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扰》聆听风雨

31、第 31 章

　　暑假期间，学生们都忙着到处疯玩，即使内卷也是参加各种补习机构，自发前来图书馆自习的人不多。
　　偌大的图书馆就只有一些忙着考研考公考编或者准备其他考试的年轻人，零零散散地分散在阅览室。
　　乔麦霜刚结束中考，本是最自由的阶段，但她有意想在高中参加竞赛，所以没让自己闲着，打算到图书馆借阅几本资料好好研究一下。
　　她绕着学习资料的区域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书，偏偏放在书架最高层，乔麦霜有点够不着。
　　她努力踮脚，尝试了数次，还是没能拿到那本资料书，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轻松取下那本书。
　　“给。”
　　乔麦霜侧头看向那个乐于助人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书本，道了声谢。
　　少年只是路过看到她为难，顺手帮个忙，没觉得需要特别感谢，他目光落到乔麦霜手中的书上，发现那是一本奥数竞赛的难题集锦。
　　“你是竞赛生？”
　　“嗯，算是吧。”乔麦霜回答，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
　　少年目光带着点惊讶，笑着感慨：“暑假居然也这么努力，好厉害。”
　　乔麦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他皮相本就非常不错，再噙着一抹笑，更是杀伤力十足，是会令情窦初开的少女心动的类型。
　　他刚刚说什么?
　　自己好厉害?
　　不是因为成绩优异，天赋异禀，而是因为暑假暗中努力?
　　努力和厉害，这两个词是怎么关联到一起的呢?
　　其他人总会在背后说，乔麦霜就知道闷头读书，无聊透顶。
　　努力在某些时候总会和笨拙联系到一起，因为没有天赋，所以需要通过刻苦努力弥补。
　　他们会沾沾自喜自己用最少的学习时间取得不错的学习效果，并扬言自己只要稍微多花点心思，就可以超越乔麦霜这个书呆子。
　　虽然他们一直都没能超越乔麦霜，到底有没有多花心思就无从得知了。
　　乔麦霜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努力着，对背地里的贬毁选择不听不看不知道。
　　可是原来，刻苦努力也是个值得称赞的闪光点吗?
　　图书馆不宜交谈，那名少年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抱着自己手中的书进了阅览室，从背包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对着电脑忙活起来。
　　乔麦霜心神不宁，下意识跟了过去，在少年的斜对角坐下了，目光落到他摆放在桌上的书，是一本关于电脑编程的书。
　　难道是附近大学计算机系的学生?
　　年纪虽然不太符合，但如果读书的时候跳个两三级就差不多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天才。
　　乔麦霜试图将注意力收回学习上，却发现她好像有点学不下去，总忍不住抬头去看斜对面的男生。
　　他偶尔会翻翻资料，看完又重新对着电脑研究，神情异常专注，时不时会露出掌握新东西的喜悦。
　　乔麦霜忽然晃了心神。
　　整整一个下午，乔麦霜一道题都没能解出来，注意力完全被斜对面男生专注的神情吸引。
　　那种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中的专注，专注到甚至没发现有人在偷看他。
　　临近闭馆，男生也学得差不多了，便收拾好桌面，背上书包，归还了借阅的资料书，径自离开了图书馆。
　　甚至没有往乔麦霜所在的方向看过一眼。

　　乔麦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对着全身镜打量了一番。
　　镜子里的女孩衣着土气，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过长的齐刘海几乎都要遮住她的眼睛。
　　的确不是会吸引别人注意的样子。
　　十五岁以前，乔麦霜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从来不会花费心思去打扮自己。
　　父母离异之后，乔麦霜习惯了将冷漠当做自己的保护色，从来不在乎其他人会不会注意她，会不会喜欢她。
　　可是今天，想到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少年，想到他也如其他人一样，不愿意施舍她半分关注。
　　乔麦霜突然感觉好难过。
　　难过之余，还有一点自卑。
　　乔妈妈工作回来，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自从她那渣爹出轨滚蛋以后，没了父亲反复PUA，除了对外冷漠倔强，乔麦霜在家的姿态挺惬意的，很少有这么丧的时候。
　　乔母不由得有些担心了：“霜霜，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乔麦霜慢慢抬头，看着妈妈精致漂亮的面容，不禁陷入遐想，如果她是妈妈这样的大美人，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妈，我是不是挺不好看的?”
　　“啥?”乔母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荒唐！你是妈妈的女儿，怎么会不好看?是谁又在背后嚼舌根了?”
　　乔麦霜摇摇头，其他人嚼舌根她才不在乎，她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引入注目一点。”
　　乔母回味过来了，这孩子显然不是跟其他人置气，而是少女情怀。
　　“告诉妈妈，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乔母眼中迸发着兴奋的光。
　　她不像其他家长，听到孩子可能早恋就诚惶诚恐，反而觉得霜霜的感情太淡漠了些，如果能在这时候谈一场恋爱，也算不负青春。
　　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她和霜霜的生父都不是这般冷漠敏感的人。乔母分析了一番，最后将原因归咎于霜霜的生父。
　　为何称为生父，当然是因为他除了贡献一个精子，给了霜霜生命之外，没尽过一次父亲的责任，带给霜霜的从来只是责备，嫌弃她不是个男孩，还说女孩不够聪明，就算小时候靠努力学习成绩足够好，上了高中也会跟不上进度。
　　霜霜在父亲的反复PUA下，没有一天是过得开心的。
　　霜霜长到十岁那年，那个狗男人在又一次催促乔妈妈生二胎无果之后，终于忍不住在外面偷吃，和小三搞了个儿子出来，家里的皇位终于有了继承人。
　　乔母得知此事后，只恨自己当年瞎了眼，毅然离婚，在对方无意争取的情况下，她很容易就拿到了霜霜的抚养权，并帮霜霜改了姓氏，随自己姓。
　　至此，霜霜的日子才没那么难过，但是对外却愈发冷漠了。
　　乔麦霜和妈妈没有秘密，她将下午的事如实向妈妈交代，包括自己的情绪。
　　“妈妈，我就是忍不住幻想一下，你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我回房看书了。”
　　乔麦霜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妈妈拽着又坐了回去。
　　乔妈妈摘了她的眼镜，帮她把刘海别到一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女儿有着酷似自己的长相，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们霜霜多漂亮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爱美是好事，来，妈妈帮你打扮。”
　　乔母带着乔麦霜出去配了副隐形眼镜，又给她买了一堆漂亮的衣服，帮她做了发型。
　　一番打扮下来，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明天你就这样过去，保证他能一眼就看见你。”
　　乔麦霜看着镜子中截然不同的自己，心里隐隐期待起来。
　　翌日，乔麦霜满怀期待地赶往图书馆，在那坐了一整天，又大失所望。
　　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之后每一天，乔麦霜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雷打不动地到图书馆自习，成了图书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甚至还有男生腼腆地找她要联系方式，但是那天的少年始终没有出现。
　　他就好像她孤独寂寞之时做的一场梦，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触即破。
　　暑假结束，乔麦霜不再抱有幻想，褪下了漂亮的衣裙，换回了最朴素的衣物，摘下了隐形眼镜，将心思放回学习上。
　　唯一不同的就是听从妈妈的建议，不再留厚厚的齐刘海，不再戴笨重的黑框眼镜。
　　升学前夕，妈妈因为工作调动，接下来要到上海工作，这是个很好的机遇，上海那边是总部，调到那边的职位也升了一级，但她却很犹豫。
　　乔麦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向她保证，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妈妈的拖累。
　　所以，她学会了自己买菜做饭，学会了如何规划生活成本，学会了如何习惯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孤寂。
　　她就这么变成了比以往更沉默的高中生。
　　乔麦霜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活跟以前不会有任何区别，却在开学第一天，在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又一次见到了他，以及和他嬉笑打闹的她。
　　原来，他不是大学生，是和自己一样的准高中生。
　　原来，他的身边早已有了亲密无间的女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乔麦霜知道自己应该收心学习，却总忍不住去窥探，窥探不属于自己的宝藏。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有了交集。”苏亦听完，有些怅然若失。
　　他甚至开始遗憾起来。
　　有那么一个女孩子，每天费尽心思地打扮自己，只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他却完全错过了。
　　何况这个人还是霜霜。
　　那所图书馆离他家太远，那次是偶然经过，突发奇想才会进去。
　　他对那天遇见的女孩有点印象，却完全没有注意过她的音容相貌，关注点全落在那本竞赛题集上面。当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通过高中的竞赛争取Q大的保送资格，所以对竞赛这方面总会多一些关注。
　　但那时候是暑假，苏亦打死也不愿意在学习上多花一点时间，所以他真心觉得愿意在暑假努力学习的人很厉害。
　　“我那时候不好看，黑框眼镜，齐刘海，肥大的运动衣裤，全身上下散发着土气，你注意不到我很正常。”乔麦霜虽然有些挫败，但早就释怀了。
　　毕竟，她现在跟以前已经大有不同，学会了如何打扮自己，高考结束之后做了近视矫正手术，脱下了从不离身的眼镜。
　　各种光环加身，她已经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也的确吸引到了自己爱慕的男生的关注。
　　这说的什么话，好像他是以貌取人的混蛋一样。
　　好吧，苏亦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
　　霜霜的美色无时无刻不在勾他的心魂。
　　苏亦从背后拥住了她，下巴自然地抵着她的肩，轻柔的话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到现在还是想说，我的霜霜好努力，好厉害。还有……”苏亦顿了顿，又说，“努力不代表笨拙，我的霜霜，很聪明。”
　　我的霜霜。
　　乔麦霜根本没办法控制内心的喜悦，她靠着苏亦的胸口，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
　　“所以，当时在大巴车上，才会愿意让我靠你身上休息对吗？”苏亦突然聊起了这件事。
　　“嗯，当时很担心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所以忍不住就胡言乱语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知道……”乔麦霜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当时看到苏亦晕车那么难受，心里急坏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维持扑克脸。
　　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苏亦真的会靠过来，那一瞬间她心跳都快停止了，结果苏亦却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乔麦霜一动也不敢动，维持着那个姿势让他靠着她的肩膀睡了两个小时，连侧头想要看看他的睡颜都不敢，就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和苏亦靠那么近，她只希望这个瞬间可以持续得久一点，舍不得打破。
　　“谁知道我真的靠过去了。”苏亦笑着帮她补充完毕，末了又吐槽了一句，“真不要脸。”
　　“我没这么想。”乔麦霜小声嗫嚅。
　　“乔麦霜，我收回前言，你才不聪明，你笨死了！”苏亦搂着她的腰，全身的重力压在她身上。
　　“你！”这样的评价乔麦霜从父亲那里听过无数次，早就已经免疫。但从苏亦口里说出来还是令她气闷不已，下意识就想挣脱他的怀抱。
　　苏亦手上的力道加大，将她圈得很紧：“你当初但凡聪明一点，就该狠狠甩我一耳光，骂我不要脸，逼我对这件事负责，我也就乖乖从命了。”
　　乔麦霜从未想过这个发展，脑补了一下，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她低笑一声：“毕竟是我主动的，你不认怎么办?”
　　“不会不认，我甘之如饴。”苏亦表完态，又有些好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偷偷在心里给你发了张好人卡。”
　　乔麦霜：“……”
　　就离谱。
　　也就是苏亦了，换成别的男生，管他们怎么难受，乔麦霜才懒得看一眼。
　　他们如同世上任何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无暇去思考其他事情。
　　课题组的人夺命连环扣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暧昧氛围。
　　两人灰溜溜地滚去机房，开始了痛苦的工作，偶尔忙里偷闲抬头看对方一眼，又相视一笑，像是枯竭的电源得到了补充，又有了新的动力。
　　忙完课题组的工作回到寝室已经晚上十点了，苏亦却没觉得累，谈恋爱的亢奋使得他神采奕奕。
　　他此刻十分想要报复社会，于是戳开了发小群：@扇子谁还没谈过恋爱似的
　　单星语：???
　　苏亦：我跟霜霜，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单星语：?说人话！
　　苏亦兴奋地将霜霜同样暗恋了他三年这件事说了出来，一点也不比他少。
　　单星语：就这?就这?
　　她男朋友暗恋了她六年，她说什么了吗？
　　单星语到底没有说出来，不然今晚就掰扯不清了，苓儿肯定会追究到底的。
　　单星语：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更早，早一天也是早！
　　苏亦：次奥
　　柯靖苓：???
　　柯靖苓：你们两个，考虑过我这个单身狗的死活吗？
　　柯靖苓踹翻了这碗狗粮。
　　苏亦：呵，群名是不是该改一改了，比如，三人行必有一狗
　　柯靖苓：滚！！！
　　大小姐气得当场就想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