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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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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的时候,还不叫言。
那时候她的名字是岩雀,主教并没有为这个资质平平的小女孩赐名,可是长大后,随着她与姐姐越发相像,她连岩雀这个名字也不能用了。
“你变成言鹰的时候,要比你还是岩雀的时候要有用的多。”照顾她的老修女这样说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替姐姐出席一些不太重要的仪式,比如为灾民祈福,视察贫民区之类的。
正真的言樱则被一次又一次的送进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府邸,透支自己的圣愿力为那群病入膏盲的肥猪们续命。
为了把两个言樱区分开来的同时又不暴露,他们开始故意略掉尊称的【樱】字,直接称呼她为“言”。
“你要记得你的名字,岩雀,”姐姐抵住她的额头,温柔叮嘱道,“也要记得我的,炎鹰。总有一天,我会带你飞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庭院。”
岩雀那时候还小,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如此讨厌他们居住的圣庭,这里四季如春,圣徒们对她也是毕恭毕敬,但是姐姐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好脸色,除了她。
姐姐……
朦胧中,言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好黑,黑的就像禁闭室里一样。
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没由来的,言打了个寒颤。
那个绑架她的劫匪呢?
“你在吗?”她小声问道。
黑暗中无人回应。
“喂!我要逃跑喽?!”
还是没人应答。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当年欺负她的人也被姐姐惩罚了,按理说,自己不应该再惧怕黑暗,可是……
她此刻居然如此渴望,那个语气凶狠的劫匪没有走远。
她摸索着走到窗边,窗户依旧闭,打开窗帘,还是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这下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开始大喊:“喂——”
“你叫我?”
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保险丝好像坏了,我出去看了一下,你怎么又哭了?”
言一摸脸,果然全是泪水。
有了光亮,言立刻镇静多了:“刚刚太黑了,我起来撞到了脚趾,好疼。”
“……”
零看不透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干脆就不理会了。
言:“喂——”
零瞪了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言立即熟练的道歉:“对不起刺客大人是我放肆了,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
“……”言滑跪得太快,零一下熄火了:“我的暗网代号是零。”
言迫切问道:“零大人,请问我现在可以开灯了吗?”
“开不了,不是保险丝的问题。”
“?”
“我好像忘交电费了……”
“现在也可以去缴费的……”
“晚上办理业务有加急费用。”
“……”言看着他,欲言又止。
好抠。
零也大概猜的出她想说什么,有些心虚的干咳了两声:“咳,我明天回去交的。”
言重新躺回沙发,她忽然安心了许多,不是惩罚,不是测试,不是什么驯化实验,这里也不是圣城。
姐姐说的对,在这里说不定更安全。
第二天,零去缴电费的路上顺带买了一块二手的巨电子屏,用来隔在沙发和床中间。
言其实并不害怕被人监视,本来她在圣城的一举一动就被人记录,更何况这里只有零一双眼睛,对她来说反倒更轻松了。
不适应的人反倒是零,他倒是没有松懈到在人质面前睡觉,只是他受不了每次放下书本一回头,就看到言半蹲在床头,像只猫头鹰一样,眼也不眨,也不出声,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
零问她:“……你不睡觉要干嘛?”
“不干嘛,”言还是没有眨眼,“睡不着。”
“你转过那边去,别看我。”
言的身子倒是转了个向,但是没几分钟,像只猫头鹰一样,身子没动,头又扭回来了。
零:“……”
更恐怖了。
反正这段时间白失联,他也需要其他途径了解一下外边的动向,买就买了吧。
只是三等公民无法收看一些重要的新闻频道,他还得换个二等公民的身份,去远点的地方购买。
电子屏刚装起来的时候,言还很有兴趣,在搜索栏里面高强度里搜索自己的名字,新闻报道也只看“圣女言樱”的专访部分,一边看,还一边嘿嘿傻笑。
零倒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这人也太自恋了。
最近的头条一直是圣女失踪的新闻,教宗神情恳切的在所有公开场合为圣女祈祷,言刷到的时候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厌恶难以抑制。
一天过去,到了晚饭时间,言还是拒绝食用零带回来的速冻食品。
零自从当上刺客后,并没有固定的作息,有时一天只吃一顿,有时则是好几天吃不上饭,但即便是他也明白,普通人是应该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他有些担心,白说圣女不能死在他们手上,但谁知道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圣女会因为太过挑食把自己饿死。
于是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假借出门顺便路过市场的名义,问言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言则是不理解他为什么总需要进食:“?你又要吃东西吗?我没有什么想吃的。”
“必须选一样。”
今天她必须得吃饭了。
言思考了一下说:“幸运汤。”
“什么?”零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食物:“外面没有这种东西卖。”
“好像是圣城特供,你可以把食材买回来,我来做。”
“……”
零算是明白了——她不信任他给的食物。
不过她是不是太惬意了一点,居然还有心思做饭,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人质这件事了。
或许是实在怕她把自己饿死,零没有呵斥她,而且语气松缓道:“……我现在要出去补充物资,你有什么要的,告诉我。”
“笔。”
零不解:“只要一只笔吗?你要笔做什么?”
“把我要的东西写在单子上。”
“……”
言的单子写了长长一串,细致到沐浴露的牌子,零大致估算了一下价格之后,感觉两眼一抹黑,硬着头皮道:“有些东西不一定买的到,我到时候给你换成其他的。”
言心不在焉的应道:“哦。”
“我警告你,不要想着逃跑,门窗都是锁上的,而且我装了警报器,你要是动什么歪心思……”
“知道。”言平静的看着他,“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毕竟姐姐大人留下的最后一句指示是:待在原地。
坚定的语气让零感到有些困惑,怎么听她的意思,她根本就不想逃跑?难道是自己对她太宽容,让她忘了现在正在被绑架这件事了吗?
不知为何,零心里有些发毛,回头一看,言一双血色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瘆得他心里有些发慌。
“你还不走吗?”
“……走了。”
其实言根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幸运派,只是这几日,零就连睡觉时在盯着她,她根本脱不开身联络姐姐,这才随便写了个单子,把人支走。
零离开后,言立刻从厨房拿出了一把刀,想在自己的手上划道口子,却在刀尖即将接触皮肤的那一刻,被一股温暖而明亮的力量弹开了。
【不要这样。】
言日思夜想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圣女能呼唤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这也是无数圣徒们吹嘘为“神迹”的能力,就算不是神殿的信徒,但凡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接到过一次圣女的传音,无一不会被她的神性折服。
这是这种术法,发动一次消耗巨大,姐姐从不轻易使用。
平日里,言都只敢靠着血脉连接来同姐姐短暂感应,像现在这样直接传音,言都不敢想象要耗费多少圣愿力。
但比起自己,圣女似乎更关心妹妹的状态:
【你现在不能使用圣愿力,受伤了不好恢复。】
“姐姐大人!您已经离开圣城了吗?您现在能听到我吗?万分抱歉我上次没能听到您的指示……”
面对妹妹的连环发问,真正的圣女言樱只是肯定了一声,【嗯。】
从声音里能感受到她的冷静自恃。
“姐姐大人,我现在能去找您……”
【不行。】
“为什么?姐姐大人,我不会拖您的后腿的,我还有利用价值……”
【不行。】又是同样的回答,声音渐弱,飘飘渺渺中透露出了十二分的决绝。
“您要抛弃我吗?”
空气突然死一般的静寂。
她此刻心乱如麻,止不住猜测:姐姐生气了吗?姐姐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带上我?姐姐能洞悉一切,也就是说那天,明知道我会被绑架却没有阻止我……为什么……真的要抛弃我吗……
没有等到回答的言,感觉心里好像有只兔子在疯狂的踹她的心门,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很。
过了一会,飘飘渺渺的声音又传来了,听起来比上次更微弱:
【等……】
等什么??要等到时机成熟??可是我该怎么做?继续呆在这里吗?现在这里没有人,只要是动用圣愿力的话,她能够轻松逃出去,但是这样一来也会引来神殿……
空气中突然传来“嗡嗡”的振鸣,在紊乱的气流中,言听到了两个字:
【等我。】
此话一完,圣女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言愣在原地,满心满脑都是姐姐最后的嘱咐。
【等我。】
她知道!她没有抛弃我……一切都还在姐姐大人的计划中!
像吃了一粒定心丸,言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没错,没错,我没有被抛弃,我依旧是姐姐最忠实的信徒,传教士,卫道者,只要姐姐的愿望能够达成,就算是献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只要是姐姐所希望的。
言豁然开朗,她跳下沙发,提着裙摆,一个人开心的跳起舞来。
手上的刀此刻也成了她的指挥棒,跟着她一起,翩翩起舞。
在手机监控上看到这一幕的零吓得毛骨悚然。
一开始看到言拿起菜刀,面色阴沉的自言自语,他只觉得她是要自杀,几乎是立刻就要折返回去,可是后来看到她忽然大笑起来,最后还一边笑一边翩翩起舞——这怎么看怎么像鬼附身了。
难怪当初房东说什么看他长的帅给他打七折呢,原来是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零收起手机,默默把一袋粗盐和糯米放进了购物车里。
零不知道的是,除了他外,还有一个人也在注视着言的一举一动。
昏暗的地下堡垒内,一个和言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和光线一起在脑海内消失的,还有妹妹的身影。
面容狰狞的男人守在她身边,温柔地为她盖上毛毯。
“有必要吗?才分开了不到三天,就为了看她一眼,耗费那么多纳玛,言又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该怎么办。”
“三天,”炎鹰重复了一遍,“三天,够久了,她有分离焦虑,联系不上我,会发狂的。”
男人心想,到底是谁有分离焦虑啊,但他没敢说出来。
炎鹰伸了个懒腰,问,“教宗什么态度?”
“什么都没说,守卫还在门口守着你,但是赦令估计这两天就该下来了,”男人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他们现在把你当成了言,注意力都在逃跑的【言樱圣女】身上,何不趁这个机会溜走?在外面也一样……”
“外面动手哪有里面方便,”炎鹰打了个哈欠,“让陌途做好准备。”
“……好。”
“呵呵……”炎鹰干笑了两声,睁开了眼,她目光如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来吧,火枪和白玫瑰都已准备好了,是时候去请那群老不死的进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