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凤落南渊》吴越依然

68、68 替死

　　六十八
　　话音刚落，她看见沈临渊的脚步一下便顿住了，僵僵地回头看了看那小几上剩下的半块糕点，然后把目光转回了她的脸上，双目浮上了血丝，握着她的手便是狠狠地一紧。
　　太皇太后脸上又浮上了笑意，不过再不是那菩萨般的笑，而是冷笑冷得瘆人：
　　“靖南侯，现在可是能好好合作了？”
　　她心里叹息，沈临渊自来就是个宁死不受威胁的性子，太皇太后真是高看她了。
　　“太皇太后想怎么合作？”沈临渊的声音。
　　她震惊地看过去，沈临渊竟然如此轻易地向太皇太后妥协了！是因为她吗？
　　“沈侯交出皇城戍卫权，将靖南军撤出京城，至河西谷地驻扎，非诏不可入京。”太皇太后提出了条件。
　　她不通晓军事，但也知道河西谷地那地方断断不能屯兵的。那地方谷口狭窄，只要派人把守住谷口，谷内便是个绝地，何况还有那条终年湍急的昌渭河，若截断上游，谷内便是悬了一个随时可以炸的雷在头顶。沈临渊要是交出了皇城戍卫权，真把手下的靖南军都带去了河西谷地，那等于就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在了方家手里了，从此听话便是方家的一把刀，不听的话……。
　　沈临渊脸色很难看，抓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点，却并未有明显的迟疑，冷然道：
　　“好！我答应了！”
　　什么……，沈临渊为了她居然非但受了太皇太后的威胁，甚至都要把身家性命交出去吗？
　　“侯爷！不要！”她拽了拽沈临渊摇头阻止。
　　“别担心。”沈临渊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其他以后再想办法。”
　　太皇太后笑得十分欢喜，感叹道：
　　“没想到沈侯如此痴情，皇后好福气啊。”
　　“解药交出来！”沈临渊眼睛发红地看过去。
　　太皇太后有恃无恐：
　　“沈侯大军什么时候到河西谷地，什么时候就有解药。”
　　“调兵不可能那么快，这时间里会不会有闪失？”沈临渊红着眼问。
　　“那靖南侯就快一点，不然哀家可不能保证！”太皇太后悠然地答道。
　　“不！不行！”沈临渊摇头，“先交解药。本侯既然应承，自是言出必行，大军必至河西谷地。”
　　“呵呵。”太皇太后哂笑，“沈侯如此不放心，那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剩下的半块糕点沈侯替皇后吃了，解药立时奉上，沈侯觉着如何？”
　　太皇太后这是要让沈临渊以命换她？怎么可能？就算当年她与沈临渊最好的时候，他们浓情蜜意谈婚论嫁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她在沈临渊的心中能有这般分量，更没奢想过沈临渊会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重要。何况现在？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要紧，愿意以命易命的，大约只有话本子上有了，这世上真做到的又有几人？她从不会做这般奢望的。
　　“好！”沈临渊毫不迟疑地应了！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沈临渊那张决绝的脸。为什么？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夜都那么残忍无情地对待过她了，明明她已经把靖南侯和旧日的那个少年区分开来，明明她已经与她的那个少年告了别，明明她的心已经死了。为什么沈临渊突然又对她好了？为什么沈临渊又拿命来换她？为什么要让她再看到旧日少年的影子？为什么非要让她死了的心又跳起来呢？
　　沈临渊愿意以身换她，这对太皇太后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太皇太后面有喜色地道：
　　“沈侯情深如斯，哀家就是这岁数了，也是没见过的呢。皇后啊，你要珍惜，你可知这是天底下女子修也修不到的福气！”
　　沈临渊大步走向小几……
　　她追过去，拉住沈临渊的手臂，再次道：
　　“侯爷，不要！”
　　沈临渊看着她，红的眼，发痛的神情，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抬手替她捋了一下鬓角，对她道：
　　“别怕！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在！
　　是的，他在！
　　那个为他遮风挡雨，像个无所不能的英雄般来救她来保护她的那个少年，真的还在吗？
　　她怔怔看着沈临渊，她想如果沈临渊真的把糕放进嘴里……
　　如果沈临渊真的愿意替她去死……
　　那她……
　　那她就……
　　沈临渊将那半块糕拿起，毫不犹豫地送向口中！
　　她的心不能克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她奋力用臂攀住沈临渊的胳膊，另一只手松开，抖了抖袖在手里的帕子，帕子里半块被藏起的芙蓉酥滚落地下，骨碌碌地一直滚到太皇太后脚边。
　　她在太皇太后惊异的目光中，抬头看过去：
　　“噬心藤、辟萝草放在一起，既容易控制，毒发又可以伪装成急性的胸弊之症，的确十分好用。但这两种东西放在一起，会有一种微酸且辛的气味，芙蓉酥气味太过清淡，是不能完全压住的。太皇太后以后要用，还是下在气味更重的荤腥饮食中更好些。”
　　太皇太后表情抽搐了一下，随即咬牙道：
　　“受教了！都忘了皇后精通医理，想是一直防备着的。”
　　“早日里，陛下曾给我形容过当年太后急症发作时的情状。我当时就有怀疑，据陛下的描述听来，太后不像是病症倒像是中毒。但论理当时整个后宫都应在林氏掌控中，这些年我思来想去也未曾找到可怀疑的对象，直到见了太皇太后的手段，我才想明白……”她看着太皇太后答道。
　　“皇后看着娇娇弱弱，花房里不禁风的花儿一样，原来也是好心机啊。先是拿捏了皇帝，让皇帝不管你林女的身份，对你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为了你不惜作假起居注，欺上瞒下这么久。这会又牢牢捏住了靖南侯，让靖南侯为了你可以不惜身家性命。”太皇太后见着手里的好牌没了，冷笑着挑唆道：“靖南侯，日后可要小心着些呢。”
　　沈临渊一把将她拉过护在身侧，哼笑着道：
　　“这就不劳太皇太后挂心了！奉劝太皇太后一句，臣夜观星象，得知今夜有祝融光顾这寿康宫，臣劝太皇太后今夜千万不要宿在主殿！”
　　她侧头看了看沈临渊，当日闻知她在寿康宫受了暗伤，沈临渊就说要掀了寿康宫的屋顶，看来这事也是一直记着的。
　　太皇太后终于耐不住了，大声呵斥道：
　　“沈临渊，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临渊现在哪还会理会太皇太后的威胁，他手指遥遥一点太皇太后身边不远处的王媪。这王媪是跟她一起来的寿康宫，本是站在她身后，自从沈临渊处置了莫慧，这王媪就一路悄悄往太皇太后那边藏去，这时被沈临渊一点，脸色一下就变了。
　　沈临渊冷笑：
　　“这么忠心的奴才，太皇太后今夜若不让她在火场里好好表表忠心，明日祝融老爷定是要再来光顾这寿康宫！”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拍桌而起，大怒道：
　　“沈临渊哀家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而王媪闻言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两眼一翻全身瘫软地歪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