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恋爱》不爱吃香菜的蘑菇

39、思虑

　　夜晚风凉，路嘉宁裹着大衣下楼。
　　他一路上沿着路牌指示标踱步到门口，心里无意识的将高规格小区的绿化和环境与自己那个老破小三无筒子楼做对比。
　　其实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御景湾小区寸土寸金，房价在两三年前还没有飞速飙升的时候就已经划到惊人的九万块一个平方。如今时代进步之后更是今非昔比，虽然交通不便但四周景色环水临山，是许多高官显贵首选的落脚养老圣地。
　　路嘉宁生活居住地在新吴区中部，就职的奥诺分公司位置在跨区的珉西区北边。
　　个人阅历和这种富人住宅区没有丝毫交集，但听说还是听说过的，并且主要还是对新闻上天价的售卖价格有所耳闻。

　　路上月色流转，淡淡的光晕落在小区黑白色间隔有序的鹅卵石小道上。走了快半小时才从周越家的片区走出来，到这里能听到一些明显的人声，估计是快到正门口了。

　　“先生我和您重申一遍，咱们小区没有门禁任何人是都不可以入内的。当然，如果你能找到朋友带你进去那当我没说，不然我可就要上手段亲自把您赶出去了。”
　　门口吊梢眼的门卫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偏偏本人又身高体壮的平时见多了富人们过生活，时间久了拿着警棍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山鸡变凤凰。万一哪一天真的也成了这小区的业主呢。

　　吵吵嚷嚷声连续不断，路嘉宁皱了皱眉头。他倒是还没有心大到头一回来就能以小区住客的身份自居。自己和周越进展速度太快，由着对方视力不便的缘故更是直接上到家里来。
　　景观的欧丁香树遮挡他一部份的视线，路嘉宁停住脚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两个男人正在进车的横杆那里争执。穿保安服的那一位手里拿着条长长的棍子，眼见着就要落到对面人身上去了。

　　叹一口气，冬天萧瑟的时候路嘉宁的确比平时要热心肠一些，他在小路上踱两步最终还是决定上前问一问情况。

　　“你快走吧你！这个小区不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有手机的话，自己认识字查查去，了解了解御景湾是什么地方再来找茬。”那保安如今已经不耐烦了，他抬高了声量说话，气势上先咄咄逼人地对着乔寻之甩脸色。
　　天色黝黑晦暗，被门卫面对面叫嚣半天的年轻人居然也不生气，见着对方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就只转身准备离开了。

　　路嘉宁手插着兜走过去，青白的眼瞳漠然扫了一眼颐指气使的门卫。
　　“你做什么要把这位小哥这样赶走，这是你们做服务的待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来人说话的语气平静温和，像是往空气里扔出去一句稀松平常的陈述句。
　　晚上出门他随便披了周越衣架上稍短的黑色大衣就下楼了，衣服在周越身上没那么合适，但由于身高差距在路嘉宁身上看起来似乎就恰好合身板正。搭配一条酒红色围巾衬得如同哪一家出来遛弯的小公子。

　　保安被这一问立时挺腰抬头站的笔直，胸膛鼓得高高的拿着黑色警棍。
　　“指责所在，这人类似三无午夜游民。一看就不是小区里该有的住客。我正在请他离开。”对方两边眉毛高挑着，本来就是吊梢眼的模样看着更显怪异。
　　“请？”路嘉宁颔首，眼神瞟过他手上长约一米的防暴棍。

　　“还缺一个盾牌您就可以上战场了，我看是万万不能用请这个字描述作案动机。”眼角瞥见准备离开的年轻人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路嘉宁转而面对着那人和气地一笑。

　　“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地方。”他说着话两步走过去摁下门禁的按钮，把表情略微石化的乔寻之接近小区里来。

　　“是我朋友，可以进来了吧。”路嘉宁凉凉的看一眼在原地尴尬住的保安。乔寻之和周越没差几厘米的大个子，就这样被omega坦然地从小区外面拉进来。

　　二人走出去大概五六米路，路嘉宁还不忘转头又提醒一句那个保安。
　　“勤恳上班。用人的眼睛看人，趴在地上永远只能看到脏东西。”

　　.

　　乔寻之心里明摆着觉得离谱，世界是一个圆，但也没道理住个酒店也能遇到喜欢人的对象，对方还就真这么巧的遇到想抄近道的他，还就这么顺手好心的把他给领了进去。

　　路嘉宁偏头看一眼身旁高个子的男人，现在的距离保安大概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他松开先前拉着男人衣摆的手，礼貌退开了一些距离。
　　“没来得及问你从小区内部走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不住这里应该是要抄近路走吧。”

　　乔寻之闻声点点头，把熄屏的手机重新调度到导航界面给路嘉宁看。
　　“家里人生病，这里离地铁公交站都太远了，我从外面穿过去药店要走四十分钟，里面穿一下就会快很多。”

　　路嘉宁点点头。觉得自己能在晚上帮到一个焦急的路人也是一件好事。
　　“我家里人也生病了，生病确实是坏事，不认路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乔寻之先前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人震惊、缩小的瞳孔紧接着又变化了一下。
　　他口中的家里人算是胡编乱造，萧静怎么着也算不上他的家里人，但是面前的这个omega就说不定了。

　　当日他亲眼看见这位和周越一起肩并着肩从疾控中心的大门走出来。自己那时候还在车里兴致缺缺的用远光灯闪了一下，所以乔寻之很确定面前人所说的家里人十之八九就是指的周越。

　　乔寻之眨眨眼睛，面色如常的平复自己翻涌的心绪和冒上心头的疑问。
　　“那就感谢你顺路带我穿一下啦。我确实不太能看懂这个内部路的导航。手机也快要没电了。”他笑一笑用自己脸上的酒窝营造出个人人畜无害的个人形象。“是否也能问问你们家先生是怎么病了吗？”

　　先生。
　　乔寻之这个说法其实是在套路嘉宁的话。
　　他与对方身隔不到五米，鼻息进出闻不到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但是认出来来对方衣服上稍刺鼻的alpha所有的苦菊味。
　　夜里一个人出门，身上穿的不是属于自己的衣服。那么是从哪里出来的大约也能够确定。

　　路嘉宁走在路上含糊地笑了一声。
　　“先生还不至于。他眼睛出了一些问题。我算是来照顾他的。”omega说话时无意流露出一些惋惜又难过的情绪。
　　在石板路上行走的时候被乔寻之尽数收再眼底。

　　“眼睛出问题？那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了，有可能治好吧。”他心里忽然突突突地跳起来，想起在小吃街和宋思衡打斗的那天晚上对方放出来的狠话。

　　“如果进化失败！打进去的药剂出现问题，那么等待你伟大心上人的大概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了！”
　　男人青茬茬的板寸和硬朗的面部线条浮现在乔寻之眼前，画面紧接着又跳转到在医院门口被晃了眼凝神的周越的模样。
　　最后又转着圈堪堪回复到现在路上和他并行的陌生omega脸上。

　　路嘉宁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搓了一把脸，嘴里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变成白色的一片。

　　“希望是能好的，医生也说很快能恢复，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样。a病毒a病毒的整天搞得人心惶惶不安。”他低着头看脚下这一段由不规则碎石拼接成的石板路，以为乔寻之真的只是一个半夜为家里人出来买药的年轻小伙子。
　　运动鞋在路面上勾起承重久了碎裂的石灰片，乔寻之没吭声。

　　经年累月的，可能真的是年纪上来了。大学时那种不可自拔想要在周越身上留下一个印记的念头好像在缓缓流逝，和水流一样慢慢继续奔涌下去就会消失在他的心头上。

　　后天上午十点帝都大学校庆就会如期召开，按照计划来走他和后来监工的傅又驰，情况稍微好点的萧文以及宋思衡是需要在那天的场合上碰面的。会不会掀起惊涛骇浪暂且不说，但现在的乔寻之甚至无法回忆起自己在被劫狱在再周越脸上留下伤口的景象。
　　子弹再打偏一点是不是就会真的废掉周越的一只眼睛。

　　喜欢一个人可能舍得让他的眼睛废掉吗？
　　可是自己又确实为了他用药物强行提升自己的等级。

　　乔寻之觉得有些事情想不通，黑暗里他步子走得更慢一些，余光隐隐的悄悄的打量身旁走路的年轻omega。
　　大衣是周越的，人是周越的。
　　脸上看不出明显的喜色，不说话就和黑夜极其贴合的融为一体。
　　这种人可能的确比他适合周越一些。

　　茫然的念头占据头脑。

　　“往后再右拐，直走五十米左右跟着路标就可以到小区后门。”路嘉宁停住脚步，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人良久注视着的感觉缓慢攀升。他拢了拢脖颈上围着的围巾，转回身看到跟着自己走路的年轻人一副发呆的模样。

　　“马上就不顺路了，还没问你名字。”
　　愣住的乔寻之回过神，点点头只说自己姓乔。
　　“我在国外工作，那里的人叫我乔老大。名字不好听就不说了。”
　　“谢谢你带我进来，希望你家人可以尽快好起来，”乔寻之大踏步的朝前面拐弯的路口走过去。
　　背对着路嘉宁摆了摆手。

　　“很快会再见的。”
　　话语散在前面的空气里，路嘉宁没听见。
　　“也希望你家人快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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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衡是吧，很高兴和您在云央见面。我听说您本人下午也去了奥诺发的布会现场，我们顾老板特地把我从毒｜品线上调回来就为了药剂的事情，我还怕你冒冒失失跑去就和奥诺撕脸。怎么样，你们大概有底吧。”傅又驰一边夹了一筷子鹅肝到自己碗里，嘴上一边不忘记谈生意，“乔寻之那小子没有传言的那么狠戾，读书人蛮！都是这样的。我就是被特地派过来监工的。”

　　晚上十一点，云央33层空中餐厅内灯火通明，宋思衡面无表情的托腮坐在桌前不动筷子，和对方组织二把手吃的这顿饭算是他今天的第一顿。
　　但是很明显宋思衡并没有什么食欲。

　　虽说来c国远渡重洋的飞机上他已经将第三批药剂实验的对象都过了一遍。但是这次统共120个人中，达到s级别的人员占比不到三分之一，四百万的药剂打在a级别alpha身上不一定有很好的越级效果，相反的那些人可能因为无法接受细胞重组的副作用开始诸如高热的典型症状。
　　而那些基本的症状帝都市卫生组织和疾控中心都已经事先报道过。这也不是他关心的点。

　　宋思衡关心的是那些从s级别开始的alpha中是否已经出现死亡人数，以及是否有已经成功越级到三s级别的人。如果已经有了，那么远航就可以着手从六年前的实验注入记录上找到对应的针剂批次。从而针对这种药剂形成量产。

　　“也是，实验品里最高级别的那个，很不巧就选到你们组织乔寻之的软肋上去了。”宋思衡不作声色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下去。

　　“a到s，s到三s。三s往上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傅又驰作为顾祈安手下唯一一个神经大条又能打的beta。有心想打听一下天价疫苗的神奇之处。“帝都不是都在讲a病毒害人不浅。其实就是你们药品的副作用吧。”

　　宋思衡扣着酒杯不置可否。
　　光怪的灯光透过玻璃杯中红色的液体，在男人脸上投下暗红的阴影。
　　“你知道基因技术是被国际组织命令禁止的技术，但是我们远航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的走下去吗？”
　　“为什么？”
　　“因为不确定意外的活下去总是比英年早逝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