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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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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唐王朝的兴衰变迁中,崔珏和其它平民百姓一样,饱尝了战乱和家国败亡之痛。她亲身经历着战火的洗礼和考验。
崔珏头很痛,更痛的是她的身体。她昏昏沉沉地缩在一个狭窄的马车中。她的身体上挤挤挨挨着不少柔软暖和的身体,崔珏抬起手揉捏头穴,缓解头脑闷痛。
崔珏昏头昏脑地想起,她被人捂住口鼻从家里拖出来。然后她被人灌了药汤,昏迷到现才清醒过来。
无数的惊惧震涌上心头,崔珏感觉自己状况很不妙。她努力保持清醒。这种时候清醒很重要。
崔珏必须要清醒地查清发生什么事,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才能从危难中自救成功,摆脱于自己不利的环境和贼人。
父亲和师兄都不在家,没有人发现她被掳走。短时间是不会有人来救她,找她。
“崔珏你一定要坚强要自救,你是最聪明最勇敢的好孩子。你要是凭自己获得自由回到父亲师兄身边,他们会为你骄傲的!"崔珏跟自己鼓足勇气。
车终于停止前行。一会儿有人扯开厚重的帐布。来人凶神恶煞呵斥着。
他们把几乎重叠在一块儿的人,一个个拎起,扔在地上摆成十二个人一堆。他们把人堆成上百堆的人堆子。她们像被丢弃的垃圾。
崔珏不敢动,不敢吭一声。她和其它人一样被丢在地上堆在一块。庆幸她被甩丢到一个女孩子的身上,避免了被摔痛的经历。
破屋里走出来一个肥硕的婆子,她站在院子里,看也不看她们,随手指着她们。婆子对守在旁边的汉子说:“这堆我要了!先把解药喂了,弄清醒,看看是死是活。爷们要的是活人。”
崔珏把塞进嘴里的药丸含在口中,趁人不注意她把药丸,吐在了脖子下胸衣中,药是不敢乱吃的。
崔珏发现有人陆继醒来,她也缓缓睁开眼。别人哭她也跟着哭,崔珏保持和大家一样反应,不敢表现得与众不同引来灾祸。
崔珏被婆子上下其手地拧、掐、抓后也痛得大哭起来。婆子挑着她下巴说:“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买到如此绝色绝品。这趟这一个便赚了。”
她们一共十二个小姑娘。被允许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然后被驱赶上一辆青布马车。大家被恐吓坏了一个个像鸡崽子缩头脖子忍受苦难。崔珏听得婆子和车夫说。
她们还得坐两天的马车,便到凉昭府了。崔珏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凉昭府在淮西和鄉鄣之间。
凉昭府以北是淮西的地方,以南则是鄉鄣。一座城分割两个府衙。她昏迷不知多久,醒来竟然与建安相距千里之遥。
路上她们虽然没被捆绑,但是一个个手脚无力,精神不济。她们是被饿的。
马车赶在大雪飘飞前,进了凉昭府。崔珏很庆幸她们是住在了南边的鄉鄣。毕竟曾经的叛镇,名声还是不好听。
崔珏和众少女住着的是个小独院,院子中矗立着十二座小红楼,也密布层层的低矮棚房。她和二十九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住在北面三楼上。
崔珏每天学些琴棋书画。但最要紧是歌舞,必须要独支一秀,否则就挨打和饿肚子。
崔珏第一次饿肚子饿了三天,饿得昏迷时老虔婆给了她一碗米汤。她喝下米汤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老虔婆就是要崔珏,记住这种感觉。用什么样子流泪,给别人看,才是最惹人怜爱的。
老虔婆要她们,把女人的泪水变成武器。崔珏想活着,等父亲师兄来救她,或她找到回家的路。
三楼住着的姑娘有二十九个,她们保持基数不变。但是十五六岁的她们,每天夜里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次日上午被人从外面抬回来。
她们抬回来,有时是活着,有时已经死了。崔珏虽不知道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崔珏害怕极了,她要寻着时机逃走。她观察一下环境和时机。崔珏下定决心逃跑,是她看到同她一起被送来的,一个比自己更年幼的女孩被送走。
次日幼女回到院子时,鲜血沿着她腿往下淌。老虔婆看她一眼,便说一句:“已经没有用处了,处理掉!”
崔珏藏身在厕所背面墙的大树上,崔珏看见护卫们把女孩拖走。护卫把她拖到背巷死胡同,就杀死了她。
崔珏才发现,那整条后巷西侧皆有开有死门户,方便院子里死掉的姑娘处理尸体。巷口处堆积的全是女孩子的尸体。
护卫从后巷回来经过树下时,崔珏听到护卫半句话。“再不来拉尸体,尸身该臭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护城队已经耽误四次拉尸时间了。”
“明晚便会有人来运尸,我有兄弟在护城司干,听说府城同我们大老板重新谈了送尸费。″
崔珏到这小院楼一个月,把这片小院附近打探明白。崔珏见过五次出逃的少女。
她们被抓回来,全楼子的姑娘们观看,世上最邪恶,恶毒的惩罚。面对这恶毒刑罚,姑娘们恐惧,便绝了逃跑的念头。
老虔婆一边要她她观看刑罚,一边老虔婆洋洋自得夸耀。红楼中她们的神通广大。
没有女人能逃出凉昭城。整个凉昭府都是妓艺之乡,进来的女人是人,出去的该是尸体。
崔珏想想老虔婆的话,她要当尸体出凉昭府。灭灯歇息后半个时刻,是管理最松懈时。
崔珏准备好干粮,穿上最破旧的旧袄裙。她从窗户爬下三楼,沿着厨房,走下脚房。
崔珏往护卫们住的倒座房走。她提心吊胆走到了弃尸的门前。
门户旁边有间陋室,里面住着个老头子。她拔开小竹筒吹燃烟火,把昏迷药从破板洞塞进去,这药是她从个护卫身上偷来。
她再用力吹迷药,让药快速飞进陋室。崔珏听见里面“呼呼呼,呼呼"的呼噜声渐歇。
崔珏怀着激动的心情,更小心的爬上破屋顶,她踩着房顶攀上围墙。
她避开墙口上的倒刺,望着墙下的积雪。她小心翼翼抓住墙口倒檐,将身子吊放下墙。
她用力深呼吸一下,鼓足勇气,松开僵冷的双手。她跌坐在雪地上。
雪还在下,她想雪下得再大一些,再大一些掩没她的足迹,和气味。
暴风雪能让恶人们,找不到她走过的痕迹,恶狗也嗅不到她的味道。
风雪吹得她睁不开眼。她在雪堆里艰难跑。她跑到尸堆处,放心下来。
此时的崔珏感觉,尸体比人更亲切些,她屏闭了尸臭味。这些尸体,有些僵硬,有些还软和着。
她想大风雪的天气,或许又会耽误运尸队运尸。她也许冻死饿死在尸堆里。
崔珏选了片堆放幼小女尸的地方。为了安全她蜷缩在尸体中间。她身上有一具,前天还同她笑过的尸首。
寒冷刺骨的痛,和僵直感冲刷她的神经。她坚持着,想着父亲师兄,他们能带给她温暖。
崔珏听到了厚重的门槛拖动声,听到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听到一群汉子呵骂鬼天气的声音,听到汉子们吼着,拖尸体掷尸体的声音。
这如天赖的声音,令崔珏觉得世上还是很美。她感到左手腕被攥住,身体在地上摩擦前行。
她被拖行,她僵直的身体,感觉到疼。她被粗鲁地抛飞丢到一辆敞口车斗上。很快车上堆满尸体。
车终于启动,赶马的汉子抱怨着红楼的老大死扣索。谈埋尸的价格才涨八百两,不够兄弟们喝杯热酒。
抱怨今次倒霉,要埋比平时多四五倍的尸体,拉四趟还没拉完。
马车终于从南门出去,沿路跑十里,从岔道上插进去,车停下来。崔珏还没有反应过来,七八十辆车马,已到抛尸点。
她看到走过来四个汉子,有个汉子弯腰在她面前一尺地,捣鼓车拦板。
他的腰刀在车板上磕来磕去。崔珏心在发抖,她需要刀。崔珏趁他拖木车板时,她伸手挂住他腰刀刀柄。
刀成功丟在尸体中,她把刀藏在尸体里。汉子们没发现,骂骂咧咧地把几根插钎抽出车架,掀抖车斗,她同尸体被倒进尸坑里。
“奶奶的,人模狗样的官老爷,富商豪客们不是个人啊!如花似玉的人儿,也能给玩死。”
“啧啧啧,啧啧啧,你若是在那些老爷的位置上,也只会在女人身找英雄气慨。老爷们在我们的位置上,一样像你一样抱怨!”
众人大笑起来,尸体纷纷砸下。崔珏赶忙拿上刀爬挪到尸山顶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被崔珏偷走腰刀的年轻士兵,掀土埋尸时,突然扔掉掀土的铁锹。他跪在地上,泪水流下来。他双手向夜空伸展,号哭着喊。
“你们看看,睁开眼看一看。这些难道不是人。不是我们当兵要保护的人。如今她们被迫害死了。我们反成帮凶,还在这里埋她们,毁尸灭迹!”
“你什么意思?要造朱节度使的反。”
一群人把他围困住,亮出了腰上配制的腰刀。只要年轻的小兵一动,刀兵会毫不犹豫的砍向小兵。
小兵似乎呆了一呆问:“朱、朱节度使,朱泚。我们凉昭府南府衙是属于淮南,属于鄉彰管辖。”
汉子们朝小兵挥舞挥着刀大笑。“又是朝廷派来的探马!连我们早隶属于淮西,也不明白。"
“我们节度使,早已接管了整个凉昭府。朝廷那班废物,只要有半城的税收便高兴,那还关心凉昭的隶属!”
小兵冷笑地站直身举起手喊:“别砍我,别砍我!我投降!我其实是个书生,家道中落,弃文从武……”
小兵没说完,黑夜深处飞舞出无数箭羽,箭把三百护城护队员射死,一个人也没能逃走。
白雪间跑出来个全副武装的校将,他恭敬地对小兵行过军礼问:“将军,大将军令明日可以发动攻击!你若再不回来,小的们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们都该死!"小兵扭头望乱葬岗。那边矗立无数巨坟堆说:“皆有取死之道。"
“传令下去,凉昭府已隶属淮西叛贼朱泚属地!”他阴狠地说出“屠灭!”两个冰冷的词。
崔珏看着火把光照耀着的少年。此时此刻崔珏才看到郭佼佼。崔珏把郭佼佼的配刀偷了。
崔珏不由想起了皇太孙李纯。刚到京城时,崔珏也曾住在东宫。他们也曾结伴,游玩嬉戏过三个月的时光。那时是多么美好啊!
百花齐放的凤梧院,清幽雅致的听澜亭,一群无忧无虑花儿般的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