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鱼》但为

22、分数

　　初九那天早上，安言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学校，出门时于述飞已经不在房间。
　　虽然她已经尽力不去想他和黄萱的事，但他的行为举止处处都在表露着两人的关系。春节期间没什么业务，连续几天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除了男女之间的事，还能有什么！
　　人生第一次单恋，如此短暂，去得也如此之快！
　　可即便如此，她也耍赖般地和他定下了那个赌约。
　　她一定要把他从现在的轨道拉过来，她不想再看到他在烈日下暴晒，不想看到他在酒桌上应酬，更不想看到他连见老同学的勇气都没有。他明明才20岁，一切都还来得及！
　　为了赢得这场赌约，从踏进校门的那一刻，安言就决绝地斩断一切杂乱思绪，关掉手机后全身心投入到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冲刺。
　　安言离开没几天，陈白和毛鬼也回了荣县，过了正月十五，业务慢慢回归正常。
　　一到家毛鬼就追着于述飞问：“安言怎么样了？”
　　“回学校了，还能怎么样？”于述飞冷冷地答。
　　“你上次把她接回来，她没事吧？”
　　“没事。”
　　“现在想想都觉得她好可怜，一个人过年已经够可怜了，还遇到那样的事！”毛鬼叹着气，又问：“哥，安言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家人呢？”
　　于述飞看着他，一脸认真：“这事儿以后别提了，也别给陈白讲，知道吗？”
　　毛鬼见他这般严肃，虽然心里无数个疑问，但也只能咽进肚子里，允诺似地点了点头。
　　安言走后，房子里又只剩三个大男人，可于述飞仍然每天睡沙发。
　　陈白极为不解：“那房间空着干什么？”
　　于述飞说：“安言的房间。”
　　“她不是回学校了吗？”
　　“也有可能随时回来。”
　　陈白皱皱眉，不懂这迷惑操作。
　　*
　　虽说开年后业务在正常开展，但陈白和毛鬼明显能感觉到于述飞的业务方向有了变化。以前以技术为主，主要接一些检修维修的业务，顺便转卖一些二手机器。但年后这一个多月，于述飞会有意识地去接触一些代理业务，甚至不惜以免费的技术支持去置换一些小范围的代理。
　　三人吃饭时，陈白问：“我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做代理？”
　　毛鬼也说：“是啊哥，你的技术整个荣县都数一数二，去做那代理干什么？代理那碗饭，少不了喝酒应酬，这些事儿你能干？”
　　于述飞闷头吃饭，淡淡地说：“难不成一辈子给别人修东西？干不了就学，别人能干，我怎么就不行？”
　　毛鬼又说：“我承认，做代理的确赚得多些，但总归没有做技术自在，你看我们现在多好，想接就接，想干就干，心情不好就休息，没有任何业绩压力，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没有压力，以后就会有压力，人生哪有这么轻松？提前布局，不是什么坏事。”于述飞说。
　　陈白听后点点头：“于哥想做就做吧，我们全力支持就行了。”
　　倒春寒一过，不久就迎来春雨时节。
　　于述飞就是在那个时候拿下一个电器品牌的荣县代理，他在原来的仓库旁重新租了一个铺子，简单装修了一下，挑了个吉日准备开张。
　　那几天三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是晚上9点过才坐下来吃口饭。陈白和毛鬼主要负责老业务，品牌代理的事几乎都是于述飞一个人在操心，最近眼见地瘦了一大圈。
　　吃饭时，毛鬼说：“哥，不是我说你，你也要悠着点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最近看你状态比起以前差远了。”
　　“知道。”于述飞边吃边回。
　　“我还是不懂，你看你弄这代理吧，铺货不成，还租了个铺子，肯定是把这几年赚的钱全拿出来了，万一效益不好，全亏，身体也垮了，值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年轻，亏了从头再来不就好了。”
　　陈白突然问：“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于述飞看着他：“什么事？”
　　“总感觉过了一个春节，你整个人都变了，以前没见你这么拼啊？”陈白说。
　　毛鬼也好奇，打趣道：“哥，难不成你想通了，着急赚钱买房娶媳妇儿？”
　　于述飞叹了口气：“我说你们两个就这么不思进取是吧？知不知道现在社会什么样？人工智能会越来越普及，天天守着这些老机器，到时候别说吃肉，连汤都不给你留一口。现在不转型，等着饿死？”
　　毛鬼小声咕噜道：“你这么聪明，管他什么人工智能，那不是一看就会的事？”
　　“我一个高中没毕业的文盲，真当我是神？”于述飞不耐烦地回。
　　陈白插嘴道：“好了好了，于哥，我们跟着你与时俱进好吧？不管什么智能，我们都学。”
　　又问：“对了于哥，这新店总得有个招牌吧？打算叫什么名字？”
　　“荣飞电器。”于述飞脱口而出。
　　毛鬼激动地拍手叫好：“这名字好！以后这荣县买电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飞哥。”
　　于述飞一脸无语地笑了笑：“傻样！”
　　*
　　开业那天，虽然一切低调从简，但还是收到好几个老客户的花篮。
　　凤仪街的老街坊邻居也纷纷前来祝贺，都夸赞说小于本事了，都扩店了，肯定赚了不少钱……也有的说以前小看了小于，谁想到他那铺子连个招牌也没有，竟闷声赚大钱……还有些说以后不能叫小于了，要叫于老板……
　　反正一上午在热热闹闹手忙脚乱中过去了。店铺顺利开张，荣飞电器的招牌崭新又明亮。
　　下午正收拾东西时，于述飞突然收到了袁晟发来的微信：哥，听我妈说你新店开张，恭喜你！
　　于述飞：谢谢！
　　袁晟：我在学校没办法出去，否则就到现场给你道贺了。
　　于述飞：你一个学生道什么贺？专心上学。
　　袁晟：知道知道。这不才刚考完一模，都快死了。
　　看到“一模”两个字，于述飞心里突然心生好奇，想了想，发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袁晟看到这句话也是很意外，于述飞平时连话都懒得回一句，现在却关心他的成绩？
　　袁晟：哥，不是吧，你也来问我成绩？
　　见对方不回，又主动交代：考得不行，300名开外了，想死的心都有。
　　于述飞：你们班就这水平？
　　袁晟：我考得差，不代表我们班水平差。好几个年级前十的。
　　探了半天没探出个所以然，干脆直接问：安言如何？
　　袁晟很快回复：哥，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啊？怎么每次都打听她的事！
　　于述飞：……
　　于述飞：随便问问。
　　袁晟：她年级20来名吧，没仔细看。
　　袁晟：哥，老实说，你们什么关系？上次她还问你家那事了，我可实话实说了！
　　于述飞：随你。
　　说完，任凭袁晟怎么追问，再也不搭理。
　　袁晟看着再无动静的头像，又看了看前排的安言，一脸狡猾地溜过去，趴在她的桌前问：“最近有没有跟我哥联系？”
　　安言满眼疑惑地看着他，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哥是谁。
　　她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又说：“你知不知道我哥当年成绩有多牛逼？”
　　“听说过，全校前三。”
　　“那只是谦虚的说法，不谦虚就是全校第一，更准确一点说，就连荣中都容不下他那座神，在这上学，都委屈他了。”
　　安言倒是没想过他这么厉害，问：“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袁晟呵呵一笑，又拖了把椅子坐在旁边：“随便聊聊嘛，放松放松，我哥身上的八卦多得很，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聊三天三夜。”
　　安言对其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问：“既然他成绩这么好，那为什么要中途放弃？”
　　“他也是没办法，家里出了那事，谁还有心思上学，那两个月，他都不像个人样，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是抽烟喝酒就是打游戏。”
　　“学校领导没去劝吗？”
　　“劝啊，怎么没劝，轮番上阵做思想工作，连心理医生都介入了，还是失败了。他那脾气犟得很，认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袁晟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但以我从小对我哥的了解，他不是厌学，他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他多高傲一个人，从小就是大人门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突然遭遇毁灭性的打击，还怎么继续高傲？就干脆自欺欺人一条黑路走到底。”
　　听到这里，安言已说不出话来。
　　袁晟用手肘抵了抵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别聊这些不高兴的啊，想不想知道他女朋友的事？”
　　安言一脸心虚地看着他，半天也开不了口。
　　理性上来讲，她不能再想这些事，但感性上又很想知道，尤其他和黄萱的那一段。正在纠结怎么问出口时，上课铃突然响了，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袁晟见状也只好灰溜溜回座位上去了。
　　听着上课铃声，想着一模的分数，再想想自己立下的赌约，安言知道，她除了心无杂念，还需要加倍努力才行。加上现在又知道了于述飞的真实水平，更让她有了一种此赌必赢的信念和决心。
　　另一头，于述飞正无聊地把玩着手机，一心想着20名的事，这时，突然听到陈白喊了一声：“于哥，有人找。”
　　于述飞抬眼看去，见黄萱一脸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他收起手机，起身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上次听你说今天开业，刚好周末，就赶回来了。”黄萱看了看店铺四周，又说：“以为你会搬个新地方，没想到还是这里。”
　　于述飞尴尬笑了笑：“习惯了。”
　　黄萱指了指旁边的一棵发财树说：“一点心意，祝你生意兴隆。”
　　于述飞点点头表示谢谢，又说：“你先进来坐一下，我去洗个手，等下一起出去？”
　　“好。”虽是答应着，但仍站在原地等着。
　　陈白和毛鬼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女生，又从头到尾听着两人的对话，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般各自一番腹诽。
　　不一会儿，收拾妥当一身清爽的于述飞出来了，交代了两句就领着女生一同离开。前脚刚走，毛鬼就炸开了锅：“于哥这什么意思？真是为了娶媳妇？”
　　“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明显吗？我就说他怎么突然不对劲，说开店就开店，说代理就代理。”陈白说。
　　“这女生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第一次见。不过长得还行，和于哥站在一起还挺相配。”
　　毛鬼不屑道：“比起安妹妹差远了。”
　　提前安言，陈白忍不住道：“说实话，于哥第一次把安妹妹带回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他喜欢人小姑娘，搞半天什么事也没有，就纯粹做慈善。”
　　毛鬼想着春节期间发生的事，想说什么，又忍着没说出口，最后只道：“我觉得安妹妹挺好，你看刚才那女生，站在外面都不愿意进来，矫情！”
　　“你管这么多干嘛？于哥喜欢就行。”
　　“也是。”
　　毛鬼只觉无趣，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
　　新店开业后，于述飞有意减少了原来的传统业务，只留下一些大客户继续维护关系，主要精力都放在扩展新业务上，每天早出晚归，就连陈白和毛鬼都很难见上他一面。
　　有一天，陈白开玩笑说：“于哥，你到底是去谈恋爱了？还是去谈业务了？国家总统都没你这么忙。”
　　“皮痒了？”
　　陈白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好奇问问，你和上次那个美女进展如何了？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于述飞瞪了他一眼：“嫌事不够多？”
　　“这么严肃干什么？你谈恋爱，我替你高兴啊，在你身边这几年，还第一次看见有女生上门来找你，说说嘛！”
　　于述飞没理他的话，递给他一张表格道：“没事的话，就帮我把这张名单打一遍，晚上给我结果。”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一旁的毛鬼见状，吐槽道：“谁让你没事找事，他那女朋友，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陈白也后悔自己多嘴，看着一张写满电话号码的表格，欲哭无泪。
　　于述飞骑着摩托车出去后，直接赶往县城一个政府单位，有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约好上午10点见面。
　　可刚走到半途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到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立马靠边停车。
　　“乔老师，有什么事吗？”
　　“述飞啊，安言除了你这个亲戚之外，其他监护人真的都联系不上了吗？”电话那头问。
　　于述飞心里一紧，直接问：“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早上安言在课间操时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