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月满身》荒棘

7、转世入世

　　“原来如此。。。”
　　花园中寂静无声，沅灵的喃喃自语也消散在风中。
　　“伊珣。。。”
　　他唤她。
　　不知何时，他开始唤她“伊珣”。
　　明明一开始，他只称她为“姑娘”。
　　“怎么了？我知道，我一直找你帮我卖东西麻烦你啦。现如今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也好清闲些。”
　　她以为他是在想之前帮她卖东西的事情。
　　“清闲？”
　　沅灵不觉得帮她卖东西是个麻烦事的。
　　相反，正因为上官伊珣需要有个人帮她卖东西，他才有经常见到她的机会。
　　他知道，这在人间，他对上官伊珣的情感就叫喜欢。
　　但上官伊珣因为小时候被妖气蚕食了情感和神力，等到宛金莲救治的时候，妖气已经把她七情六欲中的“喜”、“恐”、“惊”蚕食殆尽。
　　神力还能修炼回来。
　　可她已被蚕食的情感却要看她自己的机缘。
　　好在，因她收魂时会经常接触人界的七情六欲，于她也有好处。
　　现已经生出了“喜”中的开心喜悦之情。
　　但对于沅灵对她的情感，她感知不出，只觉得是朋友之间的友谊之情。
　　“我。。。并没有觉得你是在麻烦我。”
　　沅灵现在思绪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指在轻轻摩挲着一缕发上她送的发扣。
　　她要走了啊。
　　根据最近来涟漪楼的妖说，距离大妖出世应该还有几十年。
　　她这一走，就要走那么久。。。
　　就要见不到她几十年了吗？
　　“啊，那就好。你人是真的好呢，不过我心里还是会过意不去。。。”
　　沅灵急了：“你在过意不去什么？我帮你卖东西，你也给过我分成。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她都要离开几十年了，现在却还在说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嗯？那也确实。。。”她不知为何他突然语气那么急。
　　但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他了，她该走了。
　　起身那一刻，沅灵拽住了她的手。
　　眼眶有些微红。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有风沙迷了眼吗？我给你吹吹。”
　　看他红红的眼眶，上官伊珣以为是他被风沙迷了眼，却不知他眼里尽是挽留之意。
　　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就要对上鼻尖，沅灵那颗心开始猛烈的跳动。
　　她一转，轻轻的吹了吹沅灵的眼。
　　沅灵是知道上官伊珣是为什么才没有了“三情”的。
　　也是在与他的相处下，上官伊珣才渐渐开始有了“喜悦”之情。
　　眼眸闭上，他也放开了抓着她的手。
　　“好多了。你。。。去吧。”
　　还是让她去吧。
　　这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留不住她的。
　　“那你多保重。”
　　沅灵感觉眼角有凉凉的泪珠溢出，又被柔嫩的触感拭去。
　　再睁眼时，她已经离开了。
　　花园中依旧静悄悄的。
　　她肯定也以为那泪，只是被她吹走的风沙带出来的。
　　没事，就算她入了世，他也定会找到她的。
　　离开涟漪楼后，上官伊珣径直去了神界。
　　已经把所有事都安顿好了，她再没有后顾之忧。
　　“镜黎公主，请随我来。”霄禹神将一直入口等候。
　　神界与其他各界时间并不对等，上官伊珣去冥界人界也不过在神界只一瞬。
　　神帝已在瞻明殿等待。
　　“镜黎，好孩子。我还记得当年你这封号还是我取的。时间真快，你呀，已经长这么大了。”
　　神帝拍拍上官伊珣的肩，看似亲切，实则不带一丝情感。
　　本就是为了利用她，那时借宛金莲救她也不过是怕冥界心生不满，到时候两界关系紧张不好收场。
　　“我来说说，你转世后需注意的事吧。”
　　神帝又拿出那份文书，上面的字迹已无影无踪。
　　瞻天池的水可以在文书上以文字显示天机，但不久便会消失。
　　这次，神帝没把文书浸入瞻天池，而是口中念道，文书也随着他之所念，开始显现文字。
　　“其一，为了不与人界有太多因果相交，转世后你会是孤儿。其二，按人界时间来算，大妖还有二十年就将出世，你需尽快修炼，吸取灵气。其三，为保此次目的不被其他人看出来，转世后你会暂时忘却现在的记忆，神力也会暂时被抽离。这些事宜会在你的意识里时时刻刻提醒你。”
　　文书上黑色的字迹突然冒出金色的光，飞入上官伊珣额头里。
　　“让霄禹带你去归墟吧。一切都已为你安排好了。镜黎啊，望你不负所望，早日完成任务。”
　　神帝这老头说的倒轻巧。
　　转世后又没有现在的记忆，神力也没有，成了新生儿，什么都要自己摸索了。
　　大妖还二十年就要出世。。。二十年修炼够干什么的？也就够在人界装腔作势一番的。
　　“小神定不负神帝期望。”
　　心里厌烦这套，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神界归墟，是众神下凡历劫的入口。
　　看起来是一片悬崖。
　　跳下去，就要成为人生活了。
　　“镜黎公主，可还有什么问题？”霄禹催促。
　　“没有。”
　　闭眼，身子往下坠，只听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就再没有感觉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是个粉嫩嫩的婴孩了。
　　似是刚出生，便被抛弃在垃圾堆里。
　　不远处就是闹市，人来人往，呦呵声，咀嚼声，打骂声，四处而起，好不热闹。
　　她微弱的嘤嘤声，并没有引起街上的人们的注意。
　　而她尚在襁褓之中，已经虚弱到快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哟，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呀？”一仙风道骨的老者突然出现，抱起了她。
　　那老者一袭素白长袍，衣角随风轻舞，似与这天地灵气共舞。白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肩头，每一根银丝都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透着神秘的气息。面容清癯，双眸却深邃如渊，仿若藏着宇宙星辰，又似山间清泉，澄澈而悠远，不经意间的一眼，便似能看穿人心。他身姿挺拔，行走间仿若携风带雾，举手投足尽显超凡脱俗，浑身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宛如从古老画卷中走来的仙人。
　　感觉到有人在抱起自己，她又有了力气，嘤嘤的哼着。
　　“啊呀，你说说这，老夫不过就是想抄个近路嘛，怎的还遇上个小娃娃了呢？”老者拨开襁褓的一角，露出她微红的小脸。
　　“是不是爹娘不要你啦？没事没事哦，老夫刚好缺个伴呢啊，跟老夫走吧。”
　　老者又抱着她往回走。
　　他本是要去街上买药材的，没想到半路遇上个小娃娃，看这小娃娃的样子，虚弱的很，得赶紧给她吃点东西，换个环境了。
　　药材什么时候都能买，但路上能捡个小娃娃这事可没那么容易遇上。
　　老者走入一片竹林。
　　竹林深处，一座竹屋静立其间。竹屋的墙壁由一根根粗壮的竹子排列而成，带着自然的纹理，在斑驳的光影下，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屋顶的竹片层层叠叠，紧密交织，似为屋内撑起一方宁静天地。
　　竹屋前是一方园子，四周翠竹环绕，似天然的篱笆。园中的地面铺满了圆润的石子，其间错落有致地生长着几株淡雅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园子一角还有一方小巧的石桌，搭配着几个石凳。旁边有一清池，池水清亮，为这竹屋和园子更添几分清幽。
　　“稍稍等我一下哈，老夫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给你喝的。”老者推开竹屋的门，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就转身去找东西了。
　　她好像听懂了一般，在静静等待。
　　“呀，羊奶也没有了，那你再等我一下哈，给你熬点米浆好不好呀？”粗糙的手指戳了戳她稚嫩微红的脸。
　　像是答应了似的“嗯～”了一声。
　　“那老夫抓紧弄哈，明日去给你买羊奶啊。羊奶牛奶啊，都要早上才能买到呢，稍稍晚点啊，人就卖完啦。”
　　老者就一个人住，四周都是竹林，僻静的很。
　　他似是想到什么是的，往锅里加水的手顿了顿。
　　“啊呀，小家伙，你还没有名字是不是呀？”
　　老者思索一番，忽的看向一旁摆着许多瓶瓶罐罐的壁柜。
　　壁柜上有一瓶子特别显眼，绿色的瓶身，纵横交错的白色细纹，瓶口还扎了一个紫色的结。
　　“就叫你景桐吧？”
　　小家伙又“嗯～”了一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老者欣喜。
　　自己一个人生活已经好多年了。经常会去采药，然后制药去街上开摊救治些穷苦百姓。这样虽挣都不多，但也能维持生计，还救治了那些买不起好药治病的人。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满足。
　　就是有点孤独了。
　　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吧。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三十年了，他自称为毒老。
　　人们也觉得奇怪，明明是济世救人的医者，却偏偏要叫自己毒老。
　　事实上，他也会制毒，曾经他不止卖药，也会卖毒。但他的爱人就是因为他的毒死去的。他无比自责，不再卖毒，就连开摊的次数也少了。
　　“景桐～来喝点哦，今天先忍忍，明天给你喝羊奶牛奶，什么奶都给你买哦～”老者轻声细语的哄她，温温柔柔的喂她喝下已经凉过的米浆。
　　若是他的爱人还在，两人说不定现在也有了孩子，应该也会和她一样可爱。
　　小小的景桐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一点一点的咽着米浆，难喝的她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乖嘛～今天没办法只有米浆呀，都怪老夫下午才去的街上，没能早一点发现你呀，景桐乖嘛，先喝一点，明天给你买好喝的呀～”毒老手中汤勺里的米浆一点一点被景桐吸入。
　　看着景桐吃的差不多了，天也从傍晚到了黑夜，毒老开始烧水准备给景桐洗澡。
　　这么小的婴孩，只要擦擦就好了。
　　也把这位知命之年的老者忙坏了。
　　“景桐啊，不要怨老夫哈，老夫也是第一次带孩子，把你弄疼了的话，你就叫一下，那样我就知道啦。”嘴上是这么说的，毒老手上却还是小心翼翼为她擦拭污渍。
　　她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巷子里的垃圾堆了，但其实她已经被扔在那三天了。
　　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丢在那的。
　　不然毒老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但若是真找着了这孩子的爹娘，毒老还有点不太想归还了。
　　原本是和爱人一起在这竹林生活的，后来她在二十五岁时候去世了，他就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三十年。
　　爱人的死一直是他心里过不去的结。
　　一老一小就这样相依着过了五年。
　　景桐生得娇俏可爱，恰似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肌肤白皙似雪，泛着红晕，双颊犹如初绽的桃花。双眸犹如黑宝石般澄澈明亮，顾盼之间，仿若藏着漫天星辰，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樱桃小嘴不点而朱，说起话来，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头上扎着两个小髻，用彩色丝带系着，随着她的蹦跳而晃动，恰似花丛中翩翩起舞的彩蝶。身着一身淡绿色罗裙，裙摆轻扬，宛如春日里盛开的一朵娇花，尽显童真烂漫。
　　只是经常会有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什么让她修炼啦，吸取灵气啦。
　　她也不懂，只是觉得自己必须，一定，肯定，绝对要这么做。
　　“师傅师傅，什么时候教我修炼呐？”稚嫩的声音快把毒老的心融化了。
　　“景桐这么着急呀？师傅觉得不用那么急呀，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玩不是很好吗？”
　　毒老在年轻时候是抚青派屿下弟子，入人间的时候遇到了那时的爱人，才离开抚青派，隐于竹林。
　　他深知修炼的苦，不想她那么早就经历修炼的苦，他只想这个孩子能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够了。
　　但其实在景桐五岁这年的某一日，毒老突然画了张符，窥视了她的命。
　　他发现了景桐的真实身份。
　　这么做会让他寿元有所损耗，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景桐在刚会走路那时候，就能小动物们友好相处，甚至动物还能听懂她的话。
　　毒老以为她可能只是比较受生灵的喜爱。
　　可他又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只是摸了摸地上的小树苗，它就开始猛然生长，不过一盏茶，就长成了十年树龄的样子。
　　而景桐还在惊讶的喊：“师傅师傅！你看树树！”
　　毒老也很惊讶，惊的他手里的鸡腿都掉了。
　　他御灵力一探，发现景桐对修炼的天赋甚高，可以说这孩子潜心修炼一年便能抵过资质平平之人修炼十年的成果。
　　这样好的资质，当今世上无人能及。
　　这世上也绝没有可能会有人有这般厉害的天赋资质。
　　在发现这一点时，又把毒老吓一跳。
　　除此之外，什么能控水啦，能徒手生火啦，种种迹象表明——
　　这孩子绝不是普通人。
　　他怀疑景桐可能不是人。
　　于是他画了窥命符，燃寿元就为了查探她的命理。
　　当然也就知道了景桐脑海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自从他知道景桐此生就是为了成为祭品后。
　　他开始想办法阻拦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