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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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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元一看到她,就想起爱徒惨死的模样,抬手施了一道无形剑意,眼看剑意如风掀开凌乱的额发,直指眉间,在即将血肉模糊的那刻,旁边的柳虞黛忍不住骇然,惊呼出声:
“师尊!”
柳虞黛身为纪清元最喜爱的弟子之二,这一举动自然没引起他的反感,只是带着威严的道尊望过去:“虞儿,为何阻拦?”
柳虞黛出列,行了个弟子礼,无视在场其他同门的目光,再抬起头时眼眶红着:“弟子不是故意无礼,还望师尊原谅。只是这事蹊跷,又没有调查清楚,阿炎师兄一定不希望我们冤枉无辜……何况此人就在宗门,任她百般法术也逃不出去,师尊何不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纪清元面色稍霁,仍然没有说话。
柳虞黛:“徒儿记得天刑峰有一问心镜,问一问便知此人有没有说谎。”
没了剑意指着,叶慕曦紧绷的身体松懈,一下无力趴在地上,转动脑袋看向鹅黄色弟子装的女子,皱了下眉。
她和柳虞黛不过几天交集,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为自己辩护,先不说柳虞黛顶着多大的压力出列,单论启动问心镜,更是触犯了天刑峰的霉头。
问心镜是一件仙器,通常用来诘问金丹以上修士的灵魂,用现代来说就是一台测谎仪,非得由天刑峰峰主李清玄亲自启动不可。使用问心镜后,诘问对象和本人都要承担一定的代价,修为低的导致心性不稳,顷刻之间产生心魔,修为尽毁,而诘问之人灵力损耗,严重者亏空,几日使不出灵力。
原著中,李清玄和纪清元彼此曾有龃龉,在天刑峰动小刑可以,要请动峰主,还得天衍九元宗的宗主谷渐鸿出面。
要用问心镜拷问小小筑基期的叶慕曦,可谓大材小用。
叶慕曦跪伏在地上,吞吐出几口积郁在胸口的浊气,不知动用问心镜对她是好是坏,可现下天衍峰各弟子虎视眈眈,杀气阵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再睁开眼时,她对上柳虞黛些微红了眼眶的清澈眼眸,旋即柳虞黛又转过头去,望向大厅。
纪清元沉吟一声,转向谷渐鸿:“师兄,你也是看着炎儿长大的,就算违背宗门规矩,这问心镜我也要借来一用。”他停顿片刻,朝着某个方向拱手,“还麻烦李师妹请一下问心镜。”
灰白石柱旁,一身黑白相间、胸口绣有獬豸图案的元君肃穆地坐在弟子群中,腰间别着一把鞭子,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场上氛围一时僵直,直到谷渐鸿咳了一声,圆场道:“炎儿贤侄的天赋千百年来难得一见,他的死实属蹊跷,虽说请动问心镜有杀鸡焉用牛刀之嫌,可也关系着宗门耻辱,师妹莫要把个人恩怨凌驾于宗门荣誉之上。”
李清玄没理会台阶,犀利地道:“此女不过一介小小散修,无门无派,根基不稳,用些手段讯问即可,怎么纪师兄连这点都做不到?”
纪清元先前就被柳虞黛阻拦过一次,本就不悦,再说他身为天衍九元宗第一峰的峰主,提出的要求却再而三地被推拒,也联想到多年前的恩怨,不免心中不快:“李师妹,炎儿也经常到你峰拜访,就算不看宗主师兄的面子,也念在炎儿乖巧懂事的份上,调查清楚此事。”
“没想到纪师兄肯这样低声下气,真是难得一见啊。”李清玄勾起唇角,笑了一声,没什么机质的眼珠掠过厅上众人,落在叶慕曦身上,“你们还真别说,本峰主也十分好奇,能杀死陆炎贤侄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若是,此人便归天刑峰管,若不是,你们天衍峰所得利禄,分五成给天刑峰。”
“你!”纪清元气结。
柳虞黛赶忙上前,扶住他的臂膀,泪水欲滴地劝说道:“师尊,就当是为了阿炎师兄。”
目辰巩间二人见小师妹伤心至此,不忍再看,纷纷下跪,只求陆炎师兄之死能快些真相大白,小师妹就不用整天以泪洗面。
自家三个亲徒弟跪在地上,纪清元哪里还有再发火的道理,甩了甩袖子,高声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摆阵诘问!”
李清玄神清气爽,也不纠结纪清元态度问题,吩咐几名弟子出了大厅布阵。
叶慕曦也被孔以带到空旷的地上,杨念玉仗着跟孔以的关系不错,跟在她身边冷嘲热讽,叶慕曦只当苍蝇乱飞,不放在心上。
到了刑场上后,问心阵已被布置得差不多,边上围观了众多弟子,声音纷乱嘈杂。
“就是这人杀了大师兄?”
“听说还是虐杀,散修都这么残忍的。”
“自三百年来,这问心阵好久没出现过了!”
“说的倒也是,三百年前还是天明峰触了所有人的忌讳,我们也是忍痛割席,为修真界除害啊……”
“三百年前什么事啊?”
“孽血日,你不知道?”
“……”
纪清元随后到达,站在刑场前方,听到耳边关于陆炎和圣陵的流言不断,挥挥手,施了个威压下去,在场的弟子噤口,场上顿时清净,只剩北风呼啸。
叶慕曦遥遥对望,看到柳虞黛站在纪清元身后朝她点点头,心情复杂。
很快,李清玄催动法阵,众目睽睽之下,一面清澈明亮的镜子升在了叶慕曦身后,随着咒语的不断深入,叶慕曦的精神再次遭到冲击,陷入问心镜制造的幻境中。
石洞精神威压、圣陵高空逃杀、古门径请灵险些反噬……穿越至今,无数次的精神紧绷和和死里逃生,这些场景走马灯似的在叶慕曦眼前闪现。
不知何时起,场景变化,叶慕曦撑着竹竿,再次走在圣陵的幽暗竹林里,心里明知前方有一捕兽夹,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踩了上去……
再次晕死前,她头痛欲裂,恍惚中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在了竹海里。
再次睁开眼,她朝右方看去,那片竹叶扑簌落下的地方,并没有站着青袍白衣的萧霜霖。
“弱小就是原罪,”一股浓烈黑雾化成了女子身形,纤纤细手攀上她的肩膀,在耳边吹了口气,“不会有谁一直救你。”
叶慕曦偏过脸,她知道问心镜极易让人产生心魔,那团黑雾不用问,便是她心中执念。
黑雾女子靠在她肩上,轻声笑着,蛊惑道:“这个世界敌强我弱,不是我吃你就是你吃我。凡修此道前路漫漫,诸多束缚,你若是想收集修补气运的灵器,何不同我一起,入了魔道。”
叶慕曦不为所动,幻境中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失,施加在心口上的护心诀时效越来越短,加之几处伤口鲜血淋漓,她整个人苍白得像张纸片。
“你若是修了魔道,不说日涨千里,对你此刻的修为也是大有裨益的,何况你天赋这么好,也不输给那陆炎……”黑雾的形象越来越真,眉眼和此刻喘息的叶慕曦已有四分像,它继续哄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渴望力量,只要我们一起,这点伤不过是我们踏上巅峰的见证。”
“到时候,我们主宰一切,什么样的机遇抢不到?遑论这小小的芥子,来吧,来吧……”
黑影“叶慕曦”从背后笼罩了她,修长的手压在后背,贴在心脏的位置,缓慢地形成魔爪刺向跳动的心脏。
一盏茶的时间快到了,幻境中的叶慕曦已撑不下去,在即将要接受心魔蛊惑献祭自己的时候,突然想起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的教诲。
她咬咬牙,忽视身上痛到灼烧灵魂的伤势,反手抓住那只手臂:“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担别人的因果?”
说到最后,叶慕曦的底气越来越足:“除非我乐意,否则你休想命令我!”
道生万物而不主宰万物,这是叶慕曦从小就被家族一直灌输的理念,她也时刻践行此道。
心魔没想到有人能抵挡住主宰天地的诱惑,褪去“叶慕曦”的模样,重新变成一团黑雾,围绕着她狞笑道:“小友,你以为正道又如何?看看外面那群人吧,明知道问心镜能催生心魔,被诘问的灵魂也被充当养分,还是义无反顾地使用。”
幻境中生死情景交替迅速,眼看又要被心魔重筑,叶慕曦闭上眼睛,稳住心态:“他们如何,关我何事?”
“你不恨?”心魔桀桀笑着,“你我共存,我就帮你把外面那群人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叶慕曦没听,这问心镜毕竟是一枚仙器,能封□□魔,自然不会让心魔轻易逃逸,这便是仙器的一大底牌,就是苦了被诘问的人。
刑场外,所有人都从镜子中看到了当日的情景,众人目睹叶慕曦从陆炎怀中摸出一盒药丸,喂给他们的大师兄后,片刻不到便暴毙身亡,在此之前,他们的大师兄早就奄奄一息,难以活命。
真相大白,众人一片哗然。
纪清元一把捏碎了太师椅的一角,带着怒火咬牙切齿:“到底是何人杀了我的爱徒?就算上天遁地,我天衍峰的人必追拿此人到天涯海角。”
柳虞黛挂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目辰巩间也掏出帕子擦泪。
李清玄灵力亏了一半,在问心镜即将控制不住时,断开法阵。
刑场中央,叶慕曦躺在地上,胸口轻微起伏,一缕魔气在问心镜关闭前逃窜进她的体内,隐藏在田府中不易察觉的角落。
柳虞黛带着哭腔,再次跪在纪清元脚边:“师尊,若是阿炎师兄还在,一定不会冤枉了无辜的人,还望师尊允许弟子为阿炎师兄做一次主张,送这位姑娘出宗门,也算是挽回一点颜面……”
纪清元无法相信看到的事实,可问心镜不会出错,他开口道:“就算不是她害的,那也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还没追究她侮辱你三师兄的事。”
这事自然说的是叶慕曦空中扯掉巩间衣带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