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南磷雨》迎椿禾

9、第九章 尼古丁

　　北方春天的夜晚还带着丝丝的凉意，扑面而来的风声肆无忌惮的击打着叶片，绿意随着风声一起呼啸而过，枝头上的玉兰花摇曳生姿，其中一片好巧不巧地落在谢斯南的身上.
　　她伸手碾过柔嫩的花瓣，花香裂开在皮肤之间，淡淡的气味留在指尖.
　　远处的车灯闪亮，手机在大衣口袋里振动，谢斯南扔下手中的花瓣，应声接起了电话.
　　“谢小姐，我们到了”
　　她朝远处挥了挥手，回了句“我看见你们了”
　　卡车上的木框被一堆堆的拿下，谢斯南把温热的奶茶递到跟来的女孩手里“谢谢你”
　　对着身后的师傅一句一句地道谢“这是热茶，辛苦了”绿色的嫩茶叶在玻璃瓶里升腾，翻转.
　　面对着她的是眼下的圈圈青黑，眼珠里密布的红血丝画在眼白之上，布满细纹的脸带着笑，将纹路都挤在一起，像是岁月的年轮一寸寸展开.
　　这段路程太长，车上的人都太累.
　　跟来的女孩没收她钱
　　谢斯南的心里有了准确的回答
　　漆黑的画廊里，安静的可怕，到顶的落地窗反射着细微的月光，纯白的窗帘迎着风声飘扬，打在谢斯南的身上，她抚摸着粗糙的木框，毛瑟的木刺扎着指纹，她利落地用弯嘴钳撬开钉子，刚见下缝隙便插上了杠杆，撕开纸箱，用力将包着泡沫纸的油画给扯了出来，连拆了十几幅，谢斯南的额头起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背后的白衬衫透出了点点湿意，窗外的寒风和了进来，冷不丁的刺骨，让她不受防备地打了个喷嚏.
　　只好又重新裹上了大衣外套，谢斯南累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同样摊在地板上的油画，厚重的颜料在画布上一层层堆叠，麻麻的烟瘾攀上来，鼓动着大脑，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起身去了离得最近的一家便利店
　　凌晨四点的街道，也就只有便利店还开着
　　“一包红酒百乐，两瓶啤酒”
　　收银员看起来很困，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旁边的电视剧声音放的响亮，听着像是在吵架.店员嘟嘟囔囔地抱怨“怎么又吵架？真不明白，这编剧在写些什么？两个哑巴别谈恋爱了行不行”她脸上的不悦溢于言表，手上的动作麻利.
　　谢斯南迅速扣下了付款码，拎着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那里.
　　猩红的火光在风中摇曳，便利店里的劣质打火机被风吹的打不起一点火，烟嘴叼了好久也不见烟雾，谢斯南心中的烦热燥意已经被点燃，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她将手中细烟折成两段，扔进了自己拎着的塑料袋里，棕灰色的烟草掉落，被冰冷的啤酒光上凝结的水珠浸湿.
　　谢斯南泛白的指尖打开铁皮易拉罐，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冰的胃腔控制不住地收缩，一下子唤醒了她身上的神经细胞，苦涩的麦芽气味萦绕在舌尖，不断翻腾着.
　　谢斯南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带着海鸥的头像
　　“祁安，今天的事，谢谢你”
　　就此，按灭了手机屏幕
　　她一路上迎着昏黄了的路灯，仰头一口口地灌下冰凉的啤酒，慢慢悠悠地晃回了画廊.
　　躲在透明的玻璃后面，打火机上的火被凝聚在一起，终于点燃了手指骨节上夹着的烟草，谢斯南捏爆了烟嘴处埋着的爆珠，带着红酒味的尼古丁顺着呼吸一进一出，短暂的放松着.稀白的烟雾慢慢地飘散在空中，气味留在她散开的发丝间，燃尽的烟嘴被她按灭在瓷砖地上，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谢斯南低头吻了吻自己手上留存的烟草味，难闻的要死.
　　这种爆珠烟的尼古丁含量不高，谢斯南也没什么烟瘾，只是奇怪，好久没抽过的烟，居然会在今天想再一次点燃.
　　洗手间里的流水声潺潺，谢斯南用着洗手液一遍一遍搓出来的泡泡反复揉搓着指尖，直到泛开一层晕红的皮肉.
　　她定了定神，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忍不住笑自己狼狈.
　　城市夜空的另一端，温磷刚刚查完最后一班房，坐在桌子前，手上的黑色圆珠笔不断转动，他想起校庆时谢斯南挽起的茶棕色长发，不禁轻笑了一声，高中的时候，她的头发刚刚到肩膀，她总是抱怨，说想让自己的头发长的快一点.
　　温磷，你想看我长头发的样子吗？
　　手上的圆珠笔忽然掉落，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忆也在声响中摔得稀碎，温磷将圆珠笔扔在桌上的角落，他从青安走的时候向老袁问了一嘴她的情况.
　　他知道
　　谢斯南打算留在国内了
　　手机屏幕亮起，温磷在页面上看了很久，时钟上的指针不停转动，他最后按下了关机键.
　　知名画家谢斯南即将在本周末在艺术长廊开办画展，欢迎大家参观
　　独特的色彩运用，大胆的描绘手法，汇聚了画家谢斯南独树一帜的绘画风格，其画作在国外广受欢迎，这是首次在国内承办画展.
　　晨起的日光晕开远处叠起的高楼大厦，温磷脑海中的思绪反复浮现斗争，最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被打败，被确认.
　　温磷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消毒水味充盈，他又捡起那只黑色圆珠笔，别在了白大褂领口处.
　　画廊里的谢斯南，捏瘪了喝光的两个易拉罐，她从口袋里掏出支口红，对着玻璃上反射的影子，淡淡的粉色涂抹在泛白的嘴唇，看着总算有了点生气.
　　手机再次在口袋里震动，她应声接起，面对着上升的日光，开始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