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绘怪诞浮世卷》龅牙土鼠

10、成熟

　　10

　　陆晓鹿小时候特别讨厌打针。
　　每次去医院，都要打针，所以从小就对医院没什么好感。
　　她讨厌那里的气味，有一股很难闻的药味。
　　讨厌那里的氛围，太过寂静，太过压抑，只是待在门口，就会感到很沉重，很反胃，很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时隔多年再次踏入医院，这种感觉依然没有变。
　　陆晓鹿再次确认，她很讨厌医院这个地方。

　　陆晓鹿站在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女生的旁边。
　　她的名字叫做郭芬，是陆晓鹿以前的同班同学，住进医院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像她这样的高中生，最近花海医院接收了不少。一大部分来自花海高中，一小部分来自别校。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要么眼睛看不见，要么耳朵听不见声音，要么嘴巴说不了话。
　　医生对他们的病情束手无策。

　　她们算不上朋友，在以前的班里也只是聊过几次的关系。郭芬性格开朗，在班里有许多朋友，与陆晓鹿这种喜欢待在角落里看书的阴角，平时没有什么交集。
　　自从分班以后，两人就再无联系，没想到会在医院里见到她。

　　陆晓鹿在郭芬的面前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的戒指没有反应，也就是说，郭芬并不是祸的宿主。
　　正当她准备就此离开时，用白纱蒙着眼睛的郭芬突然张开嘴唇。
　　“谁？谁在那儿？”
　　郭芬把白纱摘下来，露出底下几乎已经完全透明的眼睛，努力的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眼珠停留在了陆晓鹿身上。
　　“是陆晓鹿吗？”
　　虽然只能看见一点轮廓，但郭芬还是认出了陆晓鹿。
　　“陆晓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探望谁的吗？”
　　“呃，我来探望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在哪，医院太大了，我有点迷路了。”
　　陆晓鹿姑且顺着她的话编了个慌。
　　郭芬用手支撑自己起来。
　　“我来帮你吧？”
　　“不用。”
　　郭芬把手放在腿上，说道。
　　“我得了怪病以后，你是我除了爸妈，老师以外，见到的第一个熟人。”
　　我们是熟人吗？
　　陆晓鹿差点就脱口而出。
　　“很奇怪对吧？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但是却没有一个朋友，哪怕是一个人来看我。”
　　郭芬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们都害怕得了怪病，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
　　郭芬小声地说。
　　“亏我一直把他们当成好朋友。”
　　“我一直把他们当做朋友，但是当我生病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看我，这样的我，看上去很可笑吧？”
　　“不可笑。”
　　“陆晓鹿，你没有必要安慰我。”
　　“陆晓鹿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
　　“为什么？”
　　“陆晓鹿，你别看我现在很开朗，其实我，初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初中的时候，其实和你一样是个死宅。”
　　“等一下！我不是死宅。”
　　陆晓鹿打断郭芬，但是郭芬无视了陆晓鹿的吐槽，继续说道。
　　“高中的时候，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以我加入了羽毛球社，学习别的女孩子怎么样化妆，怎么样让自己变得漂亮，潮流。我希望我能够在高中重新开始。”
　　郭芬捂住脸。
　　“但是我失败了！”
　　“无论怎么改变，我的内心从来就没有变过，还是那么的脆弱，懦弱，胆小，自私。我在意别人的目光，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在意是不是我在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所以导致他们都不愿意来看我？”
　　“但其实，我最在意的，是我又变回一个人。”
　　“陆晓鹿，你和我不同，你很坚强，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

　　林凯威跟随刘海东的母亲来到刘海东的房间门口。
　　刘海东的母亲上去敲门。
　　“海东，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林凯威看着地上的食物，米饭，糖醋鱼，红烧肉。这些食物虽然看上去很丰盛，很美味，但是却没有被动过。
　　“海东。”
　　刘海东的母亲又喊了一下。
　　“对不起，这孩子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可能没有听到我说话。”
　　刘海东的母亲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门锁把门打开。
　　两人进去，只见阴暗的房间，窗帘被放下完全挡住了阳光。
　　屋内开着很大的音乐，是从电脑那边传来的，是某个乐队的歌曲，墙壁上贴着他们的主唱的海报。
　　刘海东的母亲进来后收拾地上被撕烂的课本还有作业本，望向蹲在床上的男生。
　　“海东，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那个男生没有任何反应，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拿着圆珠笔不知道在上面写什么。
　　“对不起。”
　　林凯威把那本笔记本抓过来，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
　　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听不见了再也说不了话了
　　“呜……”
　　刘海东的母亲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根据刘海东的母亲的说法，刘海东从两星期前就变成这样子了。他们有去医院看过，医生做完对耳朵还有大脑的检查后，告诉他们，刘海东的耳朵还有大脑都没有问题，很正常。那为何会听不见？医生对此也想不通。
　　刘海东从那以后，就不愿意说话。
　　把自己关在屋里，性情就好像变了个人。
　　林凯威从刘海东的家走出来，看向戒指，没有反应，刘海东不是宿主。
　　他得走去寻找下一个有可能是宿主的人。

　　陆晓鹿从病房走出来。
　　心里面一直在想郭芬刚和她说过的话。
　　“陆晓鹿，你和我不同，你很坚强，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郭芬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陆晓鹿摇了摇头，她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个，而是应该去寻找祸藏身的宿主。
　　陆晓鹿从兜里拿出手机，从刚才手机就一直不停的来电，而且多了很多条未看短信。
　　陆晓鹿解锁手机屏幕。
　　看了一下。
　　哇，有好多！
　　基本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除了大部分来自老太婆的，一小部分是来自陆晓果，还有陆爸的。
　　快速阅览了一遍。
　　老太婆那边发的全是狠话，什么再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什么你现在在哪，马上给我发定位！（自从上次被陆妈通过安装在陆晓鹿手机上的GPS找到，陆晓鹿就吸取教训了，把手机重新安装了一次系统，这次保证不会被她找到了。）
　　陆晓果那边发的则是我努力过了，但是没有用，老姐你自求多福吧！
　　陆爸则是通风报信，宝贝现在千万不要回家，你老妈拿着那把破刀在门口守着呢！要回就从窗口回来吧，我打开了二楼书房的窗口，放了条绳子。
　　但是很快陆晓果发来了条短信。
　　“老爸的计谋已经被发觉，老姐此路已经被斩断，老爸也沉了。”
　　陆晓鹿按住额头。
　　在心里默念。
　　老爸，对不起。
　　陆晓鹿还不能回去，她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完成。
　　陆晓鹿从花海医院走出来，接到林凯威打来的电话。
　　“陆晓鹿，你快来。”
　　电话那头，林凯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我找到了，有可能是宿主在的地方。”
　　“真的？！在哪？！”
　　“小熊花苑公寓。”
　　“……你再说一次。”
　　陆晓鹿总觉得最近才听过这个名字。
　　“小熊花苑公寓，也就是谭美她住的那所公寓……我现在，就在谭美她家的门口。”
　　林凯威望着谭美的家门口，右手上的戒指，正在发出刺目的红光。
　　“林凯威，你通知高薪了吗？”
　　“没有，我信不过他。”
　　“你打算做什么？林凯威？喂？林凯威？你不要乱来！高薪不是和我们说过了，叫我们不要擅自行动的吗！”
　　林凯威把手机放下，喃喃道。
　　“谭美，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松开手了。”
　　就像是感受他的决心一样，门口咿呀一下自动打开，仿佛是在邀请他进去一般，林凯威抬起腿。
　　“林凯威！！！”
　　手机被挂断了。
　　林凯威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陆晓鹿迅速的打回给他，但是电话过了2分钟后没有接通，她赶紧拨通高星键的手机号码。
　　“喂，高薪！林凯威可能找到宿主了！他现在在小熊花苑公寓，第50层楼！林凯威打算一个人去解决祸，你快去阻止他啊！”
　　陆晓鹿骑上自行车，一边骑，一边给谭美打了一通电话。
　　过了2分钟，电话没有接通。
　　“真是的！谭美，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陆晓鹿骑到小熊花苑公寓的大门口，只见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大楼，如今却诡异的陷入了一片黑暗，门口的保安也不在，只有一个少年。
　　“高薪！”
　　高星键抬起帽子下面那张清秀的脸。
　　“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不叫高薪！”
　　陆晓鹿把自行车随便倒在一边，跑到他身边。
　　“站住，不要过来！”
　　陆晓鹿听他的停下脚步，看向地面，只见地面有一道微弱的黄色亮光，仿佛就像一面镜子从下到上将两人隔开，陆晓鹿碰了一下，手指被弹开了。
　　“好痛！这是什么？”
　　“这是我布置的结界，从现在开始，外人将无法进入这里。”
　　“高薪，你打算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这边，是属于我们异能者才能够踏进的区域。”
　　“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解决问题吗！林凯威呢？你不管他了吗！”
　　“闭嘴，我现在不就是准备去救他吗？真是的，就知道给人添麻烦。那家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去挑战一个成熟了的祸。”
　　“元墩和尚曾经说过，一旦祸成熟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危险，到底祸成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说？”
　　“祸在未成熟以前，就像个小孩，它会基于安全本能藏在宿主体内，力量小，很好铲除。可一旦成熟起来了，力量就会变得十分强大，不再满足于只是藏匿于宿主的体内，而是会……”
　　砰~~~
　　大楼最顶楼，突然发生了爆炸，无数树藤从哪里爬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长出来了一片热带雨林。
　　“随意使用自己的力量，把环境改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我们异能者通常把成熟了的祸，称作灾。”
　　“因为此时它的模样，在我们世人眼里，无疑就是带来恐怖与不幸，降临世间的——”
　　“灾祸。”