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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剪不清的乱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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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容与忍不住的又到了那个病区,她不敢去那个转角待了,只在护士站旁站了一会儿。
听到护士在那边叽叽喳喳:“前几天的那个豪华病房的家属真帅,真温柔,真体贴,都把苹果削了,一片一片的喂给女朋友。那女的真漂亮,两人真般配。”
两人本来就般配,容与想,自己的出现才是一道不和谐的音符吧。
这时只见一个中年的护士走过来,所有的讨论声立马止了。
容与心上闪过小小的失望,忍不住又回到了那个转角,再轻轻的慢慢的踱步过去,豪华病房的灯是亮着的,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病号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是他不认识的。
容与顿在那里。
一刹那所有的思想都空了,无边无际的空。
腾闯告诉她,杜其牧和裴焕月两天前已经回去了,并且要订婚了。
容与愣了愣,微微笑。
原来是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是一片漆黑世界。
一阵惊惶莫名,她一咕噜起身,爬下了床,到处摸索,打开了灯,这个地方,并不是她家,却也是她所熟悉的。
闻到一股臭味,她皱眉低头看了看,是她自己的衬衫,上面有着呕吐的痕迹。
顿时松了口气。悄悄打开门,走到客厅。
这是一个很小的套间,坐落在腾远集团的边上,这个房间是腾闯午间休息所用的,果不其然,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腾闯,似乎好梦正酣。
她轻轻穿过客厅,想去找点水喝。
腾闯醒了,迷蒙着眼睛,对她招呼:“醒了?”他眨了眨眼,慢慢变得清明了很多,坐起来,看了看表:“才两点钟,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容与摇了摇头:“我去找杯水喝,谢谢你。”昨天的情景依稀还能回忆出来,当时那个司机就是腾闯吧。
容与拿了一杯水出来的时候,看到腾闯正在看着一张报纸出神,容与不想打扰他,转身进房,在关房门的时候,一眼瞥到了那张报纸。
腾闯手里拿的那张报纸,不就是昨天她看到过的吗?
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透明的玻璃水杯滑了下来,掉在地板上,砰的一声,水花和玻璃碎片四溅。
容与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腾闯回头,注视着她,眼神清明,仿佛有着洞彻一切的力量。
容与有点难堪:“那个……扫把……我把地扫一下。”
腾闯摆了摆手:“出来吧,反正也睡不着了,聊聊,好不好?”
容与踌躇着走到腾闯斜对面的沙发上,她看到茶几上有个烟灰缸,竟然有十来个烟蒂。
这个地方,据她所知,是只有腾闯来的 ,极偶尔,以前的时候,她也借用过,拿来午休。
而腾闯又是极爱干净的,钟点工早晚各来一次,清理房间。所以这些烟蒂是昨晚的作品?
可是腾闯不是不喜欢抽烟的吗?
腾闯看容与对着烟蒂出神,苦笑:“烟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说话间,他走到厨房,拿了一杯水,放到容与面前:“加了蜂蜜,你也真是,不怕第二天头痛吗?”
容与讪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是温的,不知道腾闯放了多少蜂蜜,喝下去,没有一点甜蜜的感觉,只是苦涩难言。和腾闯分手的时候,有杜其牧出现,现在杜其牧订婚了,有腾闯出现,这事情可真够复杂的。
两人静静地坐在那,似乎有点无话可聊,而腾闯的目光,那样逼人,容与坐立难安。喝完一杯水,她就想逃:“我得睡去了,难受得很。”
腾闯没有说话,拿出一根烟,点燃,开始吞云吐雾,吐了好几圈后,喑哑着声音问道:“容容,杜其牧不会再回来了,这次,他回不来,他的情况和我的不一样,你懂的。”
容与脸色微变,然后笑:“他肯定会回来。”
腾闯抬了头,认真打量容与:“哦,你确定?”
“确定!”
腾闯皱了眉:“你知不知道这次裴焕月伤的是哪里?”
容与笑:“裴焕月伤的是哪里不重要。”
“哦?”
容与大笑:“杜氏在这边有分公司呢,杜其牧为什么不会回来?”
腾闯不说话,只是看着容与,突然感觉有几分悲凉:“容容,他不会回来了,裴焕月伤的是脊椎,很可能双脚就瘫痪了,杜氏即使有事情,杜其牧也不会回来了,别的事情更不可能让他回来,你懂吗。”
容与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整张脸耷拉了下来,像没有了气的气球。裴焕月的病情,她知道,她一直知道,而且也一直祈祷着她能好,可是当腾闯把这个事实再复述一遍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想哭。
她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维持自己的笑脸,可是,腾闯,为什么要揭开这个痛苦的伤疤?
眼泪掉落在沙发椅背上,瞬间不见。
她咬着牙,恨恨的看着腾闯:“那是我的事了。”
腾闯突然很烦躁,站了起来,猛吸几口烟,烟气呛得容与咳嗽。
他按灭了烟,叹息:“容容,我只是让你认清这个现实,没有什么爱情会是永远,就像当年你能喜欢上杜其牧一样,你也会忘了他,重新喜欢上我的,不是吗?”腾闯倾了头,认真的去看容与的表情。
容与咬着嘴巴,倔强的:“我没有喜欢杜其牧,我怎么会喜欢他,一个花花公子而已!”
腾闯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容与也愣了,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如果有个地洞,她是想钻下去的。腾闯的脸色僵在那,她感觉得到。
难堪在漫延,空气仿佛凝固。
在容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竟然流下了一串串的眼泪。
腾闯走到浴室,拿了条毛巾,大概用热水冲过,她拿过,敷在眼睛上,温暖而舒服。
时光还在继续,小枫的病情在腾闯请来的专家的治疗下,有所好转,当小枫终于睁开双眼的时候,容与高兴得差一点流下了眼泪。
小枫醒来,她是高兴的,而小枫的醒来,也能让孤儿村的事能有个圆满的落幕,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她突然很想打个电话给杜其牧,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应该会开心的吧,她想。拿出手机,不用翻通讯录,手指便按到了熟悉的十一个键上。
她黯然失笑,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十一个数字已经深印脑海,再不复最初时的陌生疏远。
电话很快通了,传来彩铃声声,很悦耳的铃声,只是听着却让人莫名的紧张惊慌,容与很快按下了红键。
彩铃声瞬间中止。
容与笑了笑,背靠在医院的墙上,这一天是个好天,蓝天明净,微风和煦。
那端并没有回电话过来。
她抬了抬脚,一步一步的往医院后面走去。那个公园,她一直想回那个公园走走,可是直到今天才有了勇气。
是因为他不回电话了吗?
既然已经失去了,还有什么可怕?
白天的公园还是比较热闹的,大道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容与静静的从大道的当头走到末尾。
在那里,依稀还能听到那时裴焕月的争辩声。再往回走,就走到了水池边上,水池里有一些枯枝,池水并不干净,水上面浮着一些灰末,水中是几根黑黑的管子。
容与数了数,管子才三根,而池子却远大于一个普通的游泳池。
当时,裴焕月却不偏不倚正撞上了一根管子。
容与倚在一棵大树上,认真地看着那三根管子,不得不感叹,命运如此神奇。
可是命运神奇不神奇都不归她管。
坐回到那张长椅,她突然就很想喝酒。一醉解千愁,哪怕醒来后,头痛如山倒。
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打开来,是杜其牧的:“江滨的事情就交由你负责了,工程的进度你看着办,我最近都不回去了。”
如此大事,如此简单交待完毕,那只能证明在国外,还有远比工程重要的事。
那是什么事呢?其实不用想。
容与愣愣地站了起来,往住所回去,自从腾闯澄清了小枫事情的真相后,她的住所不再有记者围绕,只是路过小区外面栏杆的时候,她不由想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被绳子拉上去,又如何从几个记者手下逃脱的,当时真紧张,可是那时不空虚,不像现在,心空得找不到依靠。
走过门卫处,一个门卫打量了她好几眼,容与忍不住问了一句:“有我的信?包裹?”
想来不会,已经连电话都不接了。
门卫愣了愣,许久,才吞吞吐吐的指着报纸问:“这男的不是那天和你一起爬栏杆的那人吗?”
容与不由自主的走到门卫的边上,容与也不知道那是张什么报纸,只看到上面有俊男美女,相依偎在一起,笑得很甜蜜。
而上面的标题用红色的字大大的标出来,无比醒目:朗青公主,杜氏王子,珠联璧合。
下面是副标题:“杜其牧和裴焕月的订婚仪式”。
容与用手按了按额角,感觉有点晕,等她走得离大门远远的,才依稀想起,刚才那个门卫一直在问,这男的是不是那天的那个男的。
坐了电梯上楼,她猛地躺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每次都是裴焕月,裴焕月真是个幸运的女子。
她憋着一口气,去洗了个澡,待在医院里久了,身上有一股极难闻的臭味,洗吧,得洗得干净点,她搓得身上都起了红斑了,又坐回到客厅。想了想,打开酒柜,拿出一瓶五粮液。
晶莹剔透的瓶子,晶莹剔透的液体,只是这些其实并不是她所有的。这个房间里有太多他的痕迹。
一打开瓶子,酒香四溢。
猛灌一口,舒畅得紧,再灌一口,爽得她舌头都想叹气。
电话响了,她一喜,接过,原来是腾闯打来的,问她在哪,他还是关心她吧,以为她会做什么傻事?她才不会!
挂了电话,她忍不住又按了那熟悉无比的十一个数字,还是没有人接。她笑,发了个短信:看了报纸,记者把你们俩拍得真美,你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祝你们订婚快乐。
信息发过去了,没有回音。
她慢慢的喝了半瓶酒下去,眼泪就哗啦啦的下来了。有一刹那,她甚至在想,分手对男人来讲会不会有痛苦,譬如当时的腾闯,譬如现在的杜其牧,他们似乎都能微笑着和新人相处,找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
喝着喝着,她打了个酒嗝,拿出一个箱子,是一个很精致的油漆了的红色木制箱子,箱子里面却是一些不入流的小玩意,有草编的蚱蜢,有一个小木碗,有一个玻璃杯,有一个空洒瓶,五粮液的,还有很多很多已经枯萎的花朵,花朵被压得平平的,不复昔日颜色。
她看了看这些东西,重新把箱子关好,拿着剩下的半瓶五粮液,迷迷糊糊的下了楼走到大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好,她才走到门口,一辆车子就停了下来,她就坐了上去,她咬着嘴唇,勉强发出几个字:“去孤儿村。”
车子开得很稳,并不快,而司机也出奇的好,竟然一路把她扶到那一片崖壁边上。
这时,正值傍晚,残阳如血。
她睁着迷蒙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池的血,在她眼前不停的晕染,扩大,再把她淹没。
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然后有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不过她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崖壁那边冲。
她冲啊冲的,差点冲进海里,幸好有一只手阻住了她,把她拉着坐在了一块石上。
春天的夜晚并不怎么冷,喝了酒的她更不冷。只感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她透不过气。她啪啪啪的打开箱子,把所有的东西一股恼的拿了出来。
澎的一声,小木碗首先被她甩到海里,木碗不大,激起一朵小浪花,随着水波渐渐远去。
她皱了皱眉,又拿出玻璃杯。
玻璃杯是透明的,但并不是普通的形状,杯身切割得和宝石的面一样,流离闪光。容与摇了摇杯子,叹:“好杯子。”
然后一甩手,杯子也进了荡漾着的海水里。
容与一边呵呵呵笑,一边拍了拍手,似乎感觉很好玩。
剩下的就是那些枯萎了的花,可是甩了几次都没有办法甩远,她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思索良久,打开了那个空酒瓶,把花儿一点一点塞进去,再用力一扔,洒瓶甩出老远。
这个酒瓶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她打了个酒嗝,恍惚想到,是那次去盘凤山查看孤儿院的新地址时喝酒留下的吧,啊,那真的是好久以前了。
酒甁飞出老远,掉到水里,浪花一片,浪花真好看,她呵呵笑。差点想追着那个浪花去。
身子被人拉住了,她扭头。
是谁,是谁,这么讨厌。
她被一阵强力拉着往回,剩下的半瓶五粮液被她踢翻在地,酒气淹没在海风中。
一直跌跌撞撞的走,她感觉很难受,胃在颠颇。
她只感觉热,热得难受,浑身烧起来了一样。
依稀中她又被拉回到了车子上,那时候,她朦胧的想,这个出租车司机可真够负责的,嗯,到时候得多给一点钱了。
不知道是不是关车门的砰的一声惊着了她,她开始吐,吐得唏哩哗啦,简直是连肠胃都要给吐出来了。
吐完后,她就靠着椅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身子卷成一团,仿佛冷得要命,眼角残余的两滴泪珠,有凄切的美。
腾闯转身看她,眸光在冰冷和愧疚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