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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ec. ...

  •   《在北方》
      PM8/作者
      Weibo:PM8-

      乔落身为南方人,对北方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后来,北即川,川即落。

      第1章

      “贺玉都没来,就你们上赶着。”
      “谁花乔振赫钱最多,一个一个都心里没数?总之就这一句话,我死都不会带个累赘,你们要脸,你们谁爱带谁带。”

      乔珑撂下这句话,踩着恨天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广港市人民医院。

      随着她的离开,病房门口几个为难的中年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都一大家子,要上班,要养老婆,要养孩子,没时间再去照顾一个离不开人的小丫头。
      只有乔珑现在最适合照顾病人。以前仗着是家里最小,死活不结婚,一个人照顾孩子刚刚好。

      现在她撂挑子,那……是谁都不能是自己啊。

      几个人想的一样,偏开头,谁也不看谁,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最后只有乔家二哥乔栋琛先跟两个便衣警察交谈说他们一家子需要再商量商量,随后他又跟护工交代:“你照顾好病人。”
      说完,他们忙不迭地离开。

      吵闹半天的走廊安静下来,观望闹剧的人们窃窃私语后收回了视线。
      护工阿姨望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轻叹口气,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见病床上的女孩还没醒松了口气,提起饭盒去食堂打饭。

      等护工走了,只剩下外面人声纷扰的杂音,乔落慢慢睁开眼,眼圈是红的。
      不是为刚才的争吵推卸难过,是气的。

      乔家三兄两妹,父母前两年去世。她爸乔振赫排行老大,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早些年在医药厂里做技术,家里为了名额指标分房子让他辞了,只好趁着开放时间下海,谁知道赶了个好时机。九四年在广港开了一家大公司。不仅买了地盖房子还承包了不少房地产工程。这几年陆陆续续接济过不少的乔家人,给钱给车还给房。
      乔振赫在世的时候,他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现在一个一个站在病房门口,装的人模狗样,暗地里唾弃乔振赫的失败,明面上话里话间都露出那副见不得人的丑陋嘴脸,一刻不停地叫嚣着。

      乔落为乔振赫感到悲哀。

      也为自己。

      病房光线灰沉,窗帘和门都关严了,乔落眨动几下睫毛,费力地抬起手,十指的纱布上午刚拆,每一个新生的指甲都畸形又可怖。
      她凝视了两三分钟,最终双臂无力地轻轻落下,接着深呼吸,咬牙切齿地使劲想要抬起还存活的右小腿,结果用尽力气,满脸大汗都没成功。

      这也是那些人不愿意管她的理由之一。

      乔落抬眸望着天花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片安静。

      这几年里乔振赫表面上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是有名的地产大亨。
      可没人知道他早年是毒贩里的厨子,靠这个起家。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心也越来越高。
      心思缜密十几年,仍栽在他老了也没办法消退的野心上。
      最后终于想迷途知返,却也晚了数年,被作的恶反噬,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妈贺灵。

      妈妈。

      乔落心念一动,默念这两个字,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分不清楚的画面,后脑勺涌出搅动的剧疼,十指和小腿都跟着抽疼。
      她无力地哑声了一阵,爆发出无法控制的尖叫,手臂挥舞间打翻了玻璃杯。

      外面的便衣听到动静,其中一位赶忙去喊护士站的护士。
      正好护工从食堂回来,手里提着饭盒,忍不住说了句:“这家子真造孽啊,好好一孩子。”

      护士应了声,扭头叫上几个同事进入701按住靠窗病床上不停喊疼的女孩,给她打了针镇静剂。
      这已经是这一半个多月以来第八次出现这个情况,她们多多少少都习惯。

      针剂漫进身体内,乔落挥舞的手臂慢慢停下来,身体一点点泄力,疼感减弱,然后消失。
      她身体里猛烈的台风天似乎得到了安抚,痛感思维不再疯狂跳动,表情逐渐变得呆滞麻木,眼皮控制不住地垂下来。

      见病人安静睡着了,护士们才离开病房。

      其中一个平头便衣低声问:“乔落需不需要拍一个脑部CT?”
      护士小声回:“暂时不用,病人更多属于幻疼,是精神方面的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后续继续接受许医生的心理治疗就好。”
      “好,麻烦你们了。”

      两位面相严肃的便衣简单跟上头报告以后,继续坐下来守着病房。

      -

      乔落醒来的时候临近午夜十二点半,她侧过头去看窗外。
      星星点点的夜光照在玻璃上,天空暗沉,什么都看不清楚。

      广港在南方,没有雪。
      只有无尽的潮湿和湿冷。

      等过完年了会有回南天,她最讨厌的时节。

      现在她厌倦整个广港。
      厌倦南方。

      乔落胸口闷了一块巨石,搬不走,移不开,侵蚀着每一条神经线。

      “程队,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外头响起压低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我送个人来。”

      乔落闻声往门口看。
      恰好,病房门从外面推开个小缝,她与程轲四目相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广港市缉毒警支队队长程轲。
      她父亲案子的侦办人,也是她卧底干爸姜旭的直接联系人。

      乔落被子下的手指本能地抠了抠被单,疼得一颤。

      门口穿了个深咖色皮夹克的程轲没想到病床上的人还醒着,没感到任何尴尬的笑了笑。
      他彻底推开门,左臂下夹着黑皮方形包,用右手摁开灯。

      白织灯亮起来的瞬间,乔落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碰上程轲那张正义凌然的国字脸。
      他眯眯眼笑,“还没睡啊,我路过,正好给你带来个小朋友认识认识,人刚下火车。”

      乔落不吭声,瞪着双无温度的大眼睛看他。

      差不多近两个月了,程轲都习惯她这个见谁都怒目的模样了。
      毕竟谁有乔落这个经历,都需要经过一个起伏期才能冷静。
      他朝外喊了声:“小川,你进来吧。”

      乔落面无表情地转头,直勾勾地往门口看。

      先进来的是头,戴了个手工织的黑毛线帽,针脚细密,压下来的黑发挡了不少来人的眼睛,脸上戴了医用口罩。
      个子格外高,起码一米八多,身型挺拔,穿了一身黑衣,垂在身侧的手侧对她。
      单这么看就知道指节修长,是双很好看的手,指骨泛着淡红,应该是穿少的缘故。外套是件黑色棉衣,料子一般,裤子是简单的黑裤子,料子也一般。

      家境一样一般,年纪应该十六七岁,和她差不多。

      但,她不认识。
      过去也不认识。

      不是很懂程轲的意思。

      那人站在病房内,抬起眼皮看过来。

      他眼型狭长,眸子漆黑、平静。
      十分冷淡的一双丹凤眼,下三白略多,过于静谧会显得凶狠。

      乔落觉得熟悉,应该是在哪见过,但她无法锁定是谁。

      “陈川,”程轲打破她的思绪,“姜旭,”他难得卡了一下,“的儿子。”

      乔落的神色罕见地出现变化,有点怔愣。

      儿子?
      姜旭的儿子?

      明白过来熟悉感哪来的,这双眼和姜旭的眼一模一样。
      她不说话,眨动微颤的睫毛。

      程轲知道她不愿开口,转而瞅向比他高一头的陈川,“这个就是乔落。”

      陈川点头,态度冷清:“你好,陈川。”
      应该是感冒了,鼻腔和嗓子黏在一块,尾音带着点沙哑。

      乔落表情没有变化。

      他好像早知道她不会回应,并没有等,而是直接看向程轲。
      “你说,我说?”

      莫名其妙的,乔落跟着望向程轲。

      程轲哎了声,对着乔落极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表明来意:“乔落,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虽然不太合适,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指了指陈川。
      “姜旭给我留了一个你可以去的去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逃窜的两人未归案,为你的安全考虑,或许离开广港才是正确的。”

      病房静两秒,陈川转眸,比程轲更为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不如跟我回家?”

      乔落皱起眉,小拇指缩了缩。

      “还是你现在有更好的去处?”他垂眸,不疾不徐地又问了一句。

      乔落眉头皱的更深,抿了抿唇,内心却翻江倒海地晃。

      这人说话不讨喜,可没说错。

      是,她没有。
      她没有更好的去处。

      甚至没人愿意理。

      除了她残疾外,那些亲戚对她避如蛇蝎的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两个丧心病狂的毒贩未归案。
      而她作为被疯狂报复的对象之一,是个危险、不定时的炸弹。

      “你考虑一下,”陈川淡声接了句。

      病房气氛一落再落,程轲欲言又止,到了也没说出个理所然,只拍了拍陈川的肩,“态度好点,吓死人小姑娘了啊。”
      他转头,“乔落,这孩子就这性格,看着冷但心肠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广港,你想想告诉外头的叔叔。”

      又是一阵沉默。

      程轲只好继续说:“那我们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窗外夜色浓郁,陈川寡淡地扫过去一眼,那张瘦脱相的巴掌脸上,过大的眼睛盯过来久了,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像是一只弓起背炸毛的猫。

      他挪开视线,往外走。

      乔落张了张嘴,长时间没发出声音的嗓子干涩难受还泛哑:“你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姜旭的死,乔振赫有没有掺合她不清楚。
      人是死无全尸。

      陈川应该恨她,而不是邀请一个仇人回家。

      乔落突然轻嗤了声,“还是你也想报复我?”

      背对她的那人没回头,似乎是被她逗乐,轻笑了声,极淡,没能清晰地捕捉到。

      他声色淡漠,没有废话,“我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闲。”

      “你们俩孩子都说的什么话,乔落,赶紧睡吧,”程轲推住前方没回头的少年的背就往外走,不给继续交流的机会。

      啪嗒一声,病房门关紧。

      乔落维持着一个动作,直觉告诉她,陈川还有话没说完。

      门外窸窸窣窣的噪音响了片刻消弭,重新恢复半夜的沉静,偶尔隔壁一阵老人止不住的咳嗽声,很快又什么都没有。

      乔落缓缓低下睁了很久,泛起酸涩的眼睛,胸口闷着的石头更重更沉,满腔情绪无处宣泄,最后一点一点积累,凝固,彻底绝望。

      2005年的冬天,充斥着各种岔口,对于乔落目前来说是无法扭转的单向局面。

      她没有可以斟酌、思考的第二选择。

      只能跟一个陌生的、素未谋面的人离开广港。

      即便这个人可能会报复她。

      乔落眼眶微红,胸口起伏变大,始终不肯落泪,缓了半天压住身体里汹涌的洪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D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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