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郎君》卿音

6、京城

　　“那姑娘是？”

　　“她是霖的四妹，前些日子到凤凰镇去探望她外祖母，意外遇上了山匪。”

　　何方霖绷紧眉头，再一次躬手感激道。

　　“若不是得小侯爷出手相救，只怕她凶多吉少。前几日霖请兵到凤凰山剿匪，待到了凤凰镇，便见那贼子已然尸首分离。”

　　“打听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小侯爷帮忙擒了那贼人。只是小侯爷已离开，幸而今日在此得以遇见。”

　　何方霖将兵马分成四路，唯恐与霍宁错开。毕竟这小侯爷是离家出走，他本以为他必定不会往京城方向，哪里想到恰恰就是京城。

　　也幸好他没有自以为是，留了一队往京城去，这才没有错过。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霍宁不以为然，瞥见身后少女好奇的模样，微微一顿侧身说道。

　　“这位是上科探花，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如今的吏部郎中，何方霖何大人。”

　　何方霖这才注意到霍宁身后的少女，一抬头便撞入含笑的眼眸。

　　少女一袭藕色衣裙聘聘而立于水边，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飞舞的柳条、桃花，都成了她的陪衬。

　　明眸皓齿的少女一笑，让人竟分不出娇颜与那桃花孰美。

　　“何大人。”

　　姜妺见他愣愣得站着也无甚反应，呆呆傻傻的样子让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而一旁的霍宁见他们对视良久，不由往前一迈问道。

　　“山匪已死，何大人应当回京述职了吧？”

　　经此一提醒，何方霖点头称是。

　　“小侯爷，可要与霖一同回京？听闻长公主已经寻了陛下，要来了一支影卫。”

　　这是何方霖离开京城时听说的，他尚且能寻得霍宁，想必此时长公主正往此处赶吧？

　　霍宁一顿，与茫然的少女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由叹息。

　　“如此，便打扰了。”

　　……

　　众人赶到京城之时正是四月二十一，这日是京城万安寺的庙会。

　　自外城墙便摆满了诸多摊位，卖玩偶的、捏泥人的、画糖画的、补鞋的、剃头挑子、果子糖水，鳞次栉比 ，热闹非凡。

　　瓦舍勾栏亦是客如云来，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酒馆茶楼、大街小巷，皆是摩肩接踵，不时还能看到你踢我踩的鞋，不知是哪个小娃娃只能光着一只脚回去了。

　　时而还能看到布衣青巾的男子，提着一个个大木盒来往于人群中央。

　　“小心。”

　　霍宁一拉，将身后险些被急匆匆赶路的男子撞倒的少女拉至身侧。看她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而差点跌倒的姜妺却并不在意，圆溜溜的眼睛兴致高昂地四下转动。鼻头微动，于肉香酒香中嗅到了一丝甜。

　　“好香啊，霍宁，那里是卖什么的？”

　　姜妺指向远处一处朱门彩幡的门店，霍宁一瞧，附耳在她耳畔说道。

　　“那是杨家铺子，专卖果子甜品。这味道是新做出来的牛乳糖，要去尝尝吗？”

　　姜妺忙不迭的点头，霍宁一边挤开人群，一边拉着她的手臂往前。

　　待穿过层层人群之时，二人都是一身的汗。本就风尘仆仆的二人此刻更添狼狈，见对方如此，不由相视一笑。

　　“我要一块！”

　　“我先来的！我要十块！”

　　“我要一两！”

　　“我的五两！”

　　杨家铺子内一样的水泄不通，牛乳糖的味道香甜，早早便引得一众孩童围在柜台前。

　　也有不少少年人混在其中，其中吆喝得最厉害的当属一粉袍少年。

　　他仗着手长脚长，将银票往柜台上一扔，便抓起纸包就要离开。

　　“诶，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霍宁眉头一挑，好不客气地伸手将他怀里的纸包夺了过来。

　　“改日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拉着偷笑的少女一头钻进了人潮中，独留下身后跺脚啐骂的少年。

　　待到了城西，总算是摆脱了那拥挤的人群。姜霍二人舒了口气，总算能轻松些了。

　　“哝，快尝尝。”

　　霍宁打开纸包，微微发黄的奶块带着些梅子的清香，可是看着尝着，却并没有发现梅肉。

　　“这是杨家铺子的特色，青梅乳糖，是将梅子喂给牛儿的。自小吃梅子长大的牛儿，牛乳中自然带着青梅的香味。”

　　姜妺惊讶，酸甜奶香让她喜爱极了。

　　“好吃！不过，你这样从那人手中抢过来，他会不会生气啊？”

　　少女眨了眨眼睛，方才她可是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声。霍宁耸了耸肩，解释道。

　　“从小到大他可抢过我不少东西，几块糖而已，他还不至于生气。”

　　姜妺咦了一声，“他方才唤你二郎，也是霍家人吗？”

　　霍宁摇头，“他是五皇子，是我表兄。”

　　姜妺微微咋舌，小声问道。

　　“你离家出走，长公主本就生气，那他会不会趁机告状？”

　　霍宁默，看了看担忧的少女，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不会吧？嬴浔他，都快弱冠了。”

　　那种小孩子才做的事，他应该不会。

　　姜妺满眼怀疑地指了指他怀里的糖，“他可是和小孩子抢着买的人诶。”

　　霍宁沉默，这问题，他还真从未想过。小的时候嬴浔没少在母亲与舅舅面前告状，霍宁他其实也做过此事。只是渐渐大了，霍宁便不会再将小辈之间的事捅到长辈面前。

　　他认为他们已经长大，不应该再像个小孩一样告状。他如此，便一直以为嬴浔也是如此。

　　想了想以前在练武场被罚的数不清的枪法，还有书房里一摞摞的诗经，霍宁忽然明白母亲为何消息那么灵通了。

　　他上午刚捉弄过嬴浔，下午便被罚抄经文。

　　霍宁咬了咬牙，暗骂一声无耻，面上依旧带着笑，说他不会。

　　听着嘎嘣一声脆响，姜妺眨了眨眼，也咬了口手里的糖。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沈园门外，门口的两座石狮神采奕奕，院墙外是盛放的白玉兰，粉白的桃花舒展着枝条越过墙头，毫不吝啬地向行人绽放。

　　霍宁奇怪地咦了一声，姜妺扭头问他怎么了。

　　“这沈园我也来过，玉兰花倒是一直有，只是这桃花，却不知是何时栽的。想来是你那位朋友种下的？”

　　姜妺茫然地摇头，正要敲门，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嬉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霍宁带着拦腰跃上枝头。

　　来人是两个姑娘，年纪相仿，约摸十七八岁。只是一个高挑清瘦，另一个要矮些，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一笑还能看到左颊有一处浅浅的梨涡。

　　虽不知霍宁为何要躲，姜妺还是配合地捂着唇，小心不让不远处越来越近的二女发现。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惦念着会不会饿着。改明儿做了娘，又得操两份心咯～”

　　高挑的少女脸颊一红，作势要去捏她的脸。

　　“贫嘴的丫头！惯会打趣人！”

　　二人一边打闹一边小心提着手中食盒，姜妺不认得她们，霍宁却识得。

　　那高挑的少女是何方霖一母同胞的妹妹，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才女，何星竹。

　　而那圆脸的姑娘却是他头疼烦恼的存在，是十年前霍青山收养的孙女，霍诗晴。

　　听她们话中这意思，何星竹是有了意中人？还是已经定了亲？

　　霍宁眼神复杂地扭头看向比从前多了几分喜意的沈园，这沈园的主人，便是何星竹的心上人了。

　　倘若如此，那她…

　　霍宁看向依旧捂着嘴的少女，对上他的视线，姜妺茫然地眨了眨眼。

　　只听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圆圆的脸上是一缕山羊胡。

　　一见二女便迎了上去，接过何星竹手中的木盒笑道。

　　“今儿外头拥挤，二小姐怎么来了？累坏了吧？小月，还不快带二位小姐到花厅歇息！”

　　名唤小月的丫头暗自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上前。

　　“何小姐，霍小姐，劳驾随奴婢来。”

　　那副敷衍的模样让男子直皱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皱着眉咽下。

　　待三女进入院子，一旁的小厮这才小声上着眼药。

　　“这小月仗着与公子一同长大，整日里目中无人的。平日里瞧不上我们也就罢了，可是何二小姐是未来的主母，她还甩着脸子…”

　　“慎言。”

　　男子低声呵斥着，待府门关闭，霍宁这才揽着少女腰肢飞身落地。

　　方才那小厮的话，他们二人听得分明。霍宁看她愣神的模样，心中复杂难言。

　　既有为朋友难过的怜惜，也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欣喜。

　　若是姓沈的要娶别人，是不是他还有机会说服她成为太子妃？

　　霍宁虽未见过那姓沈的是何模样，却自信太子表兄无论是相貌品行还是气度性情都不会输于他。

　　今日他姓沈的高攀娶了尚书之女，霍宁偏要姜妺配远胜于他的太子嬴桓。日后嬴桓登基称帝，天下间还有哪个男子比他更尊贵？

　　霍宁心下冷哼，他霍宁的救命恩人，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

　　这边的少年如何百转千回，姜妺无从得知。方才那姑娘的话仿佛一声炸雷在耳畔响起，炸得她脑袋发蒙，胸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