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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黑色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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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好安静……
这里是哪儿?
有人吗?
“她会什么,一个网红,华而不实罢了。”
谁?谁在说话?
“就是,哪有营销的这么厉害。”
“要是真有实力,当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营销喽!”
“一看就知道是个绿茶。”
“真是倒霉,和这种人分在一个班!”
你们是谁?你们在哪里?我的手,我的身体……我为什么动不了,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贴吧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看她那长相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病呢!”
“臭婊子,这里不欢迎你!”
“不要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学校里来!”
不,我不是,我不是……
你们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宣凝为什么会退学啊?”
“谁知道呢,懒得管她。”
“人家眼界高,看不上我们这顶破庙呗!”
“毕竟去外头挣得多嘛,一晚八千呢!”
“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真的不想退学,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你们都走开,不要靠近我!
一片漆黑中,小小的人儿无助地缩在角落,她想捂住耳朵,但是手脚仿佛都被隐形的锁链束缚住,动弹不得,任由那些辱骂声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如同一把把透着寒光的利刃,轻易击溃她千疮百孔的心防,硬生生扎透她的灵魂,遍地都是鲜红的血液,脆弱的小人在其中瑟瑟发抖,轻轻一碰便会消散无踪。
疼……太疼了……
好久都没有这么疼过了……
“贱人”“小三”“骚货”“绿茶婊”“狐狸精”“不知廉耻”……
我不是!我不是……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要离开,怎么才能离开啊!
眼前突然出现一点微光,如同深夜海上的灯塔,是唯一的希望。那人奋力挣扎着,想要奔跑,想要触碰,拼了命地去追寻,却只能看着那一处熠熠生辉的小点,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直至消失不见。
不要,不要……
为什么我出不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痛,好热……
我这是怎么了,身体快要融化了……
不行,好难受,好痛苦,我撑不下去了……
“啊——”
宣凝猛然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四周赫然还是那熟悉的环境,鼻尖是栀子花的熏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天花板依旧干净无瑕。
“你醒啦?”转头在枕边对上一张放大的脸,以及一个好奇心满满的眼神,“看你这反应,是做噩梦了吧?”
宣凝没精力搭理她,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在微波炉里烘烤了一遍,不仅脑袋晕乎乎的,全身上下包括每一个关节都叫嚣着酸痛,连动动手指都格外困难。
林致雅掀开一小角被子,从宣凝的腋窝里掏出温度计,“39.8摄氏度,”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早上降了0.4摄氏度。”
那不还是高烧嘛!宣凝吐出一口热气,艰难开口问道:“现在几点了?”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沙哑,每吐出一个字,就像有刀片在用力划着自己的喉咙。
“上午九点五十。”林致雅看了一眼手机,“你大概睡了一个半小时。”
“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宣凝轻声喃语。在梦里,她好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困了好久好久,一天?一个月?或是一年?没有人会闯进来把她带走,她只能被迫锁在里面,经受着无休止的凌迟。
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此生都不愿触及的记忆。
好几次,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林致雅来到书桌前,认认真真地整理着各种颜色各种类型的药,“我刚从医务室那拿了药回来,正好你醒了,先吃了吧。”
宣凝看着她面前的一大包药,大的小的红的绿的,足足有二十几盒,拢在一块跟小山堆似的,单看一眼口腔中就反上来一股苦涩,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拽过被子连脑袋一起盖得密不透风,颇有种宁死不屈的气节。
“不要害怕,全是西药,不苦的哦!”林致雅轻轻扯了扯被子,活似在哄孩子,“有胶囊,有带糖衣的药片,还有甜滋滋的冲剂……”
宣凝轻轻拉下一截被子,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满满的委屈,声音捂在被窝里,显得瓮声瓮气:“为什么有这么多药?”
“医生说,你这是由于气温骤降、水土不服、过度劳累、生理期不规律等一系列因素导致的免疫力问题。”林致雅思索片刻,大胆猜测,“估计是病因太多,开的药也多?”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为什么我现在浑身都痛……”宣凝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你那个药丸的副作用啊?”
林致雅正打算扶她坐起来,闻言直接就把她扔回枕头里,气呼呼地叉着腰,“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怀疑我的药!”
“明明是你自己,昨天病还没有好全就不停地折腾!”她怒笑一声,“你的那些舞台,随便拿出一场就够喝一大壶了,你倒好,连干四场,铁打的也经不住!”
袁婉倾昨天跳成那个鬼样子,今天早上起床还直喊腰酸背痛呢!
“雅雅~”宣凝倒在床上,可怜兮兮地抬眼望她,“我头疼~”
“我准备好了药。”
“肚子也疼~”
“我也准备好了热水。”
“唔~”
“别学宫奈葵说话,一句话拐八个调肉麻死了!”
算了,没爱了!
被押着吃完了一大堆的药,中间宫奈葵也进来了,抱着玩偶乖巧地坐在一旁等待,在宣凝咽下最后一粒药片时,恰到好处地往她嘴里塞了片红杏干。
浓郁而不腻口的酸甜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为被苦药所折磨的脆弱心灵带来了一丝治愈。“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两个小时。”林致雅给她换上一张新的退烧贴,细心地帮她压好被角,划上一根火柴,点燃宫奈葵拿过来的香薰蜡烛放在窗边,“午饭我们会给你带的,没准等你一觉醒来,烧就退了。”
“姐姐,现在还难受吗~”宫奈葵担心地坐在床头,出其不意地从玩偶后面掏出一个粉色樱花热水袋,小心地伸进被窝,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这样肚子就好喽~”
温和的暖意从小腹上传来,像是连下了三天大雪的寒冬,终于出现了朝阳,和煦的阳光遍布世间,如救命稻草一般,缓解了原本难以忍受的绞痛。宣凝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还是我们的小葵最好,比某些人可强太多了!”
满脸黑线的林致雅:对啊,我就是一个只会让你吃药喝热水的臭直男,比不上香香甜甜暖呼呼说话又好听的小棉袄!
为了让尊贵的病号好好休息,二人不敢说太多话打扰到她,刻意将蜡烛旁的窗户留了一条小缝,虚掩上房门,安静地离开了她的卧室。
宣凝其实并不想睡,她害怕继续陷入刚才的奇怪梦境中无法脱身,那种极致的孤独与无助,就算现在回想起来,都叫她不由自主地打寒战。
但宫奈葵带过来的香薰蜡烛确实特别好用,清淡而绵密的玫瑰花香混着软软的奶油香,像是在清闲的午后,优雅的贵妇坐在后花园里,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甜而不腻的玫瑰奶油蛋糕,再配上一杯香气四溢的玫瑰花茶。宁静的芳香温柔地驱散走痛苦与烦闷,心身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终究是抵不住突如其来的睡意,阖上了双眼。
睡梦中依旧如玫瑰甜品般美好而安宁,没有黑暗,没有误解,更没有铺天盖地的恶意。
不知睡了多久,宣凝的意识开始回笼,额头上传来丝丝痒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蹭了蹭。
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花田莉正站在自己面前。见她醒来,花田莉有些慌张地弯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吵到你了!”
宣凝浅浅一笑,微微摇头,“没关系,我本来就已经醒了。”她转头望着窗外的晴空,阳光正好,在桌子上打下一片亮晃晃的光影,“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午一点半了。”花田莉给她的额头贴上新的退烧贴,“小葵和雅雅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太早叫醒你,刚刚才下去帮你买午餐。”
宣凝尝试着动了动胳膊,伸出一只拳头反复地张开并握紧。身体不痛了,头也没那么晕了,虽然还是感觉懒洋洋的,但也比昨天半夜的高烧41度要好多了。
果然还是吃药管用啊。良药苦口,至理名言!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宣凝干咳一声,转头轻唤,“莉莉,扶我坐起来吧。”
花田莉慢慢地扶着她坐起来,贴心地拿了一个抱枕垫在她腰下。紧接着,她从床头柜上取过那袋撕开了一个小口的红杏干,轻轻从里面捏起一颗,递到宣凝嘴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不用这样,”宣凝失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照顾姐姐,”花田莉有些惆怅地垂下眼睛,连声音也变轻了好多,“像小葵那样……”
小葵?
宣凝一直觉得宫奈葵长得很可爱,圆圆的小脸尚带着些许婴儿肥,说话也甜甜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朋友嘛。所以,自己一直都不反感她明明比自己大两岁还一口一个“姐姐”,平日里的相处也总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来对待,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而花田莉那张深邃凌厉的脸,天生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女王气场。
但实际上她才16岁呢,她才是小妹妹。
宣凝愣了愣,盈盈一笑,微微张口就咬过了嘴边的那颗红杏干。刹那间,果香四溢,酸甜可口,作为一个以减肥为终身事业的敬业女爱豆,久违的糖分摄入让她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如玫瑰花瓣一般柔软的双唇轻轻掠过指尖,像是幼猫灵敏地伸出自己的小肉垫。花田莉呆呆地盯着她,双颊泛红,似在自语:“真像和姐姐一直做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