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青柠菲菲

1、第 1 章

　　初春，我从这栋豪华别墅的阁楼拱形小窗里向外望去，院子后面那棵苦楝子树的枝丫努力向窗户伸展过来，它似乎要扼住了我的呼吸，从每一朵紫色花瓣里飘过来浓郁的芬芳，阵阵冲刷着我的灵魂。
　　七年前我把贵先生杀死了并埋尸于这栋别墅的后院里，在他的尸体上面我栽种了一棵苦楝树，心想随着苦楝树的长大，它的繁杂的根系肢解着他吸收着他，不久一切都销声匿迹。可是现在紫色而细碎花瓣里的芬芳弥漫在阁楼里，却似他丝丝缕缕的夹杂着他腐烂尸体的臭味。

　　那时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十七岁，背着行李走进了这一所大院。夫人艾米莉站在走廊的台阶上，头上带着白色的遮阳帽，一袭淡蓝色的长裙严实的遮裹住她妙曼而颀长的身姿，绢样的白云从她身后房顶上缓慢的移动着，我在下面对着她仰望着，她像一尊女神。
　　“夫人，我打听到您需要一名园艺工人，我刚才农业学校毕业，学的就是园艺，我想我可以胜任的。”我说着，带着些初出茅庐的羞涩。
　　“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联系下呢？”她嗔怪道，“你能够找到我这世外桃源的地方也真不简单呐。”夫人微启朱唇，齿若细贝，微笑说。
　　艾米莉夫人招手做了一个让我跟随她走的手势，带我把行李放在了佣人房里，然后又给我送来了早饭。她说，“今天你在家里休息吧，走了不少路。明天就去嫁接南山脚下的龙爪槐吧。”
　　第二天我在开满鲜花的田野里嫁接龙爪槐，有时候她会走过来，认真的检查我嫁接的每一棵树。她很欣赏我把工作作为艺术的执着。整个四月我都忙于嫁接工作，我要把株间的杂树刨下来，拖到家里暂时存放在院子里的墙边，我告诉她等我忙完嫁接就把这些花栽种在院子里面，在门前种些紫藤，葡萄架可以用来夏季的时候乘凉，那样整个家里就会芬芳四季，她听了很开心，我也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五月是到来植树的季节，她让我把东山长成的树苗都刨下来，然后跟她一起运到镇上卖。我就每天一大早去了东山，为了节省时间夫人会把餐送到田间。她坐在田埂上陪我聊天看着我吃早餐。
　　吃饭的时候她会陪着我聊天，天南海北的胡侃。有天聊到了各自的的家人，她桂贵先生，是值物学博士，每天都在阁楼里钻研书籍。她说他很有学问，说着眼神里充满着敬仰的神情。我从没有走别墅里，只是常常透过低矮的佣人房间的窗户望去，仿佛那就像天堂。从那以后我一直怀着无限崇拜的目光看向阁楼，心里有着疯狂滋长起来的妒忌。
　　春天的梅雨总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东山的地是淤地，有了一点雨就黏的拔不起脚来。一连几天我都窝在家里翻看一本法国作家司汤达的小说《红与黑》。艾米莉夫人那天叫我去别墅去陪她一起用餐，我有些惊喜也有些忐忑，她伸出纤纤玉指扯着我的衣角拉起我就走，我感觉到温度和脂粉的清香从衣角蔓延，渲染。我赶紧趋向前，怕我的鄙陋对她有丝毫的亵渎。
　　饭桌上吃饭的人只有我们两人，我很拘谨，悄悄问她道，“桂先生呢？不一起吃饭吗？”说着忍不住抬头向阁楼的方向望去，目光沿着楼梯似乎一阶一阶的登上去。
　　她说他从不下阁楼，在阁楼上看书。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茶花女》，书是雨天的这段时间她借给我的，所以我优先把它读完了还没有舍的还回去。她说，“虽然茶花女的身世可悲，死后总算还有人可怜，多情的小仲马还帮她写书呢。”说完了她神色忧伤起来，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更想讨论《红与黑》，她说她了解了内容简介觉得不喜欢读，所以没有看。
　　春天阳光煦暖，我把土翻好，把树苗栽下，夫人在旁边摘了许多叫不出名子的鲜花，一束一束绑在一起拿在手里摇来摇去。

　　“关于桂先生，我怎么从来都不曾见过他？”我忍不住好奇的提起了他，又努力假装出无意提及的样子。
　　“你说桂贵先生啊，”她迟疑着,“情绪很不好，……应该是患有暴燥症吧！”她说着，欲语还休。
　　“噢，对不起？”我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将搭讪进行下去，羞涩的，无措着......
　　她蹲下身去，抱着两只胳膊努力把头埋着胳膊的臂弯里，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问你。”我走过去，像惹了很大祸一样，去小声的安慰她。她像姐姐，有时候又像妈妈，我也更心疼她了。以为是他们夫妻之间闹了矛盾，应该不久就会烟消云散的。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嗯，不关你的事。他是一只魔鬼！”她啜泣着，我的心里像下了一场雨，冰冷的雨。
　　“你们吵架了，他打了你么？”我不是好奇，我是那颗单纯而柔软的心碎了一地。
　　“你不懂，小孩子家家的呢。”她把头埋在了我的胸前，肩膀抖着，越发哭的梨花带雨一般。
　　“我真的想见识一下桂先生，莫非三头六臂不成？”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等她平静下来我说，我也年轻气盛啊。
　　傍晚艾米莉夫人带我爬到三楼的天井，抬头向上看去，通往阁楼的房间没有楼梯，需要从一根柱子攀上去。借着残阳照亮的半壁艾，艾米莉，艾米，为什么带他来？！”他突然咆哮起来。
　　艾米莉夫人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他猛然从小窗户里跳下来，借着柱子滑下。一切都来的太快我还来不及躲闪，更没看清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绳。他下来的同时把绳一下套在我脖子上，然后吊向柱子上方的横梁。
　　我手忙脚乱，双手在被吊起的时候在空种胡乱的挥舞着，在慌乱之中艾米莉夫人递给我一样东西，我抓在手里挥舞着向桂先生刺去。
　　当我嘭的从空中掉落在地板上，好久才从窒息中清醒，眼睛也从黑暗中逐渐看见光明。却发现桂先生躺在地板上，心脏处捅着一根长长的铁锥，鲜血在地板上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不断的生长着,盛开着......
　　“是我杀死了他？！”我惊魂未定，慌乱的看着她。
　　“是，你杀死了他！”她很惊恐，浑身战栗。
　　我粗重的喘息，口干舌燥，昏昏沉沉的在水泥地板上一动不动的躺着。太阳落下山去了，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了无生息。
　　“趁夜把他背下楼去，就埋在后院里。”她平静下来说。
　　我把桂贵先生背下去，拖到后院里，然后挖坑埋尸。我在上面栽了一棵苦楝子树。这样一切看起来都能掩饰过去。而且，树长大了，树的根也把他的尸体作为肥料吃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然后我上了艾米莉夫人温柔的床，哦，我不再叫她夫人，叫她小艾，或者艾米莉，她说我以后就是桂先生了，这样就没人怀疑。
　　天还没有亮她便叫醒了我，我爬上了阁楼。阁楼上摆满了书，艾米说有这些书籍你不会感到寂寞。
　　我让她把没有看完的《红与黑》给我拿上来。
　　从此，我被艾米莉像宠物一样豢养着。

　　现在我正透过阁楼的小窗向远处曲折的山路上眺望着，山路上走来一个背着竹筐的少不一会儿他来到了院子里，站在台阶前跟艾米莉说着话。
　　“夫人，我打听到您需要一名园艺工人，我刚才农业学校毕业，学的就是园艺，我想我可以胜任的。”他羞涩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