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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隐月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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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两天一夜,纪问道疲惫不堪,从空中俯瞰,重重云层之下,有一宗门建在山谷,四面被群山包围,谷中一条溪水穿过,有亭台楼阁,仙宗庙宇,这些楼都依山而建,气势很是恢弘,但却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纪问道降落到宗门前,想要礼貌说明来意,却见这宗门大敞着,无一人看守,且周围石壁上已长满青苔,爬满绿色的藤蔓,形成了一面厚厚的绿墙,像是许久无人打理。
他本以为自己贸然闯入会过于冒昧,可找了半天实在寻不到人,便自行走了进去。
踏入前殿,头顶横梁蛛网密布,脚下地板满是灰尘,没有一丝人气。他见此处无人,大声喊道:“有人吗?”果然无人应答。
他有些慌了,想着自己得快点找出个人来,可不能白来一趟!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只见宗内百年巨树林立,奇珍异草遍地,许多动物在林间地上窜来窜去,显然是荒久了,已经被野生动物占领了。它们或觅食或筑巢,见到他也丝毫不惊慌,甚至有胆大的小猴从头顶荡过来,在他头上薅了一把就跑。
他顾不得别的,只管顺着主路不停往前走,只见两旁有大大小小数座殿堂,里面供奉着不同的神祇,但只要一进去,就能看到里面破破烂烂,无人打理。
走了半天,终于走到路的尽头,面前一座巨大的神殿,想必这就是隐月宗的大殿了。
这大殿一看就不同于其他,殿外气势恢宏,殿内金碧辉煌,其中有七十二根巨柱,支撑着庞大的殿堂,顶部是七色琉璃瓦,墙上是各路神仙神兽的彩绘,殿内空间巨大,估计可以容纳几千人,比玄阳宗气派不少。
可这里仍旧空无一人,难道他们都已得道,全都飞升了?亦或是全都解散了?若是这样,自己岂不白来一趟?想到这里,他懊恼不已,觉得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了。
“来者何人?”忽然有人声响起,像是从殿外传来,他看向殿门处,只见一长须老者缓缓走来,他头戴逍遥巾,身着蓝袍,脚步缓慢而沉稳,语气并无怒意,似乎对他这个闯入者没有敌意,只是单纯的问询。
他走上前去,行了礼,礼貌道:“在下玄阳宗弟子纪问道,奉师尊寂恒子之命前来隐月宗有一事相求,方才在宗门外等了许久也未寻到人,无奈才擅自闯入,如若惊扰了道长,请您见谅。”
“没事没事,”这老者笑道“况且我一人在这里生活许久了,好不容易逮到个活人,可要好好说说话。”
“敢问前辈名讳?”
“我乃隐月宗二长老乐云逍,号逍遥道长,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隐月宗就只剩下这么个空壳了。”
听了老者所言,纪问道神色黯淡,喃喃道“想不到隐月宗竟然也覆灭了?”
“哈哈哈。”老者轻抚长须放声笑道“算是吧。”
老者解释道:“两年前隐月宗门下弟子还数以万计,繁盛至极,由六位长老主事,其中大长老翁休宁为掌门,号归墟道长,是我的师兄,他在宗内修为最深,威望最高,包括我在内的其余五人,都对他极为敬重。”
“他为弟子们传道受业解惑,处理宗内所有事务,每天忙得团团转,我啥也不用干,乐得自在清闲。可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他感到无比厌倦,我便让他将宗门的事务分下去,不要总是独自承担,他也同意了。
“可等事情真正分派下去后,他却这看不过眼,那看不过眼,又大包大揽,全揽到自己身上,然后继续对着我大吐苦水。我也不再对他提任何建议,随他自己去了。”
“一日他告诉我,他认为自己心性不足,修行不够,再这样下去永远舍不掉七情六欲,被世间种种俗事所困扰,难以得道,所以另辟蹊径,改修无情道。”
“隐月宗之前还从未有人修过此道,我劝他不要一时兴起,胡乱决定,若路走错了,还得回头再来。可他性子执拗,不听我劝,整日跟魔怔了一样,念叨什么‘断情绝爱’‘杀亲证道’‘顺应天道’‘顺其自然’。”
“我跟他说,你生在世间,长在世间,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全都基于情,基于欲,所谓天命,不过是天神的意志罢了,所谓顺其自然,谁知道是不是人为操控?”
“这三界,凡有意识者必有其身份,有身份者必有其立场,立场不同,所行之事也不同。你以为你是无情无欲,参透玄机,实质不过在欺骗自己。”
“要想真正得道,除非你愿自我摧毁,泯灭于世!”
“只要你舍弃不了意识,非要在世间苟活,就算以后飞升成神成仙,也断然修不成此道!”
“可他执意要修,自此他整日沉溺于研究如何修无情道,无心管理宗门。众人本就视掌门如神,也纷纷加入进来,全部改修了无情道,就连宗内扫地的大娘也在修。修的人多了,宗门规定渐渐无人遵守,事务也无人打理,整个隐月宗一盘散沙。”
纪问道疑惑:“您为何不出面阻止,拨乱反正呢?”
乐云逍道:“我若出言斥责,必然有人顶嘴,左不过是什么‘掌门如此,我为何不行?’‘我只听天道,不在乎人道。’我何必要管,给自己找些不快呢?”
“半年后,他又对我说,他已大彻大悟,将要抛却一切身份地位,斩断人间情缘,从明日起与隐月宗再无半分瓜葛,所以趁此机会与我告别。我极力挽留,他还是消失不见了。”
“心在这里,赶也不会走,心若不在,强留也无用。”
“后来,隐月宗的子弟们也纷纷效仿,一个接一个的出走,其余四位长老也是如此,最后终于只剩下我一人了。”
“这也太过离奇了!”纪问道惊道“那为何道长您还要守在这里呢?是在等他们回来吗?”
“不不不,我这人向来喜欢自由,率性而为,随心而走,我心还在这里,便留在这里,若心不在,自然就走了。”
“他们将路走错了,必然到不了终点。”逍遥道长叹道。
“我一人守着如此大的宗门,好生无趣。今日有你与我谈天侃地,我甚是高兴,这位道友,多谢了!”说着他行了个拱手礼。
“对了,方才你说自己是有求而来,不妨说来听听,虽说这隐月宗只剩我一人,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竭力相助。”
纪问道拱手回礼,讲道:“近日神魔正在大战,盛帝彦凌烽倒戈魔界,在人间大肆崇魔灭神,掀了无数神像,令燕洲百姓只可尊他一人,还在朝中诛杀了一批重臣,满门皆屠,牵连无辜者无数,我的三师妹也在名单中。朝廷派人要求交出三师妹,玄阳宗全宗上下皆不肯从,那人言之凿凿说要禀明圣上,继续派兵扫荡玄阳宗,怕是将来还会有所动作,又逢玄阳宗结界被破,修复还需许久,师尊怕抵抗不住,便命我来隐月宗求援,谁知竟是这番境况,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唉……”
“我这里还有玄阳宗掌门亲笔书信一封……”纪问道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信件,准备呈给逍遥道长看。
逍遥道长伸手阻止他道:“不必给我看了,方才听你一番陈述,我已经知道了。”
“唉,可惜隐月宗已无人,无法前去支援了。”
纪问道也知道,现在拿出信件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能叹了口气,将信重新收了起来。
逍遥道长将话锋一转,说道:“索性这里有一套阵法,原来是用来护宗门,乃隐月宗开山祖师所创,你拿去将它布置在山门,派人在阵眼处输入法力,维持阵法,说不定可以抵挡一阵子。”说罢掏出一套阵旗和书籍,一并递给他。
纪问道连声感谢后,接过阵旗和书籍并收好。
逍遥道长继续讲道:“这世道混乱,人、神、魔三界早已不再同往日了。”
“神界象征秩序和稳定,主宰人界,千万年不改,亿万年不变,众神深以为然。如今世界风云变幻,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魔界代表无序与混乱,规则无用,约束无用,欲望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一切丑陋在这里更加丑陋,一切邪恶在这里更加邪恶。但正是这混乱无序,使魔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眨眼之间就能改换天地,颠倒日月。”
“神界安逸太久,被魔界乘虚而入,失去人界,虽是我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界居二者之间,既有动又有静,既有分又有合,既有善又有恶,阴阳在此互相交汇、相互融合、相互转化,最终达到平衡状态。”
“人界才是真正具有无限机会、产生无限可能的地方。”
纪问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多谢道长指点了。”
逍遥道长笑道:“我未曾帮上什么忙,就不必再谢我了。”
接着他又叮嘱道:“如今人魔两界已联手对付神界,而宗门身处人界,根基却在神界,想要坚守本心不堕入魔道,靠自身力量又不够,自然陷入尴尬境地。”
“现在神界既想战胜魔界,却还是继续保持着高傲姿态,拉不下脸来笼络曾作为附庸的人界。”
“若想有一战之力,必须逼天庭亲自出面,依仗神力,借力打力,才能赢得这场仗!”
“此路能否顺利走下去,全在于筹谋!”
“年轻人,看来人界将来如何就全在于你了。”
“你若筹谋得当,我可有好戏看了。”道长说完轻抚胡须,放声大笑。
纪问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谢过逍遥长老,两人相互道别后,他便启程回玄阳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