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去看流星雨》饭宝六

9、第 9 章

　　齐修远挺健谈的，有时候聊着聊着陈星接不上话，他自己也能接下去。这让陈星想起每回单位团建，气氛都冷得如同到了南极。没办法，愿意考图书馆的人，可能本来就不是擅长社交的人。现在流行MBTI人格测试，把外向和内向的人分成E人和I人，这样说来他们单位可能都是I人，偶尔才混进去几个E人。齐修远应该就是典型的E人人格了吧，他那么擅长社交。

　　七八点的时候，美食广场变得很热闹。陈星注意到有个摊位在卖土耳其烤肉，很多人围观。齐修远往那边看了眼，问陈星：“想吃吗？”

　　“不不。”陈星摇头，他只是好奇那是不是真的土耳其人。

　　“我去给你买一个吧。”齐修远说，放下手里的烤串就走了。

　　“诶……”陈星想说不用，但齐修远人高腿长，已经走到烤肉摊上了。成功坐起来，要去找齐修远，走到一半又回头看陈星，陈星叫它，“成功，快回来！”成功犹豫了下，回头坐到陈星腿边。

　　陈星摸它的脑袋：“你爸爸……干爸一会儿就回来了，乖。”

　　成功哼唧一声，翻着肚皮摊在地上，求抚摸。

　　“你脏不脏啊……”陈星和成功玩儿了一会，忽然觉得养只小狗也不错，就是他上班时间太长，怕狗狗独自待在家里会寂寞。

　　没一会儿，齐修远回来了，递给陈星一个肉夹馍，里面就是从旋转烤炉上削下来的土耳其烤肉。这种肉夹馍其实在旅游景区或者夜市很常见，不过陈星是个宅男，只在单位组织去隔壁省团建的时候吃过一次，挺好吃的，很香。

　　齐修远递给他饼的时候，忽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句：“你也在玩那个很火的游戏吗？”

　　“啊？”陈星的圆眼里透出些茫然，“什么游戏？”

　　“没什么。”齐修远笑了笑，接着吃刚刚的串，“你在图书馆干了七年，单位有给你上户口吗？”

　　“有。前两年刚迁过来的。”陈星说，盯着桌上的肉夹馍犯愁，只买了一个，是他俩分这一个的意思吗？但这一个饼这么大，吃完就吃不下别的了……

　　“打算在江州定居了？”

　　“嗯。我挺喜欢这儿的，环境好，生活节奏慢，人也好……”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了齐修远一眼。

　　“确实。不过你是南方人，你们那边冬天不下雪吧？会不习惯吗。”

　　“还行，我觉得下雪也挺好的，我在这都待了十几年了，再冷也习惯了。”陈星放下手里的烤串，拿起肉夹馍，犹豫着递给齐修远，“这个，你吃吗，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不吃。”齐修远说，看着桌上一大盘烤串，想起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给我掰一半吧……不行，这不好掰，你等着啊，我让老板帮咱们切一下。”

　　“不用……”陈星话还没说出口，齐修远已经一阵风似地飘远了，他嘀咕，“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齐修远回来的时候，手里的肉夹馍变成了两个，摊主说切不好切，可以用两个饼匀一下里面的肉，“就这样吃吧，吃不完喂给成功，它不挑。”

　　“哈哈，成功还吃这个啊？”

　　“那可不，这小子什么都吃，连我放在桌上的隔夜菜他都偷吃。”

　　“隔夜菜放桌上……这不好吧。”陈星的关注点歪了，“还是放冰箱比较好，用保鲜袋裹一裹，不容易生细菌。”

　　“好，下次一定。”齐修远哈哈一笑。

　　酒齐修远特意没有选浓度高的，怕陈星喝不惯，但他不知道，其实陈星酒量不错，有时候自己也会在家喝点，白酒。这是跟他爸学的，他爸以前就喜欢喝点小酒配小菜，自从他去世后，每回陈星想爸爸了就喝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梦见他……

　　喝过一轮酒，齐修远忽然问陈星：“你今天去社区了？”

　　“啊。”陈星一点头，有点无奈，“社区的那群大姐们太热情了，本来我上午培训完就能回去的，非拉着我去做绒花，我想着给她们一个面子，结果做完她们排着队嘲笑我……”

　　“哈哈，别介意，大姐们只是热情，没有坏心。你不知道我上次去社区当志愿者，刚去，还没干活呢，一帮人就拉着我去相亲角建档，非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齐修远喝一口酒，完了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说，“你猜我怎么应对的。”

　　“怎么应对的？”陈星忍不住笑，觉得齐修远大概是有点喝多了。

　　“我说我有女朋友了，给你们推荐一个质量更高的单身汉。”齐修远眯起眼睛，“我把成功他爸建档了。”

　　“哈哈哈。”陈星捏着烤串笑得前仰后合，“他没骂你呀？”

　　“骂啊！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说号被人卖给相亲网站了，一天打八百个电话通知他去相亲。”齐修远笑眯眯地看着陈星，满脸的幸灾乐祸，“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我把他给卖了。”

　　“咳咳。”陈星好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有点不好意思，“那他相着女朋友了吗？”

　　“这人属于口嫌体正直，刚开始还不愿意呢，后来让一个快嘴子大妈给说服了，一到周末就去相亲角坐镇，可惜他眼光高，到现在也没相上。”

　　“那你呢？”

　　“我啊。”齐修远一本正经地说，“我眼光就更高了。”

　　“有多高？”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陈星说，“我今年29了。”

　　“29，”齐修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比我的学生们大不了多少。”

　　陈星自动忽略这句话，接着刚才的话题，“齐教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我们单位单身的特别多，也许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嗯，我想想。”齐修远说，“长得不用太漂亮，聪明，智商高，孝顺，没了。”

　　“哦。”直男发言，陈星想，“有合适的我推给你。”

　　“你呢，也单身？”

　　“嗯，我是不婚主义。”可不是么，同性恋哪能结婚啊。

　　“呵。”齐修远乐了，“受过感情的伤？”

　　“没有没有。”陈星拼命摇头，“个人选择吧，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两个人还麻烦。”

　　其实陈星大学的时候有交过男朋友，对方是个学艺术的，很多情，天天背着吉他去地下通道卖唱，喜欢听歌的人给他钱，对他人感兴趣的给他联系方式，久而久之他就攒了一打红颜知己，天天跟不同的人出去约会。陈星知道的时候对方已经跟一个打唇钉纹花臂的女歌手谈了一个多月，他没纠缠，删掉所有联系方式就算分手了。

　　工作后也谈过一个，那次是馆里和书法协会联合举办的一个书法沙龙，一个年轻的书法家主动问陈星要电话号码，说他的气质很特殊。陈星见那人眉清目秀，字也写得好，心想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结果又是一个渣男，恋爱一年，他有九个月的时间都在出轨，还骗陈星说去和出轨对象进行书法交流……陈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个吸引渣男的体质，两次恋爱让他对男人逐渐失去兴趣，开始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除了孤独一点，其他没什么不好，陈星是个挺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最好不要跟人有所交流，那他的开心将会乘以100倍。

　　齐修远说了一句什么，陈星没听清，走神了，“不好意思，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聊着聊着也能走神，你可真行。”齐修远无奈地看着他，“我问你社区的流动读书站都有些什么书。”

　　“不好意思。”陈星有点吃饱了，拿过桌上的餐巾纸开始擦嘴巴，“流动站的书籍是根据每个社区人口特征针对性投放的，你们社区这次一共投了6000多本，大概是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综合各占20%，少儿20%，其余20%，还挺丰富的，齐教授有空可以过去看看，刷读者卡。”

　　“我不去，太吵了。”齐修远忙不迭摆手，“不清楚流动站是怎样的，但之前社区的图书室我也去过，都是小孩子，有点受不了。”

　　“齐教授不喜欢小孩子？”

　　“我说。”齐修远终于忍不住了，一口一个教授，就是他的学生也没对他这么礼貌过啊，“咱能不这么见外吗？”

　　陈星正拿着齐修远的杯子给他接酒，一杯还没接满啤酒桶就空了，陈星把半杯啤酒放到齐修远面前：“那我该叫你什么？”

　　“不是说了吗，叫哥或者老齐都行。”齐修远瞅了啤酒桶一眼，“我再去打一桶？”

　　“哦，好。”

　　陈星抽空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九分，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小时了。成功都趴在椅子底下睡着了。不过这种氛围挺好的，陈星也不是不爱交朋友，只是遇到合得来的很少，齐修远应该算一个。他情商很高，谈吐大方，进退有度，跟他相处很舒服。

　　齐修远提着啤酒桶回来了，这次换了黑啤，应该是发现陈星酒量不错了。

　　“一会儿去我家一趟吧。”坐下，齐修远冷不丁说。

　　陈星刚喝进去的水都差点喷了出来：“咳咳……啊？”

　　“你瞧你，喝个水都能呛。”齐修远给他扯纸巾，“你上次不是在看《红色宇宙》吗，我家里有一套典藏版，作者签名的，送给你。”

　　“哦哦。”什么跟什么，吓了他一跳！陈星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有点不太敢直视齐修远的眼睛，“不用了吧，你自己留着收藏。”

　　“我跟作者认识，可以让他再送我一套。”齐修远说，给俩人倒酒，“一直喜欢科幻啊？”

　　“嗯。”陈星双手举着酒杯，“谢谢齐哥。”叫着齐哥，他有点不好意思，“高中的时候就对这个感兴趣。”

　　“呵呵。”齐修远宽厚地笑，他就是这样，对待朋友亲厚，对待长辈谦虚，对待学生呢，包容，所以他身边有一大堆愿意跟他交心的人，他自己也愿意跟别人交心，朋友不就是这样，心与心的连接，有时候不需要特别多的铺垫，“那怎么没读理科呢。”

　　“理科成绩不好。”陈星说，喝了一口酒，黑啤劲儿大，冰冰凉凉，解了刚刚吃烤肉的腻，“没办法，不然我就去学天文了，或者天体物理，探索宇宙。”

　　“探索宇宙可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在做——”齐修远拿筷子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亮晶晶的双眼紧盯着陈星，“你说你高中的时候就对天文学感兴趣？”

　　“……对啊。”陈星说，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还看了很多记录片，喜欢人们解说时流露出来的对宇宙的敬畏。”

　　齐修远举起酒杯，跟陈星碰了碰，“除了看纪录片呢？”

　　“还有一些科幻小说，电影，哦对了，那时候还有个天文爱好者论坛，有很多发烧友，很热闹，我也经常逛。”

　　“……”齐修远烤串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就这么愣愣地盯着陈星。

　　“怎么了？”陈星纳闷地说，“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齐修远眨眨眼，说，“你嘴巴上有很多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