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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一雾之隔,两方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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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历二零三二年,一月二十九日,雪未停,盈洁雪粒落在琼枝玉瓦上,丰了银树,雅了贵苑,响流出一首首传世诗曲。
北域。
万北法庭。
一处边境小酒馆。
愁绪盈杯,一杯接一杯,终于,赵起软软握不住手中的荒狼酒爵,刀脸劈桌醉栽下去,酒液覆洒檀桌,水光映着在冰雪中咆哮的界河,氤起的热雾中,忽有袅袅曲音飘来,细微起伏之处,暗藏几分幽怨、几分无奈,缱绻入耳,似有位出尘的仙子在撩拨心弦,赵起以为遇到知己,他强展开醉眸,定下睛,却见本国商女正在隔江华榭内按管吹箫,迎风舞雪。
“啪!”
赵起立时拍桌而起,怒发冲冠,“南人简直欺人太甚!他们不单窃攥吾国巨利,还奴迫吾族女人,蛮皇无为无能!反了!”他拔剑四顾,馆内食客抬头骚动,不过当望见桌上那樽微放珺璟华光的荒狼酒爵,食客俱是低下脑袋,噤声不语。
刑,不上金仙籍。
但是凡修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冷场。
朝堂之上力主“发动兼并战争,转嫁危机”遭蛮皇冷遇,在民间又被凡修冷落,赵起,这位向以千年王族贵胄自居的落魄贵族子弟,有一刹迷茫。不过,他又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演说没煽动性,清了清嗓子,换上一种沉重而充满感染力的嗓音继续说道:“铸钱折收,此非一家一姓一人之哀,乃万北法庭亿万生民之哀!内钱暴挫,势必猛抬大宗驮物进价,冲击官市物价,诸位今日感受或许还不深刻,其中缘故在于南北两域币兑之动对物价传导存在时滞。”
顿了顿,他端盏,徐徐续酒,“就拿我手中此杯馆内最贵灵酒而论,它所用到的占山稻,吾之北域不出,例年俱要到南域大量置购,内钱折收,占山稻之进价便要迫随浮涨,莫看现在诸位道友所饮之酒只是价浮涨三成左右,就觉只要勒一勒裤腰带,便可挨忍过去,待中央粮储司各色从各地收储的大宗官货耗殆一空,就诸位进山猎杀荒兽负伤用的凝血丹,啖肉解腻所喝的银毫毛尖,价格俱要翻上几番,若真待那时,在座各位不仅将伤无钱医,还要坐在这里,咀嚼着贵难下咽的饭食,忍看我族的楚怜舞姬,在对岸,在那珍宝酒楼里,供南域权贵们亵玩,尔等蛮族后裔真可忍乎?!”
砰!
见无几人围观,他将酒爵重重摔在地上,满不在乎地将酒壶倒提,千金琼酿“哗哗”砸在地上,玉流激溢灵香。
在场食客终于动容,纷纷看向赵起。
“士可忍,孰不可忍!”
“如何破局!”
……
先开口的是佣兵公会一位凶悍的佣兵大汉,眼中怒意在不断积蓄,在场大部分人皆系佣兵,奋臂大呼。
“清君侧!”
一句话,三个字,掷地有声,震开酒雾,携滔天杀气越过界河。
……
万北法庭。
帝宫。
百官进退从容有度。
蛮皇石元留坐在御书房,龙案奏折如雪。他粗眉紧锁,批改到一封世家要员请求法庭出钱出物“平抑物价”的奏折,不觉呵声冷笑。
这时,蛮后陈氏腰肢款摆,端着一碗灵茶,推门进来,“何事儿?让我们的陛下这般开心?”
“无碍小事。”石元抬头微笑。
蛮后陈氏搁下灵茶,丰盈香躯扭进石元怀中,“边地义北王赵家那个好像是叫赵起的小子,闯过界河,抢了南域丹阁分行,祭了几颗南人贵族头为旗,这会据西连山为巢,聚众造反,我二哥哥此时正在领兵镇压,内外交涉压力颇大,将士、军械、丹药甚么的俱有折耗……”
说着说着,蛮后陈氏没了声音,倒不是她怕。陈是未央显赫大姓,抛开那五大圣地,这世上,她还没几人会怕,只是蛮皇石元身上骤然涌出的半圣气机实在是太可怕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在这股压力很快消失。
蛮皇提刀出宫。
……
万北法庭,帝城,一处南域风格的九层楠木阁前。叶执事转南域南诏皇朝,运回当季大宗进口货物,经行边地前线,在阁前一队守卫确认过身份后,进天宝商会总部述职汇报。
阁顶轩室。
寻见一道挨窗倩影,叶执事立时大倒苦水,“小姐,这次可是苦死奴才了,南域有小部分奸商,见物价暴涨,不肯按之前定的合约定价行权,别的矿金类大宗货品倒还好说,关键是一些娇贵灵药,不能放储物戒磕着了,闷坏了,还易腐烂,像每一吨聚血草,老奴足足倒贴了一千下品灵石方才运回,欸,办事不利,还请小姐责罚。”
一袭黑色制袍如乌云在地散开,老者心下忐忑。
“哦?”
叶倾秋复过身,暖阳缓移在后月簪上,微放涟漪宝光,衬锁她金色长发,最后,才极不情愿绕过侧脸,落在那一线微勾的锋薄瑰唇上,神圣气息弥漫。
听到这个回复,叶倾秋只是轻咦一声,阁板立时“砰砰”作响,老执事双腿一曲,立时以头撞地,
猛磕了起来。
叶倾秋望着一缕缕殷红血线在地板侵蔓开,微微蹙眉,“叶老我也没说要责罚你,赶快起来吧。”
黑袍老执事停止磕头,但却依旧不敢起。叶倾秋裙袂掠过他,软欹进灵金木椅,懒散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此事处理的妥帖,这会法庭暴乱不断,正是需要聚血草所炼制的疗伤丹药,在此种乱世,命嘛总是比钱更重要些,叶老你很有经验,怎么还磕起头来了呢?”说完,叶倾秋施施然搁下茶盏,单手支额,轻轻地笑了起来。
笑声银铃般动听,震落窗棂上的积雪,翻露出漆黑的底色。
积雪之下,
除了黑还有什么呢?
是年,北域十万大山深处,有凡骨少年顶着风雪,悍刀独行,一个大争之世随着羽山气运之战的爆发徐徐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