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女配罢工中》铱星天

45、她的答复

　　顾晚朝着罗绮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黑岩夹道两旁的烛火燃得极旺，照在他冰冷的脸上，叫赤炎看不懂。

　　从他接回魔尊大人，一路辅佐他继位，镇压四方，已有三年。三年里，少年魔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城府，那些原本不服之人都一一心悦诚服。到如今，他发觉自己也愈发看不透魔尊的心思了。

　　慕姑娘，慕谨行的女儿，可是在招摇山下将魔尊大人打下深渊之人啊。血海深仇，不是应该即刻处决了她。

　　顾晚在书房坐下，赤炎在一旁面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专心处理政务的魔尊，“尊上，那位慕姑娘您打算如何处置？”

　　顾晚并未停下手中的笔，朱红的墨迹染透了纸张，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回答赤炎的话，只是问他，“历任魔尊大婚，应当有什么礼制？”

　　赤炎心头一紧，“问天，祭祖，设坛，祷告。”

　　“好。”顾晚搁下笔，看向赤炎，“那就去办吧，今日就安排起来。”

　　赤炎已然跪在地上，“不知尊上要迎娶谁？”

　　顾晚淡然起身，又抽出一本书慢慢翻阅着，“慕怜。”

　　“尊上，不可啊！”赤炎急忙劝诫道：“她是修士，是天虞慕谨行的女儿，与我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人魔不两立，还望尊上三思。”

　　顾晚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从前没有魔尊娶修士的先例？”

　　赤炎脸上顿时一僵，答道：“有是有，但魔族与修士相爱，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啊尊上。修仙之人最是虚伪，薄情寡恩，那些大宗门的女子更是善于欺骗，您可千万别被她们表面上的样子蒙蔽了。那个慕怜从前在天虞对您多有不敬，且在招摇山下对您做的事情，您都忘了吗？”

　　话毕，赤炎紧张地望向魔尊，生怕他突然发起脾气来。但魔尊面上仍如寒冰，只语气有些不悦，“谁说我喜欢她了？”

　　他只是不想慕怜嫁给姚光、赵修华之流，不愿看见萧纵和慕谨行痛痛快快。

　　赤炎心中也有疑惑，不喜欢那娶人家干嘛。但看到魔尊眼底的怒意，他突然悟了，“尊上，您想借此事折辱天虞？”

　　试想，清高如慕谨行，孤傲如萧纵，若是知道他的女儿他的爱徒，要嫁与魔尊为妻，那还不得活活气死。从此他们天虞门在修仙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再说那慕怜，对尊上可是十分无情，成婚后尊上必然对她百般折辱。

　　想到这里，赤炎突然高兴起来。尊上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便又磕了头，“大婚的事情，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顾晚手中那页书久久未动，眼底神色也晦暗不明。

　　另一边的寝殿里，慕怜还没从顾晚那句话的冲击里缓过来。男主要娶作妖女配，不是男主疯了，就是女配疯了。

　　她捏了一把大腿，很疼，不是在梦里。顾晚的话一句句在脑子里浮现，慕怜简直不敢相信，顾晚总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不会的，慕怜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大门吱呀一声，罗绮捧着崭新的月白长袍走了进来，“慕姑娘，尊上说您喜欢月白色的衣服，这是新到的成衣，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身，您先试试吧。”

　　慕怜看向罗绮，如今她也出不去，只有向身边的人打探消息了。

　　“罗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魔宫啊？今年多大了？”慕怜张开手臂，任由罗绮在她身上比划着，“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罗绮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笑道：“慕姑娘叫我的名字就是了，我只是魔宫的一个奴婢，姑娘太抬举我了。”

　　慕怜握住她的手，“试衣服也不急于一时，我在这里怪闷的，也没有人说话，你陪我聊会天吧。”

　　“好啊，姑娘想聊些什么？”罗绮手里还抱着衣袍，被慕怜拉倒一旁坐下，慕怜满脸期待地看向长相妩媚眼里却没有心机的魔女，“说说你自己吧。”

　　罗绮看着慕怜，“我自己？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女，一切都听尊上的安排。从前尊上叫我在外殿洒扫，姑娘来了，尊上就叫我来照顾姑娘。”

　　慕怜挽着她的手，“你对尊上倒很忠诚。”

　　“我的性命都是尊上救的，自然该报答尊上。”罗绮对上慕怜的眼睛，“我今年十六了，两年前是尊上在妖兽手底下救了我一家的性命，我便到了魔宫当差报答尊上。”

　　十六，年纪小就更好忽悠了。慕怜笑意盈盈，“我比你大好几岁，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好不好？”

　　罗绮立马拒绝了，“这怎么行呢？您是尊上的贵客，日后还是这魔宫的夫人，我只是一个侍女。”

　　夫人？慕怜记得顾晚说过明日自己再给他答复啊。

　　罗绮含笑道：“尊上已经叫护法大人去筹备大婚的典礼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试试衣服，再量好您的身量尺寸，好为您赶制婚服啊。”

　　慕怜猛地想起顾晚那句——不想被杀就乖乖听话。原来，她根本就没有选择，可，顾晚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罗绮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对慕怜道：“筹备大婚要不少日子呢，奴婢也要为您准备典礼上的衣服，婚服，还有首饰。大婚前还要传谕四方，到时候各处的城主都要来观礼，全魔族的女人都会羡慕您的。”

　　大张旗鼓，通晓魔域，师尊会不会得到消息，她爹会不会得到消息。慕怜脸上一下子白了，她似乎懂得顾晚的用意了。

　　原主最骄傲的便是自己是天虞掌门之女，执剑长老弟子，身份高贵，整个修仙界谁见了她都要高看两眼。所以她目下无尘，盛气凌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若是原主嫁了个魔族，那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顾晚果然还是恨她的。

　　“慕姑娘，你怎么了？”罗绮看着慕怜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也有些慌了神，“要不要奴婢请尊上来看看？”

　　“不用！”慕怜猛地抓住她的手，露出一个笑来，“我没事，你接着说。”

　　罗绮不放心地看了又看，“慕姑娘，您若是不舒服还是不要强撑着吧，尊上吩咐了，要奴婢好好照顾您。”

　　“我很好。”慕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顾晚恨她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至少现在对她还没有起杀心，那就是好事情。“罗绮，你知道我是谁吗？”

　　罗绮摇摇头，“尊上只告诉奴婢您姓慕。”

　　“我不是魔族。”慕怜道：“我是个修士，还是你们魔族最恨的萧纵的弟子。”

　　罗绮果然脸色大变，好半天才敢抬起眼看慕怜。看来师尊的大名在魔族也是十分有用啊，她是萧纵的徒弟，那些魔族会让自己的魔尊娶一个天虞修士吗？

　　慕怜嘴角扬起一抹笑，又听到罗绮怯生生地说：“慕姑娘，那尊上一定是十分喜欢您。几位护法大人跪在殿外请尊上收回大婚的旨意，都已经被尊上驳回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慕怜，那个传说中杀魔不眨眼的萧纵的徒弟，“尊上说，下个月十五就是好日子，一天都不能耽搁。”

　　好像有些低估顾晚的决心了。

　　罗绮给她试过衣袍，又量好尺寸，“慕姑娘，明日奴婢会带着衣样和首饰单子来，请您过目。”

　　慕怜颓然闭了眼，她只有一次复活机会，总不能在这会就死盾吧。

　　*

　　子时。

　　慕怜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想起身去喝水，却突然发觉床边坐了个人。

　　还没有惊呼出口，便被那人捂了嘴，一点瞌睡虫早跑光了，她睁着朦胧的眼睛，含糊不清道：“顾晚？”

　　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别人床边上真的很吓人啊！

　　两人四目相对，若有若无的风吹动纱幔，慕怜终于缓过神来，换上一副笑脸，“师弟，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啊？”

　　顾晚只冷冷道：“子时了。”

　　子时，不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中的一个时辰而已，慕怜脸都要笑僵了，难不成顾晚大晚上来，就为了给她报个时。

　　见慕怜没有反应，顾晚又道：“现在是第二日了。”

　　慕怜这才恍然大悟，顾晚所说的明日再给他答复，要如此精确。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师弟，招摇山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前的事我也向你道歉，你......”

　　还没等她说完，顾晚便打断道：“我都知道，现在，你的答复？”

　　慕怜皱着眉，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原主或许觉得嫁给魔族是莫大的屈辱，但她一个穿书过来的，可没有这么狭隘的种族偏见。

　　或许顾晚发现她对这件事情无所谓，又会想出别的法子来？慕怜眉头皱得更紧，在答应和拒绝之间犹豫不决。答应的太干脆，顾晚会不会觉得复仇不够痛快，可拒绝，她这条小命还想要呢。

　　两人便这样僵持着，呼吸交缠。

　　觉得犹豫的时间差不多够了，慕怜抬起头，努力想表现出内心的挣扎，面色凝重地点了头。

　　顾晚眼眸像一方深不见底的寒潭，泛起一丝波澜。

　　慕怜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都答应了，顾晚是不是也该走了。天大的事情，她也要接着睡觉，明天再说啊。

　　但床边的人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