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雨欲来 ...
-
时间已至中秋，夜深微凉。
沈南晞今晚值班，打了招呼让苏衡早点回去，冰箱里还有一些菜，让她不要瞎对付。
在医院的时间是忙碌的，苏衡经常熬夜加班写文章和病理报告以及制作各种会议PPT，整理资料，大半个月来，人显得更加憔悴，眼底的淤青又重了些。在吃食方面，苏衡不很上心，沈南晞知道她，每每有空闲都是拉着她吃饭。这么久了，苏衡的厨房几乎没有开过火。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月色正撩人，街上人影晃动的也少些。月朗星稀，灯火通明。苏衡贪念平淡的风景，不免走的慢了些，打开手机，开一点声音，放着常听的纯音乐，一步一悠的回家。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恍愣了一下，门口站着一个人，西装挺拔，已近中年却保养的很好。此刻正与她对视，
“小衡”
苏衡并没有回应，明明刚刚还是温暖的身体，此刻却如坠冰窖，苏衡的心脏猛地收紧了，直到电梯提示音想起，她才抬起似有千斤重的腿走到门口，打开门。
“小衡，不让爸爸进去坐坐吗？”亲热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来吧”苏衡的声音很低似乎在刻意压抑着。苏裴细细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家具很简单，细细品来，倒是苏奶奶的手笔。
“喝茶么”
“哦！好好。”
苏衡捣鼓一会后，突然停手
“抱歉，家里没有多余杯子了，瓶装水介意么”
“没事没事，我就喝水就行”。苏衡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在离苏裴最远的沙发坐下，抱着茶杯，低头看着翻飞的茶叶。
还是苏裴打破了沉默
“听说你回来上学，本来要早点来看你的，近几日才得空，想着来看看你。”说着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月饼
“快中秋了，你要是得空，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家里人都很想你。”苏衡静静听他说着没有应声，手被茶杯传递的热量烫的发红发热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盯着茶叶和红温的手指。
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吃月饼，过敏。”
“我明明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的。”苏裴的声音明显小个度。
“你记错了，没事的话就请回吧。”，说着起身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直直看着门外，一副请客走的模样。苏裴默然垂首起身，他对苏衡一直是有所亏欠的，不管苏衡怎么对他他只能全盘接受。
“苏先生，麻烦你们以后不要来这里，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以门框为界限一外一内苏衡看着苏裴，一字一句平淡至极，仿佛只是平常不痛不痒的回应别人早餐吃什么，没什么感情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苏裴勉强扯扯嘴角，最后也只是沉默的点点头。他知道，他的女儿并没有原谅他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听见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苏衡关上门瘫软在靠在门上，心跳加速喘不上来气，心情久久无法平复。这一天的到来她心里一直有预警，只是真的到的这一天还是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
冷静下来之后她把水和月饼转手就扔到垃圾桶里。发泄完情绪后，不知道做什么，枯坐在沙发上，看着冒热气的茶一点一点没有变凉。不知坐到几点就这样睡着，醒来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
沈南晞值班回家打卡冰箱一看准备好的菜没有动，打电话发消息联系不上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才发现她歪歪斜斜的躺在沙发上，整张脸烧的通红。
苏衡体质说好也就还好每一年换季的时候都要来一次感冒。本人倒是习惯了，适当的感冒有利于增强自身免疫力，她给出的理由让同为医生的沈南晞无法苟同，只是说她胡闹。这样的天气就这么睡在沙发上，饭不好好吃，尽瞎折腾。考虑到苏同学近期表现不错，李老特意给她批了假让她好好休息。
就这样，苏衡多得了两天假，整日睡的昏昏沉沉，睡醒有沈南晞准备好的饭放在冰箱，微波炉一热就能吃，锅里还有绿豆粥，大约是苏奶奶嘱咐的。小时候一感冒发烧苏奶奶就会给她熬绿豆粥。苏衡囫囵喝了大半碗，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估摸着明天应该就可以上班。在偌大的房子里闲逛着消消食不巧走到书房门口，想起书房里各类型的书正好可以打发时间。苏衡抱着手臂认真挑选了书架上一本天文学的杂志。
细细看来，是一本外国的期刊，有一些专有名词但并不影响阅读，旁边还有一些笔记注解，字迹清秀有劲，足以窥见这书的原主人注释时的仔细认真。慢慢读来还挺有意思的。
“天文”多美好的的代名词，满天繁星在你看见的那一刻在光年前却早已熄灭，亘古辽阔的历史感扑面而来，同赏一片星的人，此生大约也算是遥遥见过了吧！
不知不觉，门铃响了。窗外的天空暗淡了些，这个点想必是沈南晞下班了苏衡想着。
打开门，却不是，是一个陌生青年。俊秀帅气，丹凤眼极其有神，蓝色衬衫，黑西裤极干净的打扮，看见开门的是苏衡倒也愣了一下，苏衡穿着睡衣一时之间到有些尴尬。
“是找谁吗？”
“找你”
“嗯？抱歉，我不记得认识你。”
“我是房东，我叫顾瑾。”
“顾先生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一阵子腾房子的时候落了东西，我来取一下。”
“什么东西，贵重吗？”
“倒也不是很重要，只是几本书。”
“请进”苏衡让开门提醒道“约莫是在书房。”
“谢谢，需要换鞋吗？”
“不必了”
得到答复后，顾瑾朝苏衡点点头，径直打开书房，不过几分钟，约莫拿着三本书出来，其中一本刚好是苏衡刚看的杂志。苏衡早已披上外套，看见上头的杂志思忖片刻开口到
“这些书我并不知原主仍在意，无意翻阅，十分抱歉。”
“哦！苏小姐也对天文学感兴趣。”
“兴之所至，算不上，闲来翻翻，希望没有打扰到。”
“怎么会呢？爱看书是好事，没什么好抱歉的。”说着往外走
“我记得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姓什么，租房合同也不是和我签的，你怎么就能脱口而出我姓苏呢？”
此时顾瑾刚好走到门口，闻言顿住转过身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
“顾先生，你最好在物业到之前自证身份。”
顾瑾所幸坐下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不一会接通了传来一个男声
“顾瑾，什么事？”是沈南晞。苏衡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没什么事，我忘记了些东西过来取，女主人似乎以为我是骗子，给你打个电话让她安心。”
电话那头的沈南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开免提”
“早开了”
“阿衡，顾瑾是哥哥的朋友，我马上回去你不要着急。”这话显然是说两个人听得，苏衡离得远没出声只点点头，顾瑾回应
“她听见了，我有点事先走了。”说罢挂了电话，苏衡不喜陌生人，倒也没有强留，只是说了声抱歉，顾瑾笑着道歉
“是我唐突了，希望没吓着你。”
——
沈南晞回家，先看看苏衡量过体温，降下来了，又询问没什么事，看看留下的饭菜虽没大动，粥却喝完了，心下开心，也没怎么说苏衡了。吃过晚饭，沈南晞拉着苏衡下楼散步消消食。
“一直没问你，前几天感冒是因为陈家人吗？”这里的陈家人必然是指苏衡的父母家，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默契不提名字，好像这样提起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伤心。苏衡笑了笑
“算是吧，你是怎么猜到的。”
“垃圾是我扔的。”
“这么厉害，沈医生”苏衡故意嬉笑。
苏衡不是浪费食物的人，未开封的水包装精致的月饼随意扔在垃圾桶里。家教也极好，认识的人绝不会用瓶装水招待，只能说明对方是苏衡不愿却不得不招待的人。而且她刚回来几乎没有相识的朋友，粗略想来只能是陈家来人了。
又走了一段路沈南晞突然顿足
“不是我”没头没尾，苏衡却懂了
“我当然知道啦！以他的能力掌握我的行踪易如反掌。”
“还是不想回去么？”
“嗯，不回去，你支持我，我们的家只有小镇再没有别的。”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好，不聊这个了，聊点其他的。”
“这些年过的还好吗？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
苏衡低下头踩着自己的影子苦笑“我这不是不回来了吗？”
沈南晞垂眸配合她苦笑吸口气“是啊！回来了就好了。”
“是因为阿直吗？”
“不是，是为我自己。”
沈南晞冷不丁的疑问无意中触到了苏衡的旧茧。是夜，苏衡无眠。
沈南晞知道他的阿衡不一样了，在他面前还是爱笑，但更多的是强颜欢笑，眼里毫无笑意。不大爱说话了，虽总是找话题聊个不停，却鲜少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五年前的意外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苏衡开口，否则实在难以窥见其全貌。偏她不开口又不敢逼紧她，沈南晞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他不敢拿妹妹做赌注，按下心中疑问，只求阿衡无虞。这些年他也约莫听到一些风声，林家倒台、绑架案、背后少不了陈家推波助澜。看苏衡对陈家众人的态度，大概八九不离十。越是细究越是可惧，个中关窍实难梳理。
——
顾瑾拿着书走出苏衡家时，笑了。她长大了，幼时的小圆脸早已脱去稚气，清秀文雅如玉，比起照片看起来更鲜活些，还挺聪明的，反应很快。
却莫名带着一股疯感，她完全可以等安保到时再摊牌，却直愣愣的将顾瑾赶到了绝境，逼顾瑾就范，到最后安保都没来，说明她根本就没叫安保，面对一个素不相识且有意隐瞒的人，她是在赌，赌顾瑾不会伤害她，还是说她有其它意图。一番推敲下来，顾瑾原本扬起的嘴角已早已放下。越发看不明白了，表面柔柔弱弱，实则绸缪算计，胆略惊人。着实有点意思。
后座上，天文杂志自动随风翻飞，如同顾瑾此时的心绪飘忽不定。
顾瑾带着书回顾家老宅。夜已经深了，爷爷在房间休息。
顾瑾回到卧房，推开衣帽间的门，映入眼帘的衣服整齐排列，款式多样，颜色整体偏暗色系，过于阴郁沉闷。唯一银色的保险柜在其中显得格外惹眼。打开保险柜里面只放着一个相册，顾瑾把带来的天文杂志放进去，拿出相册翻开。
相册里记录着一个女孩的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包括幼稚园，小学，中学各种校服的照片，唯独缺了大学成人模样。
最近的一张是一张职业照，医院的走廊里迎着晨曦的光，女孩跟着老者身后认真倾听低头在记录本上挥动笔墨。白大褂胸前的领夹挂牌写着〔苏衡，儿童精神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