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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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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间星河流转,微风拂起我薄如蝉翼的窗帘,那人踏着月色进了我的房间。
我嗤笑一声,「不敲门就进别人房间的小朋友,可是很没有礼貌的。」
那人蹲在我的床边,呆呆的看着我,「我才不是小朋友,褚轻。」
听到他唤我的名字,我有些感到无语,「江熠你越来越放肆了,现在连姐都不叫了。」
伴着幽幽月色,他歪着脑袋望着我,「你与我又不差几岁,干嘛要叫你姐呢。」
是啊。
在这三年中,江熠已然不再是青涩少年,他额前留着长长的碎发,深邃眼眶中的一双丹凤眼十分勾人,哪里还有曾经半分可爱模样。
许是不想面对这种模样的他,我将头别了过去。
「差几岁不仍是差?你看顺安长这么大不也老老实实的叫我姐姐吗?」
下一秒,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褚轻,我与顺安,可不一样。」
说到此,我心头一颤。
夜色幽深,我回过头来死死的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应是今天为我准备的礼物。
那个东西精致且小巧,其上刻着精美的花纹,伴着月色,它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只见江熠有几分紧张,他舔了舔嘴唇,喉头翻滚。
「褚轻,我觉得你,会喜欢它的。」
17
在那之后,每日江熠和顺安都会搭伴去上学,他们脸上的笑意也愈发多了起来。
奶奶目送着他们离开,嘴里嘟囔着,「现在算命的人可真是胡说八道,我们现在过的这么好,小熠哪里是灾星了。」
我只是附和着奶奶,「是啊。」
「是啊……」
高中的学业繁忙,顺安现在每天都会慌张的将晚饭吃完,便去书桌前学习。然后好在周末的时候将时间腾出来去蛋糕店里帮忙。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我有些心疼。
我时常会劝说他一番,「顺安,没必要这样殚精竭虑的学习,姐姐知道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却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姐,我已经长大了。」
「我想努力,想在将来给你和奶奶更好的生活。」
我却淡淡的摇了摇头,「顺安,姐姐与奶奶的生活里有你和小熠,就是最好的生活。」
听此,他猛然抱住了我。
「姐,顺安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我轻拍他的背脊,「我也开心,遇到顺安,是姐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夜晚玄月孤寂,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听着西方传来的古怪声音,我不禁皱了皱眉。
这声音,好像是魔气与大荒封印摩擦的声音。
被褥下的双手五指聚拢,我双目紧闭。
昆仑剑修众多,没有我,他们也可以做到的。
就让我再多休息一会吧。
又是一年冬天,今日便是小熠的十八岁生日了。
他与顺安兴高采烈的去上了学,我与奶奶则在家中做了一份小猪蛋糕。
万事俱备,就等他们回来的那一刻。
等的时间过久,我竟在沙发上睡着了。
睁开眼时,只见屋内漆黑一片,我心尖猛地一跳,打开灯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半。
他们放学时间明明是七点,可现如今已经八点半了,却还没有人回来。
我的脑海里想起张麻子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不对,他明明会在明年出狱。
来不及深思,亦如那天,我拿起匕首便冲出了家门。
我没有思考,下意识便走进了那个深巷中。
其间悄然无声,我只是听到有人在大口大口吞咽的声音,起先我以为是流浪汉在这里觅食 。
直至我打开手电筒,才真正的看清了那人的所作所为。
只见张麻子端着碗正蹲坐在角落里,被光线一照,他早已褪去了昔日的嚣张,第一反应则是扔下碗筷逃跑。
看着深巷中的一口不断冒着热气的大锅,我的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死死的钳制住他的脖子,声音阴冷,「我弟弟他们去哪里了?」
见他不开口,我手中的力度加重了几分,想起他们的面容,我的眼眶微红,我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把我弟弟他们带到哪里去了?!你快说啊!」
他的视线微转,落在那口沸腾的铁锅上。
我手中力度一减,身形微晃,全身上下冰冷到了极点,感觉呼吸都被凝滞。
看见我这痛苦的模样,张麻子笑的愈发猖狂愈发大声。
「小贱蹄子!你想不想知道,你弟弟死之前还在和我说了什么?」
他见我闭口不言,睚眦欲裂的说了起来,「他说,求求你放了我吧,姐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给哥哥过生日呢。求求你,饶了我吧……」
说到这他疯了一般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谁让我太饿了,我真是忍不了了。」
听到这,我双眸紧闭,两行清泪从我的眼眶中涌出。
下一秒,我猛然睁开双眼,此时我的右眼已经被一抹金色覆盖,在一抹郁色之下,看不清喜悲。
他怕极了,连忙扒着墙,眼里都是惊恐,「啊啊啊啊,妖怪!妖怪啊!我错了我错了!」
「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我都是瞎说的!我吃的是猪肉啊!」
我的手掌轻轻地捏住了他的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的声音清冷又蛊惑。
「嘘,是神明。」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从他身上燃燃烧起,直冲天际。伴随着他最后的尖叫,一切都化为虚无。
神明之力,地魄乾坤,与天同忾。
是我太过狂妄自大,才会让恶人有机可乘,直击我的软肋。
我觉得我没用极了。
明明是化神第一剑修……
我明明,是第一剑修啊!
怎么会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下!顺安!是姐姐没用啊!
我扶着粗糙的砖墙,一步一步走到那口锅前,锅内不断冒着滚烫的热气,寒凉的雪花跌落其中被热气瞬间蒸发。
只见锅边还挂着顺安的平安符,我将它死死的攥在手心里,靠坐在墙边像一个回不去家的孩子,哭的难以喘息。
大雪纷纷洒洒,扑灭铁锅下的热焰。我伸出手便向大锅里捞去。
直至一阵大风袭来,直击我的面部,我一个没站稳,手中大大小小的肉块掉落在地上。
我似个拾荒者将它们一个个慌乱拾起,口中不断嘟囔着,「顺安不怕,姐姐这就带你回家……」
「顺安不怕……」
处理完顺安后,我蹲坐在小巷中似行尸走肉,能看出我是活人的依据,仅仅是我手中死死握着平安符。
夜风寒凉,罡风如刀刃般刺骨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视线被天上的圆月吸引,只是它离我时而远,时而近。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坐着,明明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可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着我。
褚倾。
你走了,顺安会怕的。
所以,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脸上的泪水也已经干涸,内心空洞麻木。
直至我听到一阵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一抬头,少年低着头看我,眼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许是见我这副模样江熠被吓了一跳,他试探性的问我,「顺安呢?」
我吸了吸鼻子,想稳住气息,「他亲生父母找来了,转学了……」
江熠静默了一会,我没期待我的胡言乱语能被他相信。
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顺安走的有多么痛苦。
江熠蹲在我的身前,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我的脸上,擦去一片湿润,他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转学了?那你为什么哭的这么惨……」
这句话,似是攻破了我的内心防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谎,也知道一定不要让他们知晓真相。
我紧紧的抱着他,趴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护着我的头,做我最坚强的后盾。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声炸耳般响起,我连忙擦了擦眼泪,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小熠,十八岁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我的眼泪便又如倾盆大雨涌了出来。
江熠的声音低沉,他从我的手中轻轻拿走了顺安的平安符,紧紧的注视着我的眼睛。
「今年,我的愿望是,褚轻不会再伤悲。」
听此,我有一瞬的怔愣。
他什么都知道……
我死死的扯着江熠的衣袖,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打在他的袖口,「怎么可能不难过啊……他是我弟弟!」
伴着烟花的闪光,我能清晰的看到,少年的右眼落了一行泪,他的眉头紧皱着,眼眸中的幽深空洞似是在诉说着他的悲伤。
他替我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紧紧的抱着我。
「褚轻……不哭了,以后我会替顺安保护你一辈子的……」
「无论付出的代价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褚轻,和我永远永远,在一起吧。」
倏然,我的视线落在右手中指的那枚亮闪闪的钻戒看去。
身前耀眼无比的烟花,是我为江熠准备的烟花雨,可现如今,却成了顺安的送葬礼。
我趴在他的肩头,竟觉发丝被浸湿渗透到我的脖颈中。
是他的眼泪。
江熠不爱表达,他什么事情都爱闷在心里。
但是我了解他,他的难过程度定然不比我少。因为顺安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的弟弟。
他只是个少年,用着他单薄的背脊抵挡住所有暴风雪雨的侵袭,在无人窥窃的角落里哭泣。
他背着我,迎着风雪向远处的灯火走去。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寡言,各人有个人的隐晦。
马路的右边,是沉寂冰封的江河,马路的左边,则是恶魔复苏之地——那条小巷。
冬雾弥漫,寒意料峭。我将他的脖子搂的更紧了些。
「褚轻,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嗯。
我知道的。
只不过从今往后,家里再也没有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