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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沉底沅江,偶遇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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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映照,江面波光粼粼。
谢今恃牵动缰绳,控制白马踱步到江边。
视线顺着江面延伸至下游,江水望不见的尽头汇聚成小点。
江面忽现几只游鱼,它们嬉戏追逐,谢今恃忍不住凑近去瞧。
疏忽大意的她没留意白马与江面间隔太近,翻涌的浪花拍打在白马腿上。
马儿感受到威胁,似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前脚将谢今恃从马背甩下,随后疯狂嘶吼着跑向远处荒地。
动荡来的突然,谢今恃掉进江流中,汹涌的江水迅速将她吞没。
她不善水性,江水顺着口鼻涌入肺腔。惊恐万分的她胡乱挥动四肢,竭力挣扎着。
正当她要窒息昏迷时,下一刻,她又惊醒在幽静的丛林里。刚刚可怕遭遇让她还没缓过神,她下意识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如获新生。
这是哪,她怎么会在这里?
天空没有日光,枝叶繁茂,抬眼也瞧不见月亮,只有密密麻麻的微弱光束点缀四周。
谢今恃站起身,脚下是一条泥泞小路,身上的衣物或多或少染上了污浊,这让她很不自在。
她正身处路小路的起点,也可能是尽头。路旁尽是茂密的植被,树木生长旺盛。
怀揣着疑惑,她抬脚抖落鞋上的泥土,迈开脚往前走。
还没出几步路,扑通一声,她被什么绊倒,双手插进泥土里,前身的衣物也没能逃过污浊侵蚀。
她再次爬起,回头看绊倒她的东西,是一大团土堆。
尽的是泥水的小路上怎么会有土堆,她随意朝土堆踢了一脚。
不曾想,土堆被踢翻了个面,漏出一张人脸来。
谢今恃吓惊坐在地,双腿不受控往前蹬了好几下。
过了会,她缓过神才发现那不是土堆,只是有人身上沾满泥水,方才没有露出脸,叫她误会了。
见泥人一直没有动静,谢今恃颤颤巍巍伸出手探到泥人的人中处。
还有气,她跟着松了口气。
她伸手推搡两下泥人的身体,泥人没有回应。
现在凑近了瞧,谢今恃大概能够辨出泥人是位姑娘。
可这位泥人姑娘又为何出现在这?她又为何出现在这?实在有太多疑惑得不到解答。
身上的衣服不该脏的都脏了,谢今恃没什么好计较,索性蹲坐在地上。
她记得自己是跌下江才到这来的,莫非是江流下的暗穴?
头顶有光,这个说法很快被排除。
也可能江水汹涌,瞬息将她卷到相隔很远的此处。
谢今恃撑着双膝站起身,当务之急是找到来时的路。
她望着地上的泥人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泥人姑娘看着瘦瘦弱弱,背起来也不怎么重。
她将泥人姑娘的手挽在自己脖颈间,双臂搂紧她的双腿。
确保她不会从背上摔下去,谢今恃才敢迈开腿,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前面的路看起来好像没有尽头,她走了很久很久,直至眼前出现的东西让她停下脚步。
是一行脚印——她留下的脚印。前几步浅些,后面背上了泥人姑娘,留下的脚印深了许多。
她清楚记得此路是没有分叉路口的,说明此路是个死环,根本没有出口。
谢今恃愣在原地,心脏猛烈的跳动声击打耳膜。
万籁俱寂的地方,附近除了花草树木什么也没有。
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苍白的嘴唇微涨,呼吸急促起来。
她就近找了颗大树,奋力摇头晃脑维持清醒,将泥人姑娘轻轻放下,使其背靠粗壮的树干。
谢今恃弓着腰,双手搭在泥人姑娘的肩上,低语似在保证:“你放心,等我找到出口了,一定回来救你。”
接着,她孤身闯入树枝繁茂的丛林间。
剥开层层枝叶,谢今恃感受到光线愈发明亮。
这些光就像希望,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直到她的额头撞到了“玻璃”,她不解地敲打眼前的“玻璃”。
阻挡她的是如同玻璃一般无形的屏障,敲打没声音,卫衣沉教过她,这是结界。
可她才来武陵不久,未曾与人结下梁子,不会有人害她才对。
一场场光怪陆离的画面,她的脑袋快要转不过来。
她抬手干脆扇了自己一耳光,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随后拼尽全力动用练气三阶的修为,在手心凝出一团白气,攻击结界,结界毫无波澜。
几番尝试,她无奈放弃,调头找到树下的泥人姑娘靠坐在她身侧。
丛林的景色相较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钟秀的景色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阴森森像极了深山老林安葬家族墓群之所。
不安的感觉升至惶恐,谢今恃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泥人姑娘身旁凑。
泥人姑娘腰间有把佩剑,剑鞘被泥土完全覆住。
她靠过来时不小心踩到剑身,泥土碎落一地。
剑身摇摇晃晃,紧接着剑刃脱壳,滞留在半空,它先在谢今恃面前晃荡两下,剑锋迸发寒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今恃吓出哭腔,急忙躲在泥人姑娘身后。
剑刃貌似听懂了,上下起伏两下,转头往丛林去。
剑刃十分锋利,一击击破结界,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出口,反而是源源不断的流水从破口涌入。
谢今恃听见丛林的响动,搀扶起泥人姑娘往那边移动。
结界的破口越来越大,奔腾的水流足以浸湿脚踝。
剑刃飞到谢今恃身旁,用剑柄戳了戳她手背。
她不明所以,剑又直接钻进她的掌心。
半信半疑间,谢今恃握紧剑柄。
她一手执剑,一手搂住泥人姑娘的腰。
手中的剑颤动起来,它带着两人冲进破洞口,逆流而上,飞往岸边。
途中谢今恃被呛了好几口水,等缓过神,发现身后的泥人姑娘一动不动。
不同与之前的昏迷,现在有种不可言说的沉重感。
她跪坐在泥人姑娘身旁,姑娘的发丝被水打湿吸附在脸旁。
不放心的谢今恃伸手去探姑娘的鼻息,果真一片死寂。
剑刃上岸后钻回剑鞘去了,她求助地拍了拍它,剑鞘纹丝不动。
她在原地着急,望向四周,除了奔腾的河流就是荒芜的平地。
人命关天,谢今恃掀开泥人姑娘的外衣,双手交叠在胸口按压。
数次后,泥人姑娘吐出浊水,人依旧昏迷。
她有些紧张,双手合十:“失礼了。”
她小心翼翼剥开姑娘的红唇,再将自己的唇奉上。
渡气时,瞧着泥人姑娘姣好的容颜,她也红了脸,抬手遮住姑娘的眼睑。
一呼一吸不知几个来回,她突觉手心发痒,抬手一瞧,原是泥人姑娘醒来,眼睫蹭过她的手心。
谢今恃端坐起身,腼腆地用手背的衣袖擦拭唇角。她满脸笑意,刚准备解释发生的一系列惊险奇事。
只听“啪”的一声,泥人姑娘抬手一记耳光清脆利落在她的左脸。
谢今恃诧异,双手捂住着发烫的脸颊。
泥人姑娘却一脸羞愤,红着眼,悬泪欲滴。
她恶狠狠盯了谢今恃一眼,拾起地上的佩剑,如离弦之箭冲向远处群山,带动的气流波及谢今恃的发丝在风中飘扬。
谢今恃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倒霉透了。”
她不悦地踢飞路上的石子,沿着石子飞出的方向定睛一瞧,竟然是驿站。
谢今恃小跑过去,更令人生喜的是,在驿站不远处,走丢的白马正低头咀嚼枯草根。
她翻身上马,一人一马稳稳当当走进驿站。
在驿站修整一夜,次日草尖露水凝成的霜还未化,谢今恃便马不停蹄回了武陵城。
沅河的遭遇打消了她出门闲逛的心情。此后她每日宅在客栈中,潜心修炼,等待来年复工。
爆竹声中一岁除,孩童们嬉戏打闹,在街头肆意奔跑。
除夕夜里,万家灯火通明。
谢今恃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无论走到何处,遇见何人,此时此刻,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
笑意逐渐传染给了谢今恃,仿佛见证了他人的团圆,她也与他们一同守候在亲人身旁共庆佳节。
除夕夜后,大年初一。
街上人来人往,众人走亲访友。
有些酒楼仍未歇业,谢今恃偶尔会去外面点一壶茶,几叠小菜,磋磨会儿时间。
细品淡茶,眼观四面,她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疏离之情,仿佛当下的她脱离世俗,旁观人间的沧桑。
奇妙感受持续到年后,出了春节,酒楼复工,她走进酒楼,重新拥有账房先生的身份时,她才再次感受到她是人间的一份子。
酒楼老板召集大家伙到正堂,口才不错的伙计带头向老板讨要彩头。
老板并不吝啬,一言一语与众人谈笑风生。
谢今恃在哄笑的人群中左右张望,不见与自己共事的账房先生:“老账房呢?”
她不知那位年迈账房先生的姓氏,初来酒楼时听旁人都这么唤他,她便也学来。
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她似乎提及了不好的事情。
一个伙计拽起衣袖拉她到角落里表情凝重:“老账房冬日里受了寒,没几日病情恶化,床都下不来,初五日去了。”
刚出节,新年喜气余韵犹存,人们口头仍忌讳病死这类糟粕之词。
好在老板及时出声解围,谈及旁的事情引开众人的注意。
待人群散了,谢今恃来到账房,记账的桌子上落了灰,她找来抹布擦拭桌面,下意识的她想起老账房的桌子也该落灰了。
她走到老账房的桌前,他的桌上扣了顶帽子,拿起帽子,下面是一本崭新的记账簿。
该是去年老账房准备的新本子,可惜故人已逝,本子再也用不上。
人死如灯灭,一如油尽灯枯。
谢今恃抬手掸进帽顶的灰,将它连同记账簿收进最底层抽屉。
自出生时会人便头顶一顶无形的帽子,帽子时刻刻录着人的成长同时也压迫着人。
直到人被压进土里,帽子成了墓碑。
刚刚复工,出入进账还未计算,谢今恃无所事事,她提起新置办未曾染过墨水的毛笔笔杆,手指灵活翻转倒置笔身,使笔头不停轻扣桌面。
一声一声,似钟表跳动,哒哒个不停。
门上糊的薄砂纸映出人形,影子推开门,老板出现在门外,他语气比平时低沉不少。
“酒楼还没招到新人,最近要麻烦你多做些活。”
谢今恃轻轻点头,她将笔杆搭回笔架上,轻声说:“等新人来,我也不在这做活了。”
再过半年武陵招生大会开始,她想用最后的时间做足准备。
老板凝望地板沉思了会:“行。”
酒楼才刚复工,很多东西需要重新置办,账房只有谢今恃一个人,今晚她便晚了一个时辰回客栈。
每日回去洗漱完,她的要事便是看那本《气吞虹霓》,她反复研读,反复琢磨,才觉得心中有团气凝聚在一块,想来她应该是到了练气四阶。
卫衣沉若在今日启程,最多三日,便能到武陵城,修为之事,谢今恃打算三日后向她请教。
在日复一日的鸡鸣中,谢今恃推开账房,直到某日发现屋里头坐了位眉清目秀的姑娘。
姑娘坐在老账房的桌椅上,她抬眼瞧见谢今恃,忙起身打起招呼。
年初许多人出来寻活干,这位姑娘是新招来的账房,单是初印象,便觉得她是个活泼性子。
谢今恃陪着姑娘熟悉事物,下午老板为她结了这些时日的薪酬。
从酒楼到客栈,短短几步间她脑中晃过许多画面。
那个位置从稳重的老账房变成一位活泼的姑娘,她如同当初老账房教导自己时教导姑娘,大抵这就是传承。
卫衣沉抵达武陵城后,谢今恃为她接风洗尘,也顺带从她那确认过,她的修为已至练气四阶,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引来天雷,踏入筑基期。
卫衣沉对谢今恃赞不绝口,一年不到,靠自学至筑基的人,她是头一回见。
她十分清楚,这位友人的造化不可限量。
休闲的午后,谢今恃觉得全身乏力,她忍着难受敲响卫衣沉宅子的外门。
卫衣沉一眼瞧出她的渡劫期来了,天雷无情,恐伤及无辜。
她忙搀扶着谢今恃租了匹马车,驶到荒无人烟的山峦地带。
由练气步入筑基期的天雷是威力最小的,这是上苍给修行者的试探。
谢今恃盘腿坐在山顶,手做莲花式盘在身前,她调整吐息,运用周遭气息护在颅顶上空。
天空雷声大作,一道惊雷劈下,不偏不倚正中谢今恃颅顶。
她觉得自己好似坠入火焰山,极高的温度侵蚀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烈焰焚烧的感持续了一刻钟,直到衣角被天雷点燃的火星完全熄灭,昭示她渡劫结束。
度过此劫,谢今恃真正踏入筑基期。
山脚的卫衣沉仰头观察着山顶的一切,察觉到天雷结束,她忙跑上山,拥过谢今恃虚弱的身体,乘上马车,二人回了武陵城。
在武陵大会开始前,二人全身心投入修炼,除去自身的修炼,偶尔也会练习功法的配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