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秋》青挚

1、婚变

　　赵昭发现，她和裴又的婚姻出了点问题，两个人结婚三年，从学生时代走进婚姻殿堂，本应该是无数人心中羡慕的典范，但最近他们总是陷于无端的争吵之中，谁也不肯让谁。
　　“裴又我说了多少遍，牙膏要从屁股后面开始挤，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
　　“为什么一回家就摊在沙发上，我在厨房里给你做饭，你不知道进来帮忙吗？”
　　“为什么上完厕所都不冲，你能不能干净一点，为这个家着想一点！”
　　……
　　争吵的开始对方还会讨好的道歉，到后来，争吵开始恶化，从一个人的歇斯底里到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无端的琐事也会成为两个人爆发的导火索，似乎都想用心里最锋利的语言去刺痛对方。
　　“从哪里挤不都是牙膏，不都能用吗。”
　　“饭是一起吃的，不要说给我做饭。”
　　“我还不够为这个家着想吗？我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挣钱，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个家更好一点吗？”
　　他们说，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懂得如何伤你，争吵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伤痕累累，相顾无言，空气中流动的是无奈，是不解，是沮丧，是失望。
　　赵昭坐在吧台上，手里拿着酒杯，回想起近几年和裴又的相处，嘴上挂起一抹苦涩的笑，“许茉，你说两个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昭昭，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买股都有赚有赔，何况是婚姻这种东西呢？就像你买了张彩票，没刮开前，怎么知道裴又这张‘彩票’不会中奖呢？凡是都要往好处想，有些人买了一辈子的彩票都血本无归呢。”
　　“没有中奖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张彩票。”赵昭拿着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许茉作为她最亲近的朋友，对于她和裴又的事情不比她自己少半分，所以大多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就会来找她。
　　“你想离婚了吗？”
　　“其实想过无数次了，但想起从前又觉得我们之间的结局不该是这样。”酒一杯一杯的下肚，赵昭此刻也有些醉了，在醉意里整个人有些放空，她和裴又之间不是没有感情的，在一起十年，从少年时代的青涩恋爱到步入婚姻的柴米油盐，正是因为享受过裴又的好，才对他的改变越发难以接受。
　　“没有天生就适合的两个人，那就去改变，我给裴又打电话，你有些醉了。”
　　等裴又到的时候，赵昭已经喝趴下了，躺在桌上均匀的呼吸，已然睡了过去。裴又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昭昭醒醒，我们回家睡。”赵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干马天尼的度数确实挺高，此刻酒意上头有些晕晕的，站起来的瞬间腿开始发软，一下子跌进了裴又的怀里。
　　“抱。”赵昭趁着酒意胆子也大了几分，张开手臂像树懒似的扒住眼前的人，赖着不肯走了。裴又看着赵昭，一时有些恍神，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撒娇意味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了，这几年里两人几乎是没几句之后就开始吵，为了避免争吵，他也总是刻意躲避与赵昭相处，渐渐地，关系变得疏离。
　　裴又打横抱起赵昭，“要送你回去吗？”视线扫向一旁的许茉。
　　“不用不用。”许茉摇摇头，看上去两人的关系不像是昭昭说的那样，她还是不做电灯泡了。
　　“今天谢谢你，那我们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裴又抱着赵昭，怀里的人有些烫，脸颊因为喝多了有些面红，躺在他的臂弯里闭目养神，“不能喝就少喝点。”听到裴又的小声吐槽，赵昭睁开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得了，喝醉了也不好惹。
　　裴又轻轻地把赵昭在副驾驶放下，给她系好安全带，正要离开发现大衣的一角被人抓住，看了赵昭一眼，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裴又，我们去旅游吧。”两人对视，赵昭说道。
　　“怎么突然想出去旅游？”
　　“你还欠我一个蜜月旅行不是吗？”
　　两人恋爱时确实时不时一起出去旅行，唯独蜜月旅行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后来裴又的公司越来越忙，一拖再拖，拖到后面更是没当一会事儿了。更别说近几年两人的感情愈演愈烈，吵架都来不及，别说旅游了。结婚三年，他竟然都没有补一个蜜月旅行给他的爱人，裴又开始反思。
　　“先回家吧。”赵昭拿不准裴又会不会答应，这些年他的公司越来越忙，他抽的出身和她一起出去吗，摇了摇头，赵昭有些后悔刚刚借着酒意提出的请求，如果被拒绝了，她会觉得裴又不在乎他，既然如此，不如烂在肚子里。
　　第二天赵昭醒来的时候，裴又已经不在了，伸手摸了摸无人的一侧，冷冰冰的，没有留下裴又的体温，他昨晚难道没有在家住吗？宿醉留下的晕眩感让人感到恶心，赵昭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一杯温水下肚，稍稍有些缓解，一早起来就面对空荡荡的家，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这几年来已经渐渐习惯了一个人，期待也慢慢抹平了。
　　等到裴又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赵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她从沙发上起来往玄关处走去，看到满是疲意的裴又。
　　“把你吵醒了？”
　　“没，在看电视。”赵昭把鞋柜上的拖鞋拿给他，“吃饭了吗？”
　　“和陈是他们吃了一点。”裴又穿好拖鞋，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衣橱里，边回头问赵昭“头还疼吗？”
　　“睡了一天好多了。”说着看到裴又蹲下身，把拖鞋放到她的脚边，她刚刚走的急，忘记穿拖鞋了，刚刚没觉得冷，兴许是裴又从屋外带来的凉气，这会儿赵昭冻得哆嗦了一下，赶紧把拖鞋穿了起来。
　　“入秋了，光脚容易着凉。”赵昭听了点点头。
　　裴又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今天处理了一堆公事，说是元气大伤也不为过。余光瞟到白色，发现一旁锅里的小米粥起了一层淡白色的粥皮，没有了原先的热气，看上去叫人毫无食欲——是他早上起来给赵昭煮的粥，但明显和他走之前一样，没有动过，她没喝吗？裴又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还在生气吗？所以他做的东西她连动都不动。
　　赵昭懒懒的倚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电视剧，裴又从厨房出来，周遭的气压比刚刚低了几分，手里端着杯水，递给她。
　　“在看什么？”裴又喝了口水，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不喜欢看的烂俗泡沫剧。”赵昭接过裴又手里的水杯，是他们大学出去旅游时买的情侣杯，不是早在一次她和裴又的大战中殒身了吗？她疑惑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不好喝吗？”某人淡淡的开口。
　　赵昭被这突然的提问整的云里雾里，一杯白开水有什么好喝不好喝的，“你加糖了？”赵昭又喝了一口，没什么变化，明显是白开水。
　　“厨房里的粥，不好喝吗？”裴又又说了一遍。
　　“什么粥？”赵昭有些疑惑，因为昨晚喝酒今天胃口欠佳，也没怎么进食，厨房哪里来的粥，随即，心里萌发另一种可能性，“你做了？”
　　“嗯，怕你醒来不舒服，煮了点粥”裴又解释道，“但你好像并没有喝。”
　　赵昭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开始泛酸，她根本就不知道裴又会给她煮粥，又或者说是，也没有期待过他会做什么，自然就发现不了。除了刚结婚时你侬我侬的阶段，他鲜少做这些，这些年大概受他的无视和淡然影响，赵昭也心硬了不少。此刻……不感动吗，他为她煮了粥……要感动吗，只是个粥而已……赵昭眼睫微湿，猛扇几下睫毛，强忍回去。
　　“喝了点，今天胃口不太好。”
　　裴又了然般的嗯声，没有再说什么，除了争吵他们之间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这会儿没有吵架中电光火石的氛围，沉寂的有些尴尬。放下了水杯，他想起了什么“明天记得整形李。”
　　赵昭愣愣的注视着裴又，是她想的那样吗？
　　“不是要蜜月旅行吗？”裴又挑眉。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你的公司呢？”
　　“陈是在，我们也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散散心了，这样也好。”
　　先前的烦闷没由来的有些散去，阴霾里透出些光来，裴又还是在乎她的。
　　赵昭躺在床上，有些兴奋的睡不着，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也许是裴又应允她的旅行即将到来，此刻躺在床上有些心猿意马，翻来覆去，僵化的心脏开始萌生新的期待。
　　一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裴又累的睡着了，赵昭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她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高挺的鼻梁线条在侧脸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只是嘴角一如清醒时一样，看着不苟言笑。裴又长得很好，当初她就是被这张脸义无反顾的迷住，赵昭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心想：他期待吗？
　　前一天晚上闭着眼睛几乎没怎么睡的赵昭，第二天起来依旧活力满满，裴又煮的粥还是没舍得丢，重新热了热喝，其实不好喝了，粘稠稠的，但胃里涌上一股暖流，连带着心里也暖暖的。等整理完碗筷，赵昭开始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女人对于旅行总是要更严苛一些，漂亮的衣服，完美的妆容，出彩的人生照片……是一个也不能少的，尤其这次是她时隔许久后和裴又的旅行，她把衣橱里的衣服都摆出来开始细细挑选。
　　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女人和前几天在酒吧里嚷嚷着想离婚的怨女完全判若两人。裴又喂了颗糖，她就甜滋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