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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君初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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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颜抬头看了看,薛潮的手指都快怼到自己脸上了,又看看周围人见了鬼似的表情,委屈地蹙紧了眉毛,“二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指认那贼人后,长公主其实已经宴请了我一番,听闻我脸上生着恶疮,特将从荣国进贡来的玉颜膏赠给我,不成想,这药膏竟有奇效,不过几日,脸上的疮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若二姐不信,大可找长公主对峙。”
薛潮哪有那个胆子,想说的话只能哽在喉头,把脸憋得通红,他母亲掀起眼皮看了楚颜一眼,凑过去跟她女儿轻声说了什么,薛潮立马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吃饭去了。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众人都拿了碗后,没人再多嘴。
楚颜余光看大夫人那稳操胜券的样子,估摸着她已经想好怎么阻止自己参加宴会了。
薛府这些妇人,要想拦着一个人不让走,怕只会故技重施,将她锁在门内。
吃罢早饭,楚颜避开了人,在前后院随意溜达,因为揭了头纱,没几个人认出她是薛颜,也少了几分冷眼。
虽说薛颜是候府三小姐,但一直被放在乡下养,回了候府也只穿着素净的衣服,没什么适合明日宴会的。
反正现在无聊,她干脆上街去买几套,一路上没贴身丫头跟着,确实挺自由。
她功夫是好,但白天皇城的守卫不是开玩笑的,如天网恢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偶尔运气好,能在晚上赶着粪车搭一程出宫。但是晚上有宵禁,家家闭户,能去的只有青楼和赌坊,她不好青楼那一口,一般都去赌坊耍些小聪明赚银子,毕竟花谢婉的钱总让她有一种分赃的感觉。
今日好好看看阔别了十年的民间集市,真是好不新鲜,还像八岁以前看的那样,蒸笼打开是热气腾腾胀着身子的白面馒头,算命先生旁边立着“不准不收钱”的牌子,几文钱就可以买到的玉石和长命锁放在木匣中,大方者吆喝,娴静者沉默站立,欢意楼的姑娘声音最招人:“公子~来喝一杯呀~”
楚颜一一阅过,不知不觉到了长街尽头,那儿围着一团人,挤进去看,是对刺杀她的两个人下的通缉令,一个叫独孤逆仁,一个叫欧阳毕玉,抓到一个赏金五千贯。
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顺了口气,仿佛还惊魂未定:“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看到贼人把刀往车里一捅,吓得我浑身卸了力,菜篮子都摔坏了,这不”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篮子,“又换了个新的。”
“你还敢看呢,我撒丫子就跑了。”旁边一大娘同样心有余悸,指着他们的画像骂,“从哪里来的野东西,何故伤我公主,害我性命。”
元蓝正想开战,若和亲公主死了,让他们找到这个口子大举进犯,可不是害他们老百姓的命嘛。
他们你一嘴我一嘴,吵得楚颜头疼,她退出来选家布桩买衣服,“云衫坊”人太多,楚颜转身进了人最少的“绮罗铺”,一头戴帷帽,身穿素衣的女子从“云衫坊”中走出与她擦肩而过,因为打扮与薛颜颇有些相似,楚颜多看了两眼。
楚颜买了两件紫色襦裙,价钱便宜,面子上过得去。
回家是碰上大小姐,正在随行丫头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马夫过来牵马先一步往府里走,他只朝楚颜露了一瞬间的脸,就是那一瞬间,楚颜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脸上了。
楚颜对人脸结构十分敏感,她能肯定,这个人易容了!
且用的软泥质量不好,还没干透,有着和旁边皮肤不同的光泽,但差距极小,不精通易容之术的根本看不出来。
楚颜试着推算,鼻子再低点,眉毛往上移,嘴巴薄一点,脸再凹一点,再白些,最后,把左脸的褐色敷面抹去,露出一个自眼下贯穿到左耳的刀疤。通缉令上那张脸“轰”得一下出现在她脑中。
是独孤逆仁!
他牵了马正往府中走。
“三妹妹”薛夕自然地过来喊她,“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不备辆马车。”
楚颜立马抬眼看她,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大姐,我就去买两件衣裳,废不了多少脚力。”
她的贴身丫鬟子萱背着个布包,比楚颜身后的要精致不少,想来是去取量身定制好的衣服了。
“也怪我,知道妹妹要回家来,竟然忘了给你也做套衣裳,”她内疚道,“害得你急急去买。”说着,和楚颜一齐并肩往里走。
她假客气,楚颜同样假客气道:“当然不能怪姐姐,记性差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改变不了的。”
“……”
楚颜继续道:”买些药治治兴许就好了。”
薛夕尴尬地笑着:“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是真拿你当亲妹妹看。”
楚颜:“妹妹也真心为你着想。”
“……”
薛夕没和她多犟,到了住处后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回房。
忍了一路的子萱气不打一处来,边将衣裳拿出来整理好边说:“她一个乡下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
薛夕脸色也不好看,只说:“日子还长,走着瞧。”
楚颜不认识路,半摸索半问走到了后院马厩,乍一看正往木槽中铺草料的那人是位老者,仔细看,那人佝偻着腰,故意装的跛脚,穿的一身破烂衣服,浑身脏臭,但确实是个年轻人。
正是独孤逆仁,他右肩被燕儿刺伤了。
他的右手一直垂着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先前假扮平民百姓要杀和亲公主的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薛府的养马伙计,论谁都觉得这中间原委不一般。
楚颜眼珠子一转,计从心来。
她正了神色上前问话:“老爷命我问你话。”
“请说。”那人低眉顺目,分明不敢直视别人,若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老爷说,近日乘马车,觉马儿愈发瘦弱,问你如何做的工。”
那人答:”近来秋荒,家里的草料不多了,待天色好,牵到远山上喂几日便好了。”
“做了几年工?”
“才来没几天。”
楚颜心中一亮。
“明日正是用马之际,切莫牵马上山。”
“小的明白。”
候府这边安排明白了,接下来的事要借长公主的手。
她当即转回房间书信一封,信上只有八个字,阁老府,刺客,锦衣。随后到街上专门设立的联络点放飞信鸽。
阁老府邸不是兵马司的人能搜查的,薛非同厌恶宦官,要想进门查人且不被记恨的只有锦衣卫,虽说锦衣卫是皇帝亲兵,但长公主要调动的话,萧任必然给她这个面子。
入了夜,楚颜照例去请安,待人散后,他父亲点名将他留下,随后喊了几个女嬷嬷进来为她量体。
竟是要做衣。
趁着测量的间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薛老爷放下了架子,以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口吻问,“颜儿,你可怪爹。”
楚颜恨不得啖其血肉,当初楚家被陷害,如今位高权重的几位都脱不了干系。
而他薛非同,亲手将致使楚家满门抄斩的联名状御前呈上。
如果一个人从生下来就被父亲抛弃,好不容易被接回家去,却仍要接受父亲的冷眼和别人的欺辱,若说这个人不恨自己的父亲,怕是不可能。
楚颜心下冷笑,面上却装得善解人意,弱声说,“女儿不怪爹爹,是女儿生了怪病,爹爹没办法才如此。不过,为何来府上多日,竟不见我母亲。”
这话好像一下子问到了不该问的地方,薛非同脸色变得为难,只说:“过几日就见了。”
“那女儿等着与母亲、爹爹团聚的那一天。”楚颜和煦地笑着。
他父亲小幅度地点点头。
嘟囔道:“会见到的,会见到的。”
他这么说,怕是有什么秘密隐藏着,楚颜只希望薛颜的母亲还活着,否则她便无法完成那毒誓了。
量体完毕,楚颜退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清晨,她推门,果然推不动。
她自有成竹在胸,便退回去好生打扮着。
她易容之术了得,化妆自然也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化妆换衣都完成了,乘着眼下无聊,她好好探究起薛颜的房间。
这房间就如薛颜人一般,寡淡,毫无生气,除了一个不大的首饰盒,几株兰花和柜子里清一色纯白的襦裙,鞋靴,再无其他,若不是这房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来人怕是要怀疑屋子里是不是没住人。
楚颜打开那个首饰盒,按照薛颜说的那样,将第二层表面上那层撤掉,果然出现了暗格。里面只放着一块清透白玉,成色不错,上面雕刻着一只鸳鸯,想来定有与它配套的另一块玉。
她将白玉拿出,掩在白布里,小心地揣进怀中。
“大人,这间屋子上着锁。”这个声音极小,不过楚颜耳力好,还是捕捉到了。
楚颜估摸着时间,此事老爷和大夫人应该已经携了两位小姐赴宴了,官爷此时来,正和她心意。
脚步声一下一下逼近,接着楚颜就听到“咔嚓”一声,铁链悉悉索索地落下地。
房门被大力的推开,阴暗森冷的房间射进几缕阳光,楚颜的眼睛受不得强光,拿手挡了挡,背光而来的那个身影,欣长挺拔,气质出尘,都说这天下的美男都入了长公主的寝宫,楚颜怎么觉得,那些人每天静心打扮都比不过眼前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