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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奥特曼事件 ...

  •   汪芸娜是一个很懒的人。她自己也承认。但这个世界就是被懒人推动的。
      如果你懒得生病,你就去钻研生物医学;如果你懒得上班,不妨去做一个3D打印版的自己,如果你懒得想名字,就把生日写成中文数字当名字。
      陆二一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陆二一曾经问过汪芸娜自己的名字为何如此敷衍,汪芸娜居然信口胡诌说这是个好名字,比如一张信用卡,正面是卡号,背面就是有效期,你可不能说这个有效期不重要。既然是重要的东西,那可就算不得敷衍。
      陆二一也不再提,第二天就去做了个杀马特发型穿一身闪亮的皮衣皮裤去娜支付公司上班。
      汪芸娜为了出门,不得不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杀马特发型,被记者拍到后以时尚黑洞的身份登上新闻头条。
      有时候为了懒就是会滋生出新的问题,汪芸娜自己也承认,但没有问题的世界就是死水一潭,也没有什么意思。

      陆二一扮演了无数次的汪芸娜,扮演汪芸娜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别人眼里的汪芸娜就像是拿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好莱坞男主剧本,总是能逆风翻盘笑到最后。实际上汪芸娜是那种拿了傻白甜剧本的甜心。对普通人来说,把敏感、脆弱、热情、幽默感、天真、智力感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才能得出一个汪芸娜的雏形。陆二一只要藏起她的忧郁就可以了。
      她不是没有怪过汪芸娜,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怪汪芸娜,汪芸娜是一个好人。
      汪芸娜复制了自己,她没有义务给复制的自己再复制家和朋友。而作为汪芸娜的复制品而存在的她,不再能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陆二一扮演汪芸娜的时候很快乐。她终于觉得自己安稳地落在了地面,像蜘蛛一般结出结实的网,把自己牢牢接住。她可以放心地舒展自己的手臂,像猫一样慵懒地伸着懒腰。
      汪芸娜说要让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请陆二一代领诺贝尔奖,陆二一欣然应允,演讲词是她自己写的,按照汪芸娜的幽默感量身定制的,甚至连她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也仿佛复制粘贴一般。如果说非要挑什么漏洞,就是那几句演讲词,有世界,有未来,有人民,怎么就没有提家人和朋友呢。

      陆二一醒来了,她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那个得知火星计划真相的黄昏,汪芸娜忽然问她伤到哪里的时候,她蓦然心惊,明明那些报导都被她及时删掉了,汪芸娜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她是真的关心她吗,一个复制人。
      在那个汪芸娜焦灼地拨通王晨电话的夜晚,听到那段对话的她是不是也一夜无眠呢?她不再记得。
      她有没有问过汪芸娜,如果是她乘上了一艘远行的船,她会不会也像寻找王晨一样发了疯似地去找她?
      她不会问的,她跟汪芸娜一样,如果有那种比两人之间谁的感情更深的天平,她一定不会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她怕自己会输。
      她只会开玩笑和挤兑。
      她把敏感和忧郁踩在脚底,比谁都没心没肺,只在很多个无所事事的午后,于好莱坞电影中演习那些没有存在过的温情。
      深呼吸。起床。阳光照进窗户,忧郁就会飘散开。
      好的,上班模式到。

      “AD今天不来了吗?Z秘书,她有联系你吗?”陆二一歪在沙发上皱着眉看野史,头也不抬地问。
      “汪总,今天路上可能有些堵,艾达少女开演唱会,您看看楼下,飞行器都停满了。”Z秘书过来添了点茶。
      陆二一偏头瞟了一眼楼下,跟蝗虫起飞似的,乌压压一大片全是飞行器,滇池中的舞台周围聚集了很多起伏的人潮,他们蹦跳起来,远远看去,像阳光拂过的湖面,金光闪闪。
      “我听过她打广告”陆二一疑惑地问:“很火?”
      “汪总,艾达少女是现在最火的歌手,我也是艾达少女的粉丝哦,等下我也要过去呢”Z秘书发出那种罕见的痴汉笑:“您要看看她的演唱会视频吗?反正现在也在等人”
      演唱会是什么样子?记得汪芸娜说起过她跟王晨会经常去看演出。
      陆二一好奇地点头,Z秘书打开电视,调到演唱会转播频道。
      艾达少女还没有出场,现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响彻云霄,陆二一怀疑画面里的人都疯掉了,他们像蚯蚓一样疯狂地扭动身体,撞来撞去。
      “艾达少女!艾达少女!啊!!!!”一旁的Z秘书忽然也跟发了疯一样也跟着喊起来。
      陆二一像看着个傻子一般瞟了Z秘书一眼。
      舞台上的灯光忽然出现了一个有节奏的律动,台下的观众更加兴奋起来,尖叫声鼓点声汇合在一起,像暴雨的怒吼,刺激着陆二一的耳膜,使陆二一痛得捂耳大叫出声:“啊!!!!”
      “你们在干嘛?”是AD的声音。她走到沙发旁坐下,指着陆二一说:“咦,你的耳朵流血了”
      “我还以为你去听演唱会了”陆二一假装满不在乎地旁敲侧击。
      “哦,演唱会取消了”AD熟练地翻开绿皮笔记本。
      “不可能!”Z秘书满脸痛苦,好像临刑的犯人:“不要乱说!”
      “艾达少女演唱会因为特殊原因临时取消”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播报,现场哀鸣一片。
      AD头也不抬:“来,第六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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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个故事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奥特曼事件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24号。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24号。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24号。
      这是个熟悉的地址。如果运气好,今天就可以绑架玛莎女士。

      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汪芸娜在心里感叹。这是汪芸娜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她曾经闭着眼睛都会能找到回家的路。拐角处是小学、那个尽头有超市、这边的小卖部有云南地道的小吃。
      那时候的狗街可没现在这么繁华热闹,但多的是烟火气。
      海平面上升后,大量人口向西南地区迁移,这座无名的西南小镇,一跃成为人口密集的商业中心,成了昆明一张闪亮的名片。
      汪芸娜对这里不再熟悉,一切只能靠导航,这里也不再熟悉汪芸娜,再也没有认识的大叔大婶跟她打招呼了。同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志在四方,很少有人留在这里。
      在一个不再熟悉的地方去找一个陌生人,何其难。
      玛莎女士的样子没有被记录过,陆二一调取的所有监控中,她都蒙着脸。
      她是一个被毁过容的女人吗?修复仓能让常人恢复皮肤组织和结缔组织的,需要的费用并不高。
      她是一个拥有了人类智慧的机器吗?机器不可能在人造子宫育儿部门当临时工的,因为这原本就是为老年人准备的工作。
      她是一个逃犯?逃犯是不可能在时空管理局获得任何答复的,因为系统能识别逃犯的样貌和指纹。
      没有人知道玛莎女士的样貌。

      昆明市小马镇狗街24号。
      这是陆二一查到的唯一确切的地址。玛莎女士不网购、不社交、也不参加任何活动,她甚至不用手机。她的生活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有可能是她地址的信息,来自苏珊娜在大学毕业那年发送回家里的一封请柬,地址是昆明市小马镇狗街24号。

      汪芸娜在沉思,不知不觉飞行器已经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建筑前停下。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那间地下室了。
      不能暴露目标,汪芸娜戴上奥特曼面具,走过去敲门,咚咚咚。
      开门的是一位面容熟悉的年轻女士,大概三十来岁,她有着小麦色的肌肤和整齐的牙齿。
      “玛莎女士在吗?她的保险我们可以免费续费哦”汪芸娜尽力把普通话说得很标准,拿捏出那种有点让人讨厌的腔调。
      “玛莎女士?”开门的女子稍微愣了几秒,才接着说:“玛莎女士已经去世很久了”
      “那美女你买保险吗?优惠多多福利多多,飞行器险、美容险、美女值得拥有喔!”汪芸娜表现得像一个态度很好但很难缠的客服。
      “不买了,我还有事”年轻女士回答道。
      “如果没什么事请您离开”年轻女士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位壮汉,把年轻女士护在身后。
      “打扰了”汪芸娜很有礼貌地答道,然后她用尽全身力量,在那个壮汉试图关门的前几毫秒,奋力将一个小球从门缝扔进去,那小球红色,飞出去的时候散发出猩红色烟雾,那烟雾迅速地在房间弥散开。

      “苏珊娜,开门!”汪芸娜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狮子在吼。
      那扇门在汪芸娜面前徐徐开启,房间里站着十几个保镖和那位年轻女士,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汪芸娜。

      “easy,guys”汪芸娜举起双手:“刚才是一粒红大脚毒蘑菇丸,是100斤红大脚蘑菇丸的毒性化合物的浓缩版。”她慢慢地踱步走进房间,目光变得深邃而冷漠:“年轻人,你们可能没听过红大脚。这种蘑菇中的毒蝇碱,会直接攻击人的神经系统,前五分钟你只会感觉到一种眩晕、但十五分钟之内你就会全身水肿身亡。没有解药的话,杀我等于自杀”汪芸娜打量着那些身材精壮的小伙子们:“你们都还很年轻,我怎么舍得让你们死呢,但你们总得允许我跟总统说几句话”
      年轻女士点头示意保镖们放下枪,她走到汪芸娜面前,伸出手:“奥特曼女士,你好”
      汪芸娜双手抱在胸前,不为所动:“让你的保镖出去”
      年轻女士说:“不用了,我跟你走”
      “那更好”汪芸娜扔给那些保镖一袋解药,吩咐他们每隔5分钟吃一粒,等她跟年轻女士谈完,剩下的解药会一次性送达。
      她跟年轻的女士登上门口泊着的飞行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去我的办公室”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士温和地开口,她是那种让汪芸娜琢磨不透的女人,谁能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会是让1000万人消失在太空的刽子手?但她说话语气中的温柔,又无辜得像林间的小鹿。
      完美的政客,汪芸娜暗自忖度,要是在之前,她搞不好还真的可能为她投票。
      还真有点好奇她的办公室,汪芸娜答应了她的请求。毕竟在红大脚的威压下,有谁敢动她汪芸娜呢?

      苏珊娜的办公室在西山上,一间很普通的山间小屋。跟世界总统的身份格格不入。
      进门,智能家居感应到有客人,已经自动泡好茶。办公室的陈设简洁得出人意料。

      “你是因为火星计划来找的我。”苏珊娜肯定地说,“你想知道玛莎的故事,玛莎,我的母亲”苏珊娜的目光定格在桌上一张合影上。
      那是苏珊娜的毕业照,在一旁的女士应该就是玛莎女士,她在照片里依然蒙着脸,只露出一对神采奕奕的眼睛。
      汪芸娜从她的故事中,逐渐拼凑出玛莎女士的轮廓,却依然面目模糊。

      玛莎女士是从一个雨天开始有记忆的。那天她赶走了一匹狼,慌慌张张地披着一条浴巾在雨天的马路上奔跑了很久。
      那天的城市因为暴雨而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停电。深夜的马路上很多飞行器临时停下,闪电撕破夜空,在城市里布下忽明忽暗的魅影。
      她蹲在一块小水潭边观察自己,她是一个皮肤畸形的女人,脸部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有着山丘般的沟壑,她害怕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时间管理局没有把握为她做整形手术,因为她的皮肤质地极为特殊,更接近一种人工合成的生物组织,利用时间的力量没办法完成抚平皮肤褶皱或是增加皮肤褶皱这样复杂的工作。修复仓也没有办法将她修复,因为她身上的DNA构造跟常人的不一样,不能按照她的DNA结构进行一场细胞复原。她也曾试图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朋友,可系统中对她的记录是查无此人。她最后去过医院求助,但是因为没有身份,玛莎女士被秘密囚禁起来当成了实验对象。从那时候去她就知道,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没有历史的人的命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利用医院换班的时间逃了出来,不敢报警,只是找了面纱将自己的脸蒙住。
      她开始在城市里寻点事情做,维修机器是她的强项,因为她学东西很快。这个工作她很喜欢,也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于是她在弃婴场的清洁工生涯开始了。
      那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每天的工作也很简单,拧螺丝、替换那些坏掉的零件,开着叉车运送物资。她不必跟任何人说话。
      被人造子宫生产出来的死婴被遗弃在弃婴场,他们被清扫进入巨大的搅拌桶后,重新变成其他婴儿的营养材料。玛莎女士每天都要在那里进行例行的机器调试,常人不能忍受那种堆砌成山的死亡的冰冷,玛莎女士却从不在乎。如果不是苏珊娜的出现,也许她将在那个弃婴场干一辈子。
      苏珊娜出生的那天,也是一个暴雨天气。城市又遭遇停电。苏珊娜和很多个死婴一起,被堆放在小山似的弃婴堆里,玛莎女士在更换机器零件的时候捡到她。一个在死婴堆里顽强地活下来的瘦弱女婴。
      那是个宿命般的黄昏。雨后的天空,晚霞红得像血。玛莎女士将苏珊娜悄悄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都是在一个雨天被世界遗忘掉的人,除了巧合就是宿命。她决定收养她。
      她不敢送这个婴儿去医院,因为没有被注册认证过的婴儿,在这个世界上约等于不存在。
      政府不会让弃婴场成为一桩丑闻,只会用各种方法让一个不被允许存在的婴儿默默消失掉。她更害怕的是,这个特殊的婴儿会不会跟她一样,成为医院囚禁和研究的对象?她还那么小,本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
      自那以后,玛莎女士辞去了临时工作,在昆明小马街狗镇一个小巷子的地下室租了房子,带着苏珊娜住了下来。她给自己找了一份线上教学的活儿,教的是奥赛数学。她只用老旧的非智能手机,也杜绝任何可能泄露自己和苏珊娜信息的网购,像一株岩石缝里的小草,靠着一点点雨露和阳光,顽强地生存下来。
      苏珊娜没有受过正规的九年义务教育,她的幼儿园、小学、中学,玛莎女士都是她唯一的老师。但玛莎女士是最好的老师,她的课堂无比精彩。
      她会捡拾废弃的机器人,跟苏珊娜一起改装成宠物机器狗;她会开车到野外,让苏珊娜观察自然的秩序比如燕子低飞、蚂蚁搬家;她会用简洁生动的语言诠释数学,短短几行就演算出答案。她会带苏珊娜在深夜的沙滩看海龟下蛋,“你看”她压低声音说:“小海龟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妈妈,但它们依然会顽强地生存下来,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苏珊娜从小就会做那些同龄孩子做不到的事情,她在家里养鳄鱼,为迷路的红嘴鸥搭建临时住所,对着一些别人不认识的植物神叨叨地写观察记录,她在家做起化学实验,眉毛都烧掉好几回。她成了那条街有名的野孩子,从来都不会安安静静地待着,在别人眼里,除了成绩好一点,她一无是处。
      后来苏珊娜上大学,玛莎女士才稍微清闲了些,她经常在没有授课的时候去时空管理局,点一份2009年的芭提雅的沙滩,那时候的芭提雅还不是一片汪洋,有着美丽的金色的沙滩和辽阔的天空。那也许是她一生中最轻松的时刻。
      在芭提雅的温柔海风中,她摘下面罩,换上一身比基尼,仰躺在长椅上舒展身体。没有哪个时刻会像那些沙滩的日子一样,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沐浴在和暖的光线里。她曾经把整个整个的下午都耗在芭提雅,盯着一片深蓝色的海域发呆,任由下午的阳光将肌肤镀上一层金色。
      她第二轻松的时刻是在酒吧。死亡金属现场,苏珊娜带她去的。灯光是昏黄的,衣服是千奇百怪的,人是沙丁鱼般躁动的,空气那么浑浊她却好像如鱼得水,她学着年轻人那样大声地喊叫,摇头晃脑地蹦迪,像个孩子一样。
      等她听完现场出来的时候,她也学着年轻人那样蹲在路边若无其事地抽烟。劣质香烟把她呛得咳嗽连连,苏珊娜笑她怎么烟都不会抽呢。她却晃晃头拽着面纱的一个角说,咦,我耳朵好像流血了。
      玛莎女士是一个善良可爱的人,她与世无争地活着。

      “她,现在呢?你说她去世多年了”汪芸娜望着桌上的合影问。
      “是的”苏珊娜的表情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对于表情的控制力很好,看起来就像在谈论青草的枯荣。

      玛莎女士去世那天是一个雨夜,她的一生总是充满了戏剧性,雨天将她带来,雨天又将她带去。她那天从时空管理局晒完日光浴出来,发现自己的飞行器被砸坏了。她娴熟地找出工具准备自己维修。
      一群刚刚游行完的年轻人路过那里,他们抗议这是个因为老年人而过度拥挤的世界,主张取消所有的老年人出行福利、旅游福利,好让所有的老年人老实待在家里,最好让所有老年人都能主动去死。
      一个不肯待在家里的,还能自己维修飞行器的老年人让他们感到新奇,他们慢慢地靠近她,有人提出把这个老家伙赶走,有人说应该彻底砸烂这台飞行器让这个老家伙再也不敢出门,有人说这样的老家伙就应该去死。他们的语言越来越过激,接着就有手机像石块一般砸在玛莎女士后背。
      玛莎女士转过身来温和地说她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但是那个晚上她没能离开。
      苏珊娜找了她一整晚,直到黎明的时候才找到她。
      她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伤痕累累,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三角梅花起子。她的飞行器快修好了,飞行器上的生命探测仪发出了用于警告的红光,那是生命终结的标志。

      “十年了。没有任何记录列明她的死因。”苏珊娜的表情还是那样平常:“她没有被记录出生也没有被记录死亡”她继续说下去:“她在一道夕阳里捡回了我,我在晨光中送别了她,她跟我说过我曾经在死婴堆里,夕阳那么红,把我的手都染成了红色。而她离开的地方,初升的太阳也把地上的水洼照得亮堂,她的手也被染成血红色。你说,这是不是宿命呢”

      “sorry to hear that”汪芸娜面具下的脸浮现出悲伤:“所以1000万老年人是她的陪葬吗”
      “陪葬?”苏珊娜认真地盯着汪芸娜的眼睛:“如果你说的是我救他们这件事,不用谢”

      眼前的苏珊娜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感,她的喜怒哀乐被抽离出去,只剩下机械般精确而冰冷的言语。
      火星计划是真实的。没有人能从飞船上归来。但是如果这些人继续留在地球上,他们中50%的人将在5年内死于年轻人制造的“意外”,80%的人将在10年内死于类似的“意外”。
      厌老这种情绪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只是当时的人们尚未察觉
      2019年新冠肺炎,是美国一间实验室里“不小心”泄露的针对老年人的“意外”。
      2036年骇人听闻的夏威夷岛大爆炸事件,是几个年轻人策划的针对退休游客的“意外”。
      2049年持续半年之久的通讯故障事件,是只有老年人手机才会遇到的“意外”。
      2077年肆虐全球的索菲亚病毒,是印度科学家研制的精准攻击老年人的“意外”。
      玛莎女士死于一场意外。一场每天都在以数以万计的数量发生却无人察觉的“意外”。
      2055年,人造子宫的出现让婴儿的孕育和出生变得毫无难度,大规模的弃婴潮开始了。被家庭遗弃的婴儿被政府统一收养,仇恨的种子却早就在他们心里生根。
      而另一批为了提高劳动力数量由政府批量生产的婴儿,这些新一代不再有家这个概念,因而也不再对长者怀有敬意,他们只服从于僵硬的逻辑:维护这个世界运转,我们需要上帝。
      但是修复仓的出现几乎给予了人类永生,上帝死了。
      你知道的,游乐场不可能不限制游玩人数,而地球这座游乐场,早已人满为患。
      南极冰山融化,海平面不断上升。生物多样性被大幅度削减,珍惜物种陆续消失。
      如果没有人自动退出这个游戏,那么先来的人必须离场。
      “集体的意志让老年人离场,我能做的,是让离场的人也能活下来的决定。”苏珊娜叹着气,但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后悔:“我确实是个骗子,飞船上的人以为能回到地球,地球上的人以为飞船上的食物只能坚持一年”沉默了几秒她又开始轻声说:“我只是后悔玛莎没办法登上飞船了,你的朋友起码还能平安生活20年,见不见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汪芸娜默不作声。
      “汪芸娜,担心你自己吧,你现在几乎是全民公敌,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拼命维护你,现在这些年轻人,他们恨不得撕碎你”苏珊娜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汪芸娜摸了摸自己的奥特曼面具,怀疑起这面具质量来。
      “会用生化武器的有些云南口音的老年女科学家......”苏珊娜顿了一顿:“除了汪芸娜还有谁呢”
      “哦,说到生化武器”汪芸娜愣了一下,取下面具,掏出一小瓶糖豆:“忘了给你解药了,脑袋晕不晕?”
      “你忘了我是玛莎带大的野孩子了”谈到玛莎的苏珊娜眼神温柔起来,“她教我红大脚不煮熟,吃了就见小人的,不过可没有死亡那么严重,顶多是记忆障碍”接着她又笑起来,对着汪芸娜比起大拇指:”你刚才的表演不错,保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不吃解药也是不行的,来”汪芸娜把糖豆硬塞了一把在苏珊娜手里。
      “解药我们都喝过啦,还记得进门的茶吗?小时候我总是偷偷吃红大脚,玛莎给我准备了能喝几十年的解药茶”苏珊娜指了指已经快见底的茶杯,但她还是往嘴里扔了一颗糖豆:“很好吃,玛莎也爱吃这种白桃味”

      “你为什么要配合我?”汪芸娜忍不住问。
      “我赌你敢不敢跟我合作”苏珊娜回答。
      “汪芸娜,举起手来!”十几个保镖持枪闯入办公司,汪芸娜又一次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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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芸娜真是傻白甜”陆二一往嘴里扔着巧克力豆,“对了,红大脚是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据说很久之前云南这边有很多野生菌子,特别香”AD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汪芸娜也真是个人才,还能制毒”陆二一感叹,“而我,只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
      “咕”AD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走,去吃火锅?”陆二一问AD。
      “吃清汤锅?来个养生局!”AD合上笔记本。
      “不吃肥肠就行!”陆二一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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