就蜷缩着挨打没吭声。恶妇打抓踢砸一顿猛虎操作她很熟练。
“住手,你会打死她的!”崔珏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冲过去。叶流云冲上前护住崔珏。恶妇美丽的面貌被狰狞的表情,毁得面目全非。
“打死都便宜她了,小狐狸精,烂婊子,该被千人骑万人睡……”
妇人反复喝骂不休,喧嚣杂乱时一群衙役抬着担架,把府尹抬来。府尹紫金面色更黑沉几分现在成酱紫色了。
凶悍妇人见到府尹,立刻由恶毒母虎转化变成小猫咪,娇怯怯地呼唤:“相公,奴家好想你!好担心你,你昨日一夜没归家,奴家的心尖尖……”
年过半百的老妇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作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娇嗔,让众人肠胃不适起来。
府尹说:“我自己耍刀自误,不小心刺伤己身。与人何干?曹正送秋娘回家去。’’
“吴氏,不许你因这事再生事端。你看你成何体统啊!给我禁足三个月。管家把夫人送回梨园看管起来。”
府衙里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连忙答应。汉子带着衙役把吴氏拖拽出院门,抽空把吴氏的嘴堵上。
府尹回头看了吴夫人带来的刁奴他怒气横生,感觉刁奴让自己丢尽脸面。他吩咐捕头以冲击县府的罪名把刁奴送入狱中。
府尹处置完家务事,请叶流云去后堂为杜秋娘治伤病。崔珏挺怜悯叫杜秋娘的小姑娘。
崔珏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悲愤欲绝的小姑娘。她只能用最好的冰肌玉骨膏给她敷脸。
崔珏对她说:“这个世道已经很糟糕了,我们不能让糟糕的世界毁了自己。小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崔珏握着她的手轻轻握着说:“别担心,你只受些皮外伤,脸也敷了最好的药。三天后自己撤纱布,七天后可以洗漱面孔。这几天脸上痒千万别挠挠,要再挠破肌肤,就真毁容了。”
杜秋娘虽没说一句话,但却把她的话记在心中“糟糕的世界里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杜秋娘阴霾的世界里恍然射出点霞光,照亮了她的一生。杜秋娘目送仿佛踩着光来去的美丽又聪慧的姑娘,她兴冲冲地奔向那个俊美又温柔的公子。
杜秋娘拒绝了府尹的挽留,坚持立即回家去。杜秋娘说:“我娘病得很重!可能要死了,她要死了,”她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府尹。
杜秋娘转身离开县衙。以前她认为官府是神圣威严的地方,可这地方被黄吉甫这种恶毒的人沾染后,她便觉得这里也泛着恶臭味,堪比最肮脏的粪坑,聚集的都是垃圾。
杜秋娘买药回到家,装出很快乐的样子。她笑着推开柴门,看到邻居大嫂在喂母亲喝粥。
杜秋娘欢喜地告诉母亲,她领到一份工作,在城里绣楼给人做绣活。以后母女俩可以吃住在城里。
她央求母亲能病愈,她便能带着她搬家,到城里去住。杜秋娘偎依母亲身边,握住母亲枯槁的手。
杜秋娘低下头,泪水从脸上滑落。她明白母亲是生无可恋了,已经有死志。因为母亲为她定了门亲事,再过半年就是她的婚期。母亲熬着时光等她嫁人。
母亲却不知恶贼黄吉甫,早已经毁了她的婚事。杜秋娘记得儿时他们家很富有,父亲很豪气经常邀请同窗好友到家中饮茶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