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我从不将刀子捅到您身上 ...
-
“裴时染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了锁链,差点跑了……嗯……只是差点,没跑,还堵在刑讯室里。”
“他疯得很,我带来的人制不住他。”
电话那头白浔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但他好像没打算跑……就是不让我们的人靠近。”
于是薄烬又转身回到了那间刑讯室。
在门口等候的白浔尘立即便迎了上去。
“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薄烬擦身而过时神色淡漠地睇了他一眼:“把手底的人养成这样?连个人都锁不住?”
白浔尘满脸愧色地垂下脑袋。
自己带的人一起上都没制服一个两天没吃没喝还发烧的裴时染,这事传出去都得被那群兄弟笑上几个月。
但刑讯室里头的场景并没有薄烬想象的那么糟糕。
本该被绑在金属台上的裴时染正站在薄烬不久前驻足的窗户旁,手腕处缠着一条约摸三指粗细的铁链,显然便是他反抗的唯一武器。
他倚着墙壁,肩膀处渗出刺眼的血色,胸膛剧烈起伏着。
薄烬踏进房间时,裴时染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跟前将他呈半圆状包围着的黑衣人们,眉眼间漫着毫不掩饰的阴戾与狠意。
这是薄烬从未见过的模样。
有种只要对面的敌人敢扑上去,他就敢跟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与方才在薄烬跟前摆出的温驯无辜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连以往作为敌人正面对峙时,裴时染都从未在薄烬面前露出这般姿态。
薄烬甚至都分不清,究竟以前那副翩翩贵公子的形象是刻意伪装,还是此时这仿佛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疯戾感才是演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
这副模样总比摆着张假兮兮的笑脸有意思得多。
薄烬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驻足准备观赏接下来的“闹剧”。
但裴时染很快便察觉到了折返回来的薄烬。
他眨了眨眼,上一秒仿佛就要扑上拼命的狠劲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裴时染直起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额前散乱垂下的碎发。
随即,他的脸上便扬起了薄烬熟悉的微笑。
“薄先生。”
裴时染动作利落地丢掉了手里充当武器的铁链,眼尾弯起浅浅的月牙型笑弧:“您怎么回来了?”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前一秒还像个要大开杀戒的煞神,下一秒就笑得跟只无辜小绵羊似的。
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离他最近亲眼目睹了裴时染整个变脸过程的黑衣人简直寒毛直竖。
在薄烬的示意下,所有黑衣人都退到了刑讯室的门口处。
薄烬则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朝裴时染的位置走去。
他一步一步迈得悠闲极了,闲庭信步似的,从表面上瞧不出对裴时染有任何警惕。
但裴时染很清楚,但凡自己有任何危险的动作,眼前这头看似漫不经心甩着尾巴的狮子,便会在他动作的下一秒化身狩猎的凶兽,毫不客气地扭断他的手。
中心城的城主薄烬对待敌人有多狠,裴时染比谁都清楚。
于是,他很识趣地丢掉缠在手腕上的锁链,乖乖将双手举到脑袋两侧,摆出了投降臣服的姿态。
“别误会。”
他朝薄烬扬起温和的笑,一脸无辜地胡说八道:“我没有要跑的意思,我没料到那链子绑得这么松,一下就挣脱开了。”
裴时染的脊背倚在墙面上,在薄烬靠近时,他甚至笑眯眯地微屈起膝盖,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了些。
薄烬在他跟前站定,微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没有立即开口。
两人无声地无视了许久。
一个单手插兜,神情冷倦,略显随性的站立姿势,却又从漫不经心中透出了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气场。
另一个主动弯了膝盖,双手举起,朝跟前的人昂起了那张斯文雅致的脸,如同一只被圈禁在凶兽包围圈的绵羊般,露出了温驯的模样。
站在门口观望的白浔尘瞧着这副场景,越发觉得诡异。
如果现在搁他老大跟前站着的只是一个随手捞来可有可无的敌人,白浔尘都要怀疑是不是抓错了无辜路人。
可那是裴时染。
北区出了名的“疯子”裴时染。
那个满脑子弯弯绕绕,疯起来连自己都算计进去的家伙。
现在搁他老大跟前摆出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白浔尘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他下意识想要凑过去提醒自家老大,但抬眼瞧着薄烬那张透着漫不经心的侧脸,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
他能想到的,他家老大估计早就考虑过几百回了。
抱着对自家老大能力的绝对信服,白浔尘又安心地退回到门边,安静地观赏着窗边两人的“互动”。
薄烬正微微俯身检查着裴时染肩膀上的伤口。
衬衣被粗鲁地扯开,薄烬的手指拨弄着伤口边的皮肤,视线在不断渗血的血肉里扫视着。
他毫不留情的动作将伤口扯裂开了些,裴时染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疼。”
裹挟着细微哑意的轻软嗓音传进耳朵,薄烬的动作一顿,视线不动声色地循着声音转过去,便对上了裴时染只相隔了几厘米的脸。
嘴上喊着“疼”,但裴时染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扫了一眼对方苍白的唇色,薄烬的神情却不见半点松动。
“我以为裴先生不怕疼。”
薄烬半点心软都没有,甚至指腹按了按那血肉外翻的伤口,轻嗤一声:“要不然无缘无故的还要给自己一刀子。”
整得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裴时染注射了什么迷醉药,才让裴时染要给自己一刀保持清醒。
裴时染侧脸瞥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语气里染上清浅的笑意:“薄先生不知道,受点疼能提提神,打起架来更畅快些。”
那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没有半点可信度。
薄烬也不关心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多高。
对于裴时染这样满腹城府的敌人,薄烬从来不愿意给予一丁半点的信任。
“那你继续受着吧。”
在确认裴时染这莫名划拉出来的伤口里没藏着什么芯片或其它诡异东西后,薄烬撤了手,正打算向后退时,抬眸对上了裴时染盈着清浅笑意的眼眸。
裴时染方才那狠戾的形象再次跃入脑海,与跟前这张扬着笑意的精致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莫名便勾起了薄烬对裴时染的兴趣。
他的视线略带嫌弃地在裴时染湿漉漉的头发上扫了一眼,原本打算揪住裴时染头发的手自然而然地改了道,抬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了裴时染的下颌。
裴时染显然没料到有这一遭,脸上的笑容一僵,难得在薄烬跟前露出怔愣的神情。
“你在所有人跟前都这样?”
薄烬细细地打量着他,漫不经心地哼笑:“跟笑面狐狸似的,表面笑眯眯的,扭头就搁背后捅人一刀子?”
裴时染的呼吸滞了滞。
他被薄烬捏着下颌,被迫昂起脑袋,视线里映着薄烬勾着冷笑的脸。
“不是所有人。”
静默了几秒后,他轻笑了一声,再开口的嗓音微哑:“我从不将刀子捅到您身上。”
听起来虚情又假意。
薄烬眉梢微扬。
就像互相算计的敌人,一边说着虚伪恭敬的奉承话,一边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将藏在背后的刀子洞穿对方的心脏。
裴时染在薄烬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薄烬在此时的裴时染身上嗅不到任何阴谋算计的味道。
他察觉不到一丁半点威胁性,甚至时不时能捕捉到对方神情间一闪而过的期盼和欢愉。
薄烬想不通裴时染究竟想要做什么。
从北区落入他囊中,到裴时染轻易踏入他设下的陷阱,这整个过程顺利得让薄烬的戒备心越发深。
更别提裴时染前脚给他的人下药,后脚却主动交代解药的位置,并在他跟前表现得过分乖顺的诡异。
就只差没把“有诈”这两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只是薄烬没有想透,裴时染究竟想通过他谋求什么,这个利益体得有多大的价值,才需要裴时染付出这么大的牺牲费劲这般周折来算计。
又或者,按一个疯子不正常的思路来想,裴时染是想跟他这个敌人同归于尽?
当真没遇上过这样古怪的对手。
薄烬感觉有点意思。
“薄哥怎么觉得呢?”
见薄烬盯着自己许久都不吭声,裴时染笑了笑,将刚才的话题往另一角度转了过去:“薄哥是更喜欢现在的模样,还是觉得过去跟您打交道的那副样子更有趣?”
薄烬嗤笑着松开了钳制他下颌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语气随意地应了一声:“都不喜欢。”
这个答案显然在裴时染的意料之中,裴时染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真可惜呢。”他眨了眨眼,轻笑着叹了口气,“还想着您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勾引勾引您,万一您动心了放过我呢。”
那玩笑般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可信度为零。
薄烬扫了他一眼,直接略过他这句话,侧身朝金属台的位置扬了扬下颌:“自己过去,还是要我‘请’你过去?”
裴时染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个金属台。
真心来讲,裴时染是想选后者的。
他跟薄烬斗了这么几个月,还没见过薄烬亲自动手,属实是有些好奇的。
但薄烬对待敌人下手有多狠,裴时染也是有所而闻的。
只怕薄烬说的“请”,会让他付出什么见血或骨折的代价。
于是思索了片刻后,裴时染识趣地选择了前者:“薄哥,不麻烦您,我自己过去。”
他回答得客气又诚恳,就像是薄烬身边一个忠诚的小弟般,流露出顺从的姿态。
但薄烬怎么瞧怎么觉得虚伪。
舌尖轻抵口腔内壁,薄烬从喉间闷出一声缥缈的冷嗤,按捺住了想要将裴时染强行按到金属台上,欣赏一番他惊慌变脸反应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