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悍匪暴徒 ...
-
凌晨一点。“哒”地一声，池轻舟咬住烟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往下一抖，蓝黑的火苗瞬间窜出机身。香烟“嘶嘶”地燃起来，把清冷的道路衬得格外安静，周围只听得到不远处水果店几个人搬货卸货的声音。
池轻舟叼着烟，倚靠在道路拐角处，烟草燃得很快，是那种劣质的提神烟，不一会儿眼前便烟雾缭绕，烟草味道混合着清晨的潮湿气直往鼻子里钻。
池轻舟照着眼前的烟雾摆了摆手，烟雾随着晃动的空气随即消散无形，隔了一会儿又重新袭来。远处的人身形晃动，虽然烟雾迷蒙，但他还是一眼就锁定了目标，那个消失了五年的人，今天又重回视线。
不多久，烟就燃到了尽头。他的唇齿间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却并没有因此吐掉烟头，反而像是自虐般任由猩红的火星攀上烟嘴，灼烧着口腔。
等到烟雾袅袅，化成一缕缕青烟往上，池轻舟才把烟头从嘴里拿开，直起身，对着远方那个好久不见的背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抓到你了，江绝。”
水果店的几个人又忙活了好一阵，直至近两点，才关门落锁。远方的黑衣男子和另外几个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就拎起地上的外套，随意掸了掸，甩手搭到肩上，双手插兜反方向往家里走。
整个街道很安静，他看起来很疲惫，但并不急着往家里赶，而是慢悠悠地走着。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掩盖了池轻舟跟踪他的脚步。
终于，走了没多大会儿，池轻舟看到他拐进了一栋居民楼里，接着四楼亮起了灯光。
“原来你住这里。”池轻舟长呼出一口气，又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支烟，打火机响起来，烟却没被点上。今天的烟瘾好像格外重，他收了手，利落地将火机合上，烟就这么用嘴衔着，抬头望着四楼昏黄的灯光，牙尖慢慢磨砺着烟嘴，“今天就先放过你，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五年前的夏天，一汪水水果店门口。
一外形靓丽身高187的男子正在水果店忙活着。
“江绝！”男子还在低头理货，细密的汗珠蒙上额头，闻言顾不得擦汗一抬头，汗珠顺着眉毛的拧动并成几股细流从额间留下，甚是瘆人。
派出所李烷风风火火地推开玻璃门跑进来，带着一股热风。一进来便解开最上边的扣子，径直走到冰柜边，趴下头感受冰柜里吹出来的冷气感叹道，“夏天还是你们水果店舒服，整天地开着空调，爽啊。”
“你们派出所不也开空调么。”江绝看了一眼李烷，手没停低头继续理货。
“那地方虽然开着空调，可我们上午就起码出个三四趟警，根本享受不到啊，还是你们卖水果好，一年四季守着店安安稳稳的。”
江绝登记完最后一筐荔枝，随手拿起旁边冰镇的香梨，甩了甩水叫了一声抛过去，被李烷稳稳地接在手里。他不客气地咬上一大口，边吃边点头，“不愧是使双刀的，投个梨子都能这么准。”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江绝将本子塞进抽屉，一屁股坐在旋转椅上，也拿了个梨啃起来。
“就是吧...”李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硬着头皮继续说，“警队要联合学校搞个防暴反恐演习，人员都齐了就差个暴徒，你看……”
“你看我像暴徒么？”江绝看着李烷狠狠咬下一大口梨，汁水随即四溅开来，汁水顺着指尖肆意流淌到掌心。
“那怎么不像呢……”李烷咔咔咔几口咬掉梨子，假笑着跑到江绝对面，准备晓之以理，“看你这样子就像个悍匪，你看你又是寸头又这么高个子，有时候看人还叫人瘆得慌，你去多合适啊……而且吧，最近警局人员调动么，又有好几个要调走，新来的还不熟悉业务，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局面，没几个人有空干这个，警局每天少说几十个案子堆在那儿呢都要人手，你就帮帮忙呗。”
江绝眨巴着眼睛，等着李烷继续说下去。李烷见状觉得有戏，又准备动之以情，“你看哈，当初你刑满释放，是谁一直关心你的生活起居一直照顾你的？又是谁知道你要开水果店帮你又是跑工商又是跑消防忙前忙后的？那都是我们派出所啊，更准确的来说是你李哥我啊！想当初我是天天给你发消息，生怕你吃不好穿不暖再落个什么出狱后遗症啥的，就怕你想不开自卑跳楼轻生喽，你李哥我对你多好啊。你也是个投桃报李的人是吧，看，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好机会。”
“是领导把这事儿派给你，找不到人上了才想到的我吧。况且，”江绝有些为难似的摊摊手，“我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刑满释放人员，去当暴徒，多多少少有点不合规矩吧。”
“这有什么的，你现在是良好市民，店又开的这么大，早就改头换面了。况且你那件事所里都知道，都挺理解你的，也没看不起你有偏见啥的。你只管去做，所里备案啥的我来搞定。”
见江绝还是有些为难，李烷舔舔嘴唇，又想打感情牌再说几句，被店里的伙计汪洋哎哎哎地打断了，“得得得，我算是服了，就这几件事每次你有事求江哥都要翻来覆去说，我都听得耳朵长茧了。我说江哥你就答应他吧，不然李警官能在店里说三天三夜他对你的好。”说着眼神指了指对面切西瓜的方一湾，“我说方一湾，你也帮着说说话吱一声呀。”
“吱——”方一湾头也不抬地嘟起嘴翘起舌，从牙缝里挤出个气音，把汪洋气够呛。
“行行行，我去。”江绝无奈地点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得嘞，我先走了哈。具体的时间地点要做的步骤注意事项啥的微信发你。”像是怕江绝反悔似的，李烷得到答复便一溜烟跑出了店。
“每次都这样，好玩吗？”方一湾用刀背利落地将西瓜块扫进打包盒里，抬头看着正在玩旋转椅的江店主，“明知道李警官有事找你你都会答应，每次还都要他展示三寸不烂之舌。”
“嗯，”江绝思考了一会儿，呆萌地点点头道，“确实很有意思。”
方一湾：老板好变态，就是喜欢逗人玩儿。
汪洋：老板威武，好帅气！
江绝：就是想听听别人怎么对我好的，有错吗？有吗？啊？
“叮”，手机收到李烷发来的信息，江绝拿起来一看，好家伙，防爆演习的日子就在明天。
江绝揉了揉眉心无语地闭起眼，啪地把手机放下，难怪李烷今天跑得比兔子还快，敢情火烧眉毛了才来找自己。平复心情，江绝又拿起手机仔细看明天的注意事项，上面只说了明天上午八点整到实验小学门口，会有演练应急工作小组的成员带着他熟悉流程，到时候根据流程演完全过程就行了。
江绝正翻阅着消息，汪洋见他认真便挤进来也要看，江绝也不避讳直接给他看，粗略浏览过后，汪洋直接咆哮出来，“让我们老大对着一群小学生彪演技，这不是大材小用么，不去不去。”
“你刚才不还撺掇着江绝去么，现在又反悔了？”方一湾洗净手，又拿起哈密瓜纵向对半切开，准备去瓤削皮切块。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李警官的面子谁敢不给啊，就是这个差事嘛，感觉总是和老大的气质不匹配。”
“你老大什么气质？”方一湾挑眉，手腕翻转用刀将瓜果肉分离，用刀背刮干净籽，手起刀落将果肉切成小段，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就是高冷么，不近人情，实则比谁都热心肠，是吧老大。”汪洋笑着用手肘拱了拱江绝的肩膀，被江绝不动声色躲过了。
汪洋是江绝在路上捡的，那年江绝刚刚刑满释放，一穷二白地走在路上，正好碰上一穷二白要偷他钱的汪洋，人当时就被江绝抓住了，汪洋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盯着被江绝攥白的手腕大呼小叫地呻吟着，“再扭手要断了嘿大哥！”
江绝估量着这小子应该是个新手，否则大白天跟在人身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光明正大地往人口袋里掏钱，是个精明点的都想不出来这手段。
江绝刚放出来，阴沉着脸脾气也不好，现下又触了霉头，脸更臭了。汪洋见他脸沉的吓人，冷汗混合着眼泪一齐冒了出来，“大哥大哥你行行好，我刚出来干这事儿就被您抓住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呀，大专刚毕业，父母又不管，来这外地工作又找不着饿的都快发疯了，只能剑走偏锋想到这个笨办法了，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汪洋连连求饶，把近些天来的苦水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说着说着脚软控制不住身体直接倒在了江绝腿边，哇哇大哭，身体因为哭的太用力抖得像筛子，鼻涕眼泪一把把蹭在江绝刚穿上的新裤子上。
江绝被他哭得心烦，直接薅起他的衣领子把人拽起来了。汪洋正哭的尽兴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还晶莹地挂在睫毛上，直愣愣地看着江绝。
他撇了撇嘴，有点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汪洋，松开攥着衣领的手，转过身道，“没工作跟着我干，要么就滚蛋。”
待江绝走出几步远，汪洋才反应过来，晃了晃身子擦了擦眼泪，赶紧跑过去小狗似的跟着江绝，边跟在后面边狗腿地推销自己，“看不出来啊帅哥，你这么年轻还是老板啊！在哪里高就啊，我和你说我什么都会，洗衣买菜做饭样样精通，你用了我可赚大发了。”
“是，哪个老板用了你都得少提一辆保时捷。”
“你说反了吧，应该是哪个老板用了我，多赚一辆保时捷。”
江绝不说话了，只听得耳边絮叨，“我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是先去你店里吗？我这工资怎么算啊，先说好啊我可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不知道来干什么还敢跟着自己走，这不是纯纯缺心眼么。江绝心里犯嘀咕，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心软。被他缠了一路问东问西，江绝只甩给他一句话：“店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想干就干不干拉倒。”
“敢情这店还没萌芽呢……”汪洋小声嗫嚅着，激情顿时被浇凉了一半。不过他又给自己打鸡血鼓劲，“那店开起来我岂不就是店里唯一老员工二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以后招的店员都得归我调遣。”殊不知以后店里就招了一个方一湾，汪洋还是被压制的那一个，彻底沦为了小三子。
江绝看着他那样，感觉自己像招了个向日葵，给点阳光就灿烂，还能自己发光发热，永远这么有活力，放店里乐呵乐呵也挺好。
“你还没说到时候需要我干什么呢？”
“简单，会使刀就成。”
“刀？不会是干的杀人越货的活儿吧，我可不敢干啊。”汪洋的脚步慢下来，准备不对劲就见风使舵撒开丫子跑路。
“想什么呢？”江绝脚步一顿，回身一巴掌拍在汪洋后脑勺上，“用刀切水果。”
“原来是水果店啊，吓死人。能不能一句话说完整。”汪洋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乐呵起来了。
真等到店开起来，江绝就再招了一人方一湾。方一湾和江绝是狱友，刚开始在监狱里的时候关系不好，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其实看不顺眼江绝的还有很多，惹眼的身高，不落俗的长相，都和监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江绝的麻烦，不过都被他打服了。监狱里的人后来都知道江绝使得一手好刀，也不太敢惹他，不过监狱里总是不缺下三滥使阴毒法子的人，幸亏那次的针头被方一湾眼疾手快挡住了，不然江绝肯定得让人从背后开瓢。自此以后，两人关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江绝偶尔也会从小超市给方一湾带点东西，方一湾也会偶尔回敬他点，一来二去俩人成为了最亲密的陌生人。
江绝入狱是为了他妈，方一湾入狱是为了他爸，两人都因为过失伤人，只是江绝被判了两年，方一湾三年，不过方一湾入狱的时间比江绝早，所以他们一前一后出狱。等方一湾出来，江绝的水果店也开起来了，他自然而然就把方一湾招入麾下。
自此以后一汪水水果店开得风生水起，这其中也少不了李烷他们的帮忙，正好碰上了政府创建优质城市，江绝这一典型的劳改犯爆改商业精英，被政府大力宣扬，也帮江绝打足了名声。
况且这哥的形象在这儿呢，汪洋和方一湾都不丑，汪洋属于小奶狗卷毛可爱型，江绝和方一湾都属于生人勿近型，酷酷的哥。三人一上电视，立刻迷倒了一大群小姑娘，都争着来水果店买水果，搞得那时候店里供不应求每天都早早关门，开店整得和粉丝见面会似的。现在店已经很成熟，而且和当地好多企业政府机关都有合作关系，成为他们的定点茶歇水果送货方，所以三人的日子过得挺滋润。
三人分工也很明确，江绝主要承担跑业务和付钱，汪洋主要负责送货盘货，方一湾就负责店里，虽然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第二天，江绝为了配合还特地穿了一身黑，按点来到了实验小学门口，已经有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等待了，见到江绝赶紧迎上前来，双方各打了声招呼。
江绝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确定就是我呢？”
“李烷警官说的嘛扮演暴徒的是一个高个子帅哥，我一看就是你。这气质别人可演不了。”江绝听完尴尬地挠挠头。随后便被一行人带到了总务处，这次行动的临时办公室。
刚一进门，总务处的余主任就笑着走上前打招呼，两人面对面把一些事项讲了讲，大致就是一名持械歹徒想闯入校园，保安劝其停下但无果，歹徒不听劝告挥舞着器械欲继续闯入校园，接着保安启动一键报警求援。随着警报声响起，学校迅速启动反恐防暴应急处置预案。校园护校队队员和保安手持各种警用器具与持械歹徒搏斗，终于将歹徒制服，保障了学校师生的人身安全。在此过程江绝只需要拿上武器叫嚣着闯入校园，然后和保安假装缠斗最后被制服即可，十分简单。讲解一番之后，江绝对过程了然于胸。
手机蓦地响起声音，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李烷给他发的信息，上面写等会他会出警扮演制服歹徒的警方，括弧到时候会有跟拍的美女摄影，让江绝到时候务必挣扎反抗，戏做足后再束手就擒。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提上要求了，江绝立即按了手机右边锁屏键，看着屏幕漆黑，权当刚才没看过短信，到时候直接收工走人。
手机又在此时响了两下，江绝知道又是李烷发的消息，无奈地打开：江绝你到时候必须做得像模像样，不允许敷衍了事啊，刚才上面和学校打过招呼了，这次演习务必要真实，把你的功夫都亮出来，给我杀进学校。
紧接着后一条：别忘了到我出场的时候服个软哈，江哥哥~~~
江绝心想他的真功夫要都亮出来，地上不得血红一片啊。还卖萌，你领导知道私下你是个爱撒娇的小哥哥一枚么……
时间也不早了，于主任提醒他赶紧开始，便收了手机和一行人来到校门口，各人员就位。只听得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隐蔽起来，江绝便戴上口罩拿着事先给他准备的长棍侵入校园。
他将长棍横在身后，望着前面大门紧闭的校园，直接暴喝一声单手支撑翻身越过伸缩门，门后的保安听到喊叫便赶紧拿出防爆盾牌和防暴叉冲出来，准备与歹徒搏斗。
江绝从身后掏出长棍就开始表演，保安一看不是善茬都纷纷围了上来，恐于江绝凌厉的棍风，所有人愣是没近身他半分。
江绝舞着棍也愣住了，自己只不过是耍了套棍法就没人敢靠近，一堆保安都不是其对手，只得想着先把这套棍法耍完再停下来装腔作势简单挥舞棍子，这样李烷也不敢说自己浑水摸鱼秋后算账了。
江绝舞得正起劲，校门外“滴嘟滴嘟”的警笛声响起，应该是李烷他们到了。江绝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赶紧把慢半拍的棍子重新舞得虎虎生风。
吵闹间，只见一个穿着警服带着警帽的高个警察手别在腰间匆匆跑过来，江绝从棍的残影间辨认身形，没看清来人，但肯定不是李烷。
江绝正纳闷这人是谁，只看到那人二话不说直接抢过一把防暴叉插在了他的小腿上，江绝当即闷哼一声痛得一只腿跪下来，我靠这小子来真的？没等江绝琢磨过来，那人便侧身靠近自己，手如闪电般从腰间抽出，直接掏出一个东西往他腹部一按，一股强刺激的电流直冲脑门，江绝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手脱了力抽搐着倒在路上，手里的棍子骨碌碌滚到校门外，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人就直接昏死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