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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阴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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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槿汐将二人送出后,浣碧端着药进来:“小主,该喝药了。”
甄嬛接过,药汤还有些烫,略凉一凉才好喝下。
浣碧有些担忧:“这药可还要喝多久,毕竟是药三分毒,只怕伤身哪。”
小主害怕受宠后遭人惦记暗害,更怕因此牵连甄家满门,便请了自幼相识的温太医开出假病药方得以避宠,可到底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一直这样喝下去。
“这药只是不让我的病好得那么快罢了,不碍事的。”甄嬛搅着手中的药汤,小声问浣碧,“没有人发现吧?”
浣碧摇头:“只有我和流朱,没有旁人知道。只是小主为何连沈贵人和安答应也瞒着?”
“正因我与她们情同姐妹,才不能告诉。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他日事发,也不至于连累她们。”
大雪纷飞的时候,年关也将至了。
除夕晚上的合宫夜宴,除了久病不出的端妃和因病被格外开恩留守的甄嬛,各宫小主们齐聚一堂。
“皇上、皇后驾到!”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苏培盛唱完,众小主连忙起身行礼。
皇帝落座,左侧是几位亲王及其家眷,右侧则坐着华妃、齐妃、敬嫔等几位高位嫔妃,其余低位嫔妃的桌子便落在了皇帝对面。
安陵容刚好将正对面的皇帝看了个真切。
九月十五进宫,除夕夜安陵容才第一次见到皇帝。瞧着仿佛四十又几的模样,颇有些大腹便便,约摸是国事操劳的缘故,笑起来脸上褶子乍起,配着胡须,更添风霜。
皇帝说着不必拘束,让众人落座。
“皇兄每回都说不必拘束,可是按照规矩来呀,还是拘束。”说话的人未蓄胡须,面容清秀,倒是在座的成年男子中难得面庞不肥腻的。
“这话也就十七弟会说,他最怕拘束。今儿不逃席、不迟到,已经是很难得了。”皇帝笑着说道。
众嫔妃也笑着应和。
说话的原来是先帝的十七子,果郡王允礼。安陵容心中嘀咕,和姐姐在甄府住的那些时日,她也曾有耳闻果郡王的美名。传闻不如见面,这果郡王大抵是矮子中拔高个……
男人只消收拾得干净立整,便算得上一等一的美男了。再有个王宫贵族光环加成,能吟几句李白杜甫,便立刻能引得京中贵女趋之若鹜。
思量间,果郡王又说了吉祥话敬酒,众嫔妃也一齐起身敬酒。
“这酒甚好。”皇帝握着手中的酒杯,看向华妃,问道,“华妃,你也干了吗?”
华妃面上露出一抹安陵容从未见过的小女儿情态来:“当然干了。”
皇后似有所觉,在一旁说道:“皇上今天似乎格外高兴啊。”
“午后!西北来了捷报!说年羹尧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尽获其人畜部众。好一个年羹尧啊,好一个,年大将军!”皇帝龙颜大悦,拍桌称好。
华妃又起身敬道:“恭喜皇上,皇上万安了。”
“你哥哥,很好!”皇帝赞道。
“哥哥在前朝替皇上效力,臣妾在后宫为皇上尽心,那都是当然的。”华妃巧笑倩兮,目露得色。
安陵容敛眸静静听着,年羹尧在前朝尽得圣心,有着这样得势的母家,才能纵了华妃在后宫横行霸道。
年羹尧既有军功,又有实权,轻易不会倒台。有着华妃在后宫中稳压众人一头,谁也不敢轻易做那个出头鸟。
如今眉姐姐在新人中风头正盛,焉知是福是祸,自己总要寻个机会提醒一二。华妃阴狠手段层出不穷,上次姐姐有意无意提点眉姐姐小心身边人,也不知眉姐姐真正听进去了没有。
酒过三巡后,皇帝似有醉意,盯着宫宴上的一盆红梅出神。他问出宫中的梅花开了之后,坚持要一个人出去踏雪寻梅。
皇后担忧皇帝安危,又嘱托果郡王去寻。
宴会中央的富察贵人还在弹奏,声音嘈杂,又隔得远,安陵容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交谈。
“今天怎么把红梅摆上来了?”
“华妃不知情,宫宴的布置是华妃安排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安陵容想,大概是皇帝睹物思人了吧。说到思谁,约摸便是先前芳若姑姑教导时提到的纯元皇后。
索性与自己也并无干系,安陵容也不再深想。
宫宴没过几日,却听得后宫突得多了一个新宠。据宫人说,是皇上除夕夜宴里在倚梅园中偶遇的,很是一段风流韵事。
那新宠是倚梅园的宫女,名叫余莺儿,皇帝一连宠了好些时日。
安陵容原想着,有那宫女分散一下华妃的注意力也好,免得华妃日日将眼睛盯在眉姐姐身上,想方设法地要害她。
没想到那余莺儿竟是个识趣的,扭头就投在了华妃麾下,华妃一党原就有丽嫔和曹贵人,现下多了一个余莺儿,更是如虎添翼。
安陵容在存菊堂和沈眉庄一起坐着谈起余莺儿时,敏感地察觉到了沈眉庄语气里的一丝失落。
她一怔,没想到眉姐姐对皇上,竟然是付了真心的。
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华妃一党已成联合之势,以她的性子,铲除异己是势在必行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安陵容屏退宫人,认真道:“余莺儿荣宠不断,也有着华妃的缘故。华妃在后宫根基稳固,不外乎是遇着出身不好的便有意拉拢,就如这次的余莺儿,遇着出身好就会着意打压……”
沈眉庄却会错了意,以为安陵容入宫许久还未获盛宠,心中不平,便用安慰道:“那余莺儿也只是运道好,恰好赶在西北捷报传来后碰见了皇上,这才一跃成了答应。陵容你别灰心,我也会在皇后面前适时提点一二。”
安陵容心中一惊,忙摆手道:“不,不,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沈眉庄却拍拍她的手:“妹妹不必害羞,进宫侍奉圣上只是早晚的事,妹妹如此美貌,定能一鸣惊人。”
安陵容总不能说自己不想侍寝,只能僵硬地转开话头:“总之,姐姐在饮食起居上都要格外留心着,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安陵容走后,沈眉庄心下仍有些愁虑,便起身去寻甄嬛。
她与嬛儿是自幼的交情,许多事也可以敞开了说。陵容她……心思太深了。
受宠的这段日子,她并非一点提起陵容的时机都没有,只是,人哪能没有一点儿私心呢?陵容说华妃拉拢余莺儿,不正是暗示自己帮她获宠吗?
且陵容常常来自己宫中,未必没有想借机偶遇皇上的意思。若是嬛儿,她自会主动帮衬,可她与陵容到底没有交好到那个程度。
碎玉轩内,沈眉庄剪着手中线头,状似不经意地向甄嬛提起:“有桩奇事可要说与你听听。”
甄嬛缠着线圈,好奇道:“又有什么新鲜事?”
“皇上不知怎的,看上了倚梅园的一个宫女。先是封了官女子,前儿又晋了答应。”
甄嬛缠着线的手慢下来,确认道:“是,倚梅园?”
“是啊。”
甄嬛压下心中的异样,笑道:“皇上看上宫女也是常有的事。”
沈眉庄语带酸涩:“如今皇上很宠她呢。”
“能和你比吗?”甄嬛问。
“快赶上我了。”沈眉庄无奈道,“听说她还会唱昆曲。”
“果然新鲜。插着花儿,听着曲儿,我也喜欢。”甄嬛并未贬低那宫女,只陈述道,“不过皇上再如何宠她,她的出身搁在那儿,也越不过你去。”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陵容心里不快活。”沈眉庄道。
甄嬛想了一下,便道:“也是,都入宫那么久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侍寝。”
沈眉庄道:“别人承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身份比她微贱十倍的宫女,如今又和她平起平坐了,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甄嬛却从先前相处的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一丝真相,忖度道:“陵容那么久都没有侍寝,难道是她自己不想承宠?”
沈眉庄摇头,她不觉得陵容能有不想承宠的理由,道:“皇上不常来后宫,即使来了,也是去华妃和几个得宠的妃嫔那儿。你是知道宫中的人何等势利,没有恩宠,活得连奴才也不如。”
甄嬛笑她:“这话让旁人说也就罢了,你可是入宫以来恩宠不断的。”
沈眉庄愁绪未减:“看着别人,我也有点害怕,要是有一天我也失宠了……”
甄嬛截断她的话头:“且不论姐姐心志家世,但凭皇上对姐姐的情意,姐姐是断断不会失宠的。”
沈眉庄这才开怀些:“但愿如此。”
采月进来,说着元宵的节礼下来了,她便先告辞离开。
路上堆了厚厚的积雪,小太监们正手持扫帚打扫,迎面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余莺儿坐在轿辇上,见了位分比她高的沈眉庄也不下轿,只一颔首:“给沈贵人请安。”
“余妹妹有礼了。”沈眉庄道。
“天寒地滑,皇上怕我摔着,特意赏了一乘辇轿,请恕妹妹不便下轿给姐姐请安了。”余莺儿骄矜道。
“妹妹说得是啊,若是摔着了,可如何伺候皇上呢?”沈眉庄面上不见怒色。
见沈眉庄退让,余莺儿气焰越发嚣张:“贵人姐姐,妹妹刚从华妃娘娘处过来,要去向皇后请安,不知姐姐……能否让我先过去?”
两方略略僵持,终究是沈眉庄先退一步:“采月,让余答应先走。”
望着余莺儿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沈眉庄终于下定决心。
只凭自己一人想要荣宠不断实在太难。华妃势大,也是身边还有着丽嫔等人的帮衬,自己孤身一人,嬛儿又在病中,如今看来,是时候托举陵容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